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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先朝廬陽侯一禮：「父親。」再轉向兩人，她斂眸行禮，不卑不亢極為平靜地道，「不知六王、七王來臨，臣妾有失遠迎。」

不必多說，霍川便明白其中意思。他反手握住宋瑜手掌，將她帶往自己懷中，抬手碰上她微抿的唇瓣：「不要同他來往，更別同他說話。若再有一次，三妹，我真會說到做到。」

眼瞅著她要離去，楊廷停止與廬陽侯對話，定定地朝前方看去。少頃，他還是沒忍住，急切地向廬陽侯一禮：「敢問侯爺，我可否去同菁菁說幾句話？」

楊勤不相信，仔細將她端詳片刻，果真瞧不出絲毫破綻。要麼她善於演戲，要麼就是她所言非虛，真的是膽子極小。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楊勤越發對她感興趣：「你在宮宴上可瞧不出絲毫畏懼模樣，還瞪了本王兩眼，那難道不是你嗎？」

霍川合目，似有沉思。

不多時田老先生從裡頭出來，後頭童子提著藥箱，道是可以進去探看了。

廬陽侯怪他姿態端得太高，正欲上前斥責，然而見他模樣虛弱，六王七王臉上並無怒意，想了想又作罷，換了一副口氣委婉地道：「人家為你帶了補品，又特意前來看你，你坐在上頭一動不動，成何體統？」

真是個痴心的人，宋瑜不無感慨，眸光一轉正巧對上楊勤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微微怔忡，旋即低頭佯裝喝茶，霎時變得忐忑不安。

廬陽侯走在前頭，同七王談笑風生，剩下六王緩步踱在他們身後。宋瑜刻意與他拉開距離，好在他身後還有丫鬟跟著，能讓她心情安定。

誰知看到一個丫鬟在喂糖雪球吃芙蓉糕，糖雪球平常吃一點還好，但吃得多了便不好消化。宋瑜連忙上前阻止，嗔怪了丫鬟兩句。那丫鬟不懂得照顧寵物，見糖雪球生得可愛，才忍不住餵食和_圖_書，未料想被宋瑜抓個正著。她忙低頭認錯，半晌不見宋瑜有任何反應，悄悄看向前方。便見少夫人怔怔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恢復往常：「你下回別這樣了，否則我便扣你月錢。」

屋裡田老先生在施針，沒有她落腳的地方，宋瑜在一旁立了會兒，便準備到院子里乘涼。

丫鬟將這幾日的菜式一一報上，聽罷田老郎中捋了捋鬍鬚，並沒有什麼異常，那這情況該如何解釋？

宋瑜同老先生見禮，這才引領眾人到內室去。從落地罩下走過，霍川正斜靠在梨木榻圍上，他垂著頭，睫毛倦怠地貼在光潔如玉的皮膚上。室內窗戶關得很嚴，透不進風來。條案上燃著兩隻紅燭，照亮了他的側臉。側臉堅毅冷峻，昏暗光線卻給他鍍上一層暖橘色的光，添了幾分柔和。

白果本身帶一些毒性，煮熟了吃沒什麼，眾人都沒放在心上。卻不知這東西跟一種藥物摻雜食用，會造成眼內充血，對雙目十分不利。前日霍川落水，由田老郎中開藥，裏面便有這種藥物。

起初田老先生以為是受涼影響，可仔細一想又不全是那麼回事。他放下銀針，為霍川診脈，眉頭不展，表情極為嚴肅：「不應該……」

他話音才落，便聽七王楊廷溫和地道：「不妨事，世子是病患，我等豈能計較。何況，我等前來必定打擾成淮休養，看一看也就該回去了。」

宋瑜沒辦法，只好為兩人引路。到了內室她又想起田老先生叮囑，便駐足解釋：「此刻夫君正在艾灸，郎中叮囑不能半途而退，勞煩二位在此等候，稍後夫君便出來。」

楊勤搖搖頭，往身後看一眼：「並無別事，只是同世子夫人說了兩句話，本王向她詢問世子病情。」

廊廡盡頭轉出一個身影，穿緋色羅裙，俏httｐs://wwｗ.ｈｅｔuｂook•coｍ•ｃｏｍ麗活潑，面上掛著笑意步伐鬆快地迎面走來。楊廷比宋瑜更快地注意到她，他的眸子驀然放出光彩，視線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宋瑜注意著七王一舉一動，他果真對霍菁菁分外上心，雖面上偽裝得很好，但嘴角的笑意是怎麼都抹不去的。

