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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一手扶著雕欄，一手抓住綉枕：「你打算睡到何時？」

霍川聞言，面不改色地攜著宋瑜往內室走，他一邊走一邊不疾不徐回應：「讓他回去回稟六王，我一個瞎子，去那地方實屬浪費。就說我謝過六王好意，若要議事，不如改日換個地方再議。」

說不感動是假的，宋瑜看到銅鏡里的姑娘嫣然一笑，轉身走向正室：「叫她進來說話，讓底下人看見還以為我多麼不近人情。一大清早就過來，想必她也是有什麼要緊事情，難為她能等上這麼久。」

蓋因宋瑜分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她的懷裡除了糖雪球便是糯米團，幾乎沒有霍川的位子。經常弄得一身貓毛兔毛，髒兮兮地回屋，渾不在意。

宋瑜不緊不慢地洗漱，隨意綰了個簡單的髮髻：「他說了什麼？」

宋瑜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賴床，被旁人喚醒會有很大的起床氣。有一回她衝著霍川發了很大的火，彼時兩人才成親沒幾日，霍川著實沒料到小綿羊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六王將酒樽美酒一飲而盡，偏頭問身後僕從：「本王送的四個女人，都教她送人了？」

那裡頭鶯歌燕舞，是男人最愛尋歡作樂的地方。宋瑜登時拉下臉來，這六王究竟有完沒完？

她將茶杯塞回澹衫手中，走到霍川跟前張開手臂道：「抱抱。」聲音甜甜的。

約和圖書莫過去大半個時辰，內室中的宋瑜才幽幽醒轉。她半眯起眸子尚未清醒，下意識便去搖身邊霍川，然而撲了個空，霍川早已不知何時離去。

平康坊那種地方，連宋瑜都清楚，她還遣薄羅去過類似的地方打聽過譚綺蘭的下落。

對於這樣的人，若要她跟旁人分享，宋瑜決計做不到。她沒有那般寬宏大量，這點沒法跟母親相比，在這方面，她小心眼兒得很。

霍川才從外頭回來，正從明朗手中接過帕子凈手，聽到屋裡的動靜便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眉。

「快一個時辰了。」丫鬟如實道。

宋瑜蹙眉：「也就是說，公子走時也看到她了？」

明照是宋瑜難得記住的名字，她模樣在十幾個美人中並不出眾，卻因一份沉著的氣質讓人過目不忘。今日她的衣著不染纖塵，頭上簪著幾支花樣簡單的珠釵，款款行來環佩叮咚，教人眼前一亮。

宋瑜的話不無道理，若當真如她所說，她們沒有接近世子的機會，還不如到外頭開天闢地。說不定還能為自己謀取生路，尋得另一門好親事。

僕從行動遲緩，仍帶著幾未睡醒的迷糊，有個小丫鬟偏頭看見影壁後頭人影，頓時被嚇得清醒了，她捂住嘴巴險些驚叫出聲。待對方走近了，她才看清那人模樣，她上前說幾句話，對方便立在庭院中等候。hｔｔps://wwｗ.heｔubｏｏk•ｃｏm.ｃoｍ

僕從低頭：「公子的意思是……」

八名美姬若要遣散也並非不可，只是需得過一段時間，否則被那幾位王爺知道，面子上過不去。恰好九王今次化名參加春闈殿試成績突出，正在府上設宴慶祝，禮尚往來，宋瑜便將六王的那四名美姬挑了兩名送去。

外面日頭大得很，饒是躲在樹蔭下，仍舊將宋瑜臉蛋曬得紅撲撲。她是個怪人，怎麼曬都不黑，就算臉偶爾被曬紅了，幾天後照樣會恢復白皙，不知羡煞多少人。宋瑜乖乖立著讓丫鬟拭汗，順道接過澹衫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餘光正好乜見霍川不悅的面容。

只消一想到霍川要納妾，宋瑜心裏便像堵了塊大石頭似的。以前也沒覺得多喜歡他，甚至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再也不要相見。可是相處時間長了，他對自己的好在一點一滴慢慢滲透到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她便越發離不開他了。雖然他有時依舊惡劣頑固，但宋瑜掌握了訣竅，只要撒嬌他便有所鬆動，好哄得很。

霍川手掌放在她圓潤的肩頭：「我不是說了全憑你處置？三妹就算全送出去，我也沒有意見。」

宋瑜大驚：「糖雪球和糯米糰子不送人！」

桌上已經備好早飯，是宋瑜常吃的那幾樣。丫鬟下去請人進來，她便徒手捏了塊蘿蔔糕送入口中，和-圖-書撐得臉頰鼓囊囊的，她閉著眼睛細細品味蘿蔔糕的香甜，再睜眼正好瞥見明照走進屋中。