宋瑜心中雖這麼想，卻徐徐低下頭去：「我不過一介民婦，畏懼六王威嚴再正常不過。」

宋瑜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所指何事……難不成真要斷她手腳，一輩子困在這侯府之中？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恐懼地望向霍川：「這事並非我的過錯，你真捨得如此待我？」

怎奈六王沒走幾步，就在門前停住，身姿硬朗挺拔，皂靴一轉，緩緩面向宋瑜。

霍川面色不變，語氣強硬了幾分：「為何？」見霍川擺明了一副不問出結果，誓不罷休的架勢。宋瑜斂眸，老老實實地交代：「他說話無禮，我聽著很忐忑。」

他不是睡著了，怎的又忽然清醒！宋瑜往外退，險些從榻上摔下去，情急之中她拽住他的袖子，蔥白的纖指捏住他玄青衣角：「你怎麼不睡？」

思及此，她緊張的心情不由得平復了一些，她捧著茶杯默默地飲茶。殊不知這些小動作全然落入對面的人眼中，無論蹙眉或是輕鬆，她的一雙水眸總是飄忽不定地盯著鞋頭，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他低頭瞥見桌几擺放的薏仁粳米粥，便詢問一旁丫鬟：「世子近來都食用些什麼？」

哪知田老先生頭一回如此嚴肅：「日後不得再用此物！」

他將目光重新放在粥碗中，捏著勺柄舀了舀，裡頭露出四五顆飽滿的銀杏果。他的臉色赫然一變，厲聲質問：「世子每日吃的粥，都放了這種果子？」

好不容易將人送出大門，宋瑜頭也不回地離去，httｐs://ｗｗw•hｅtuｂooｋ.coｍ•com端的是一刻不願意逗留。她步子邁得急，下台階時踉蹌兩步，險些跌倒，好在被澹衫穩穩扶住：「姑娘一直心神不寧的，究竟何事？」

好蹩腳的謊言，楊勤不由得挑眉好笑地看著她：「本王不是那般小肚雞腸之人，只想同世子夫人解釋一番，我對你並無惡意，不過是欣賞罷了。日後若再有見面機會，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相處。」

原本兩人就不是為了探看霍川而來，各懷心事，話沒說兩句便告辭離去。礙於禮數，宋瑜不得不送兩人離去，只是她從頭到尾都躲避著六王目光，她雖然面上看著不動聲色，其實頭皮發麻心裡不安得很，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

可對方是皇后最疼愛的第六子，他若真這麼做了，必定會惹來殺身之禍。宋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袖子，抬眸期期艾艾道：「我不會再同他來往的，你不要嚇我。」

說著他舉步離去，前頭廬陽侯見兩人未跟上，還以為將他們落下了，連忙折返。見到六王上前，他忙問道：「您可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誰想到霍川立刻問道：「為何？」

其實，多半時候都是廬陽侯在同六王對談，七王楊廷心不在焉，時不時便將目光看往院外，好似在等人過來。此刻，他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宋瑜雖然不大清楚他跟霍菁菁的事，這時候也能猜到七八分，他多半是在等霍菁菁。

丫鬟探頭，旋即點了點：「都會放幾顆，近來世子咳得厲害，這東西能治咳，便沒斷過。」

說罷他便緊隨著霍菁菁離去方向，三兩步消失在眾人視線中。他一走，前頭只剩下廬陽侯，偏偏他沒注意後頭情況，舉步轉出月亮門。

沒見過有人這樣直白，宋瑜瞬間愣住了，像看病人似的看著他。他居然還好意思問為何，還不是他舉止唐突，和圖書毫無禮數可言，怎能教人不心生戒備？

內室寂靜無聲，隔著一道檀木牡丹折屏的距離，聽不到裡頭動靜。宋瑜命丫鬟進來備茶，六王和七王落座后，由廬陽侯陪著寒暄。索性兩個人的涵養還算不錯，他們顧念著裡頭情況，說話聲音不大。

宋瑜一顆心如墜深淵，但還是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六王為何不走？」她眉眼柔和，嬌俏動人的臉蛋被陽光照得泛紅。

霍菁菁眼尖，見到他微微一頓，轉身便要繞路。她眼下心思亂得很，根本沒法面對楊廷，看見他只會更加心煩，是以選擇避而不見。正因為如此，楊廷才藉著議事的機會，來廬陽侯府想要見她一面。

霍川沒有睡著，不過有些疲倦罷了。聞言，他緩緩掀眸，漆黑如墨的眸子，有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蘊含著攝魂奪魄的力量。他偏頭朝內室門口，彎唇勾出一抹笑：「二位王爺好興緻，一番心意，成淮在此謝過。只是我此刻不能下床，沒法見禮，還望二位見諒。」

這麼久遠的事情，難為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可見此人心眼比針尖還小。宋瑜捏了捏手心，解釋道：「那是眼睛進了沙子，若有得罪六王的地方，還請您寬恕。」

她雖偽裝得很淡定，身子卻不由得緊繃，捏在一起的雙手微微用力，手心裏冒出細密汗珠。他們突然到訪，宋瑜全無準備。她本以為只是七王來訪，未料想六王楊勤也跟著到來，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他叫霍川為成淮，其實兩人根本沒甚交集。霍川與他不是同道中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只不過為著禮數，不得不和他來往罷了。

霍川心中一軟，將她帶往懷中，貼著她耳畔道：「六王的事情交給我解決，你無需擔心。我不捨得這樣對你，但對他可不一定。」

楊勤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朗笑出聲：「世子夫人很怕ｈ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本王，這是為何？」

七王一路上沒有看到霍菁菁，興緻不大高，他含蓄一笑道：「王兄說得不錯，不知世子情況如何？」

誰要跟他好好相處，宋瑜很是不悅地抿唇，可惜她不能當場反駁。

楊廷展顏一笑：「不妨事，本王樂意至極。」

說罷她往前走去，院子門口立著幾人，最前頭的是廬陽侯。旁邊兩位男子衣著華貴器宇軒昂，正是六王和七王。

霍川斂眸若有所思，沒有將廬陽侯的話放在心上。

宋瑜越走越慢，抬頭看了看頭頂銀杏葉，心情低落得很。何為流年不利，這便是活生生的寫照。

宋瑜不言不語，一路面無表情地回到內室。霍川經過一早上針灸，早已躺在榻上睡著了。她不好意思打攪他，便躺在他身旁，縮著身子只佔了一小塊地方，水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癟癟嘴控訴道：「我討厭六王。」

自打上回七王府一事後，宋瑜便對他格外謹慎。他這人居心不良囂張跋扈，好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這種人最招惹不得。宋瑜想一想又覺得心安，反正她已經嫁為人婦，是霍家的兒媳，饒是他再有能耐，也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這個七王同其他幾位都不一樣，是個通情達理的，宋瑜對他投以一眼，刮目相看。

楊勤目光落在她緊握的雙手，旋即又收回視線：「我等聽聞成淮近來身體抱恙，每日艾灸治療，既然我同七弟來了，便順道來看看成淮情況。」

艾灸做了好些天，霍川的眼睛不見絲毫起色，甚至不如第一日的效果。

兩人的親事是府上默認的，見他在乎霍菁菁，廬陽侯再高興不過，當即點頭：「我在正堂等候，七王儘管去便是。只是菁菁這孩子脾氣倔得很，恐怕會給您帶來不少麻煩。」

宋瑜在他身後墊了張大迎枕，扶正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低聲：「六王和七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