宋瑜急了，上前攀住他衣袖正欲懇求，便見堂屋來了一個僕從過來傳話：「世子、夫人，六王府上來人邀請，道是後日請公子去平康坊一趟，有事相談。」

瞧瞧，這話說得如此堅決，彷彿這麼做會要了她的命一般。可她越是如此，便越讓霍川決心將它們送走，否則他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很快便被搶佔。

「不過，三妹也該跟我商量商量，何時將那兩隻畜生送走？」霍川眉峰低壓，端的是不快。

說她笨也不盡然，她知道在霍川生氣時討好，知道怎麼往人心尖兒上戳。她見霍川沒有動靜，便大胆地撲在他懷中，不顧丫鬟在場，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今天六王府設宴，我便從那幾個姑娘中挑了兩個送去，你捨得嗎？」

廬陽侯府中近來甚是太平，那幾名美姬安分守己，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倒讓人放心不少。

她緩步踱到對方跟前，忽地彎眸一笑，甜美的笑容里是毫不客氣的話：「如果我不發話，你們連下等的丫鬟都不是，只能在此處消磨歲月。若要讓你選一個，你覺得去隴州好，還是留在此處好？」

彼時宋瑜將軟枕結結實實地摔到他身上，紅著眼睛道：「不要吵我！」

真是膽大得很，簡直毫不將他放在heｔｕｂｏok.ｃｏｍ•cｏm眼裡。楊勤朗笑，讓人分不清喜怒：「聽聞後日平康坊有詩詞奏唱，熱鬧得很，九弟在那兒似乎有一個紅顏知己。」

丫鬟低頭理了理衣服，抬頭掃了眼窗外輕聲道：「是藤閣的小姐明照，天未亮便在外頭等著了，叫她到屋裡坐也不肯，非得在外頭站著。」說罷她瞧一眼宋瑜，見她沒別的表情，就大著膽子抱怨，「還不是做給旁人看的，咱們少夫人哪是那般不通情達理之人。」

她可以想見屆時兩人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不過既然他們把女人當禮物，難道她就不能再送回去嗎？

楊勤彎起食指在桌上輕叩，旋即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去一趟也無妨。此等的好機會，不過，怎能忘了廬陽侯世子，不若叫他一同前往。」

霍菁菁三不五時便跑到忘機庭來，不是為了看宋瑜，而是跟糖雪球和糯米糰子玩耍。她對兩隻小東西痴迷的程度更甚宋瑜，得空便來逗弄，儼然已經將這裏當成自己院子，來去自如。

她匆匆嚼了兩口吞下，接過澹衫手中的帕子拭手：「聽下人說你卯時就來了，怎麼也不叫人通傳一聲，在外頭等了這麼久，可否吃過早點？」

僕從聞言應是：「小人這就讓人前往邀請。」

那僕從見他臉上沒有不悅，這才敢實話實說：「兩名送往隴州調香，另兩名現在九王府上。」

丫鬟不說話，答案m•heｔuｂｏｏk•ｃｏm•ｃｏｍ可想而知。霍川平常出門是在卯時二三刻，如今已經將近辰時，兩人免不了相遇。

霞衣進得內室，恰巧聽見這句話，她放下手中銅盂笑道：「公子只對她說了一句話，叫她別吵醒您。」

彼時正值三伏天，日頭火辣辣地炙烤大地，她居然有臉說出這種話？霍川半晌都沒能言語。那是霍川頭一回見識她的起床氣，從此他再沒大清早將她吵醒，任她睡到日上三竿。

這話實在太討人喜歡，宋瑜滿意地鬆開手，準備去一旁洗澡，便被他霍地重新帶回懷中。

丫鬟上前伺候穿衣，她透過支起的窗戶看到院里人影：「誰在外面站著？」

天將拂曉，忘機庭掩映在一片青黛中，寂靜安寧。

霍川若有所思：「聽說兔肉味道不錯。」

宋瑜頓了頓，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她等了多久？」

宋瑜氣呼呼地重新躺回去，撈起床褥蒙住腦袋，堅定地回答：「冬眠！」

擱在以前她可不好意思這麼做，如今她被霍川養得膽子越來越肥，全然不顧丫鬟曖昧眼光。

宋瑜倒不覺得有什麼，兩人玩總比一人要好，只是霍川近來臉色不大好。

送走四個，另外還剩下八個，仍舊太多。宋瑜苦惱地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處置。把她們留在府中不是不可，只是她始終不放心。萬一哪個心思靈活的，製造點意外同霍川生米煮成熟飯，那她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