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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樾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紅藍軍的對戰已經白熱化了。藍軍在山腰上根據地形布下三處據點，彼此呼應，阻擊從下方攻來的五支紅軍小分隊。兩軍幾乎是寸土必爭地在展開拉鋸戰。

這個姿勢，軀體所形成的每一條直線、每一個夾角，都被鋼尺和準線精確地校正過。稍有不標準的地方，便會迎來教官的無情懲罰。

他咬牙說：

山下湖畔立著的電子顯示屏上，不斷滾動著放出紅藍兩軍的陣亡人數。從剩餘人數上看，本來紅軍領先，然而突然拉出一大屏的紅色，紅軍人數驟減。

三十個從全國各地選拔而來的新兵苗子。身體、心理、智力、家庭背景——全部都經過了嚴格的考量和篩選，確保候選人基礎素質過硬，政治上忠誠。

他的身體彷彿一塊具有記憶能力的鋼鐵，脊背獵豹一樣前傾，四肢舒張又收攏錯開，自然而然地形成那樣一個攻守兼備的姿勢。

那時候，常劍雄十八歲，時俊青m.hｅｔｕboｏk.cｏm•cｏｍ十六歲。

一片槍聲之中，紅軍一個隊員在其他人的掩護下，翻過沙包壘成的掩體過來襲擊時樾。剛爬到了掩體頂上，時樾背後像長了眼睛似的，倏然拿出之前從南喬這裏奪來的紅旗向後一套，齊肩勒住，一個過背摔拽了下來。他以這個紅軍隊員為人肉盾牌，出了掩體一梭子迅猛掃射。隨著人肉盾牌身上青煙騰起，另外三個人身上也飛起一溜兒濃煙。

被丟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叢林去自行生存，尋找並打擊「敵人」設置在那裡的秘密指揮部——後來才知道，那是南沙的一個海島。

「獵鷹」的組織者「咦」了一聲，調出監視屏。從好幾個角度的分屏上清晰地可以看到，三四個藍軍狙擊手繞到敵後，向正在向上進攻的紅軍展開了掃射。

時樾眯起眼，似笑非笑：「耍你？」

「去外邊兒看著去吧。」

就是往死里整。每一場試煉都務必將他們的體能逼至極和-圖-書限，能堅持下來的繼續，不能的滾蛋。

局勢是五對一。

只要參加過那一場選拔的，沒有人會忘記——那是不可磨滅的回憶。

「假的，沒勁。」

「獵鷹」組織者看著這一切，點頭讚揚道：「勢均力敵啊，只要時樾這時候射中常總，就是平局了。」

常劍雄的臉色漸漸沉下來，冷得像臘月裡頭的烏青天色一樣。

周圍的人都退光了。

常劍雄點點頭，「嗬、嗬」兩聲，咬牙冷笑道：「時俊青，你耍我。」

時樾扯開身上的激光觸發器背心，扔到一旁水泥桿上蓋住了監視器，呵呵冷笑道：「費這麼大勁把我引過來，不就想揍我一頓嗎？來。」

藏身於掩體之後的那個藍軍狙擊手正是時樾。

那時候的他們已經只剩下了生存的最基本慾望，捉到一隻老鼠、一條魚，都能夠毫不猶豫地撕扯開了，連肉帶血地吞下去。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像機器一樣奔跑、追逐、攻擊，沒有語言用來抱怨，只wwｗ•ｈｅｔuboｏｋ•com.cｏm是在拼誰的身體更加強韌，誰的精神防線更加堅固。

在此之後，他們一邊特訓，一邊進入北方航空軍事學院學習文化理論課程。

時樾走到南喬身邊，兩根手指從她衣兜里扯出一面紗織的紅旗。收手回來時，在小安看不到的角度，有意無意地擦過南喬的手背。

兩個人這樣沉默地對峙，中間彷彿有暴風雪在聚集、盤旋，氣氛越來越沉重。

二十三天。

是的，時樾都那樣清楚明白地顯露了標誌性動作，常劍雄還能確認不了他就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時俊青嗎？那個曾經一同和他經歷過殘酷的選拔，成功進入「藍天利劍」空降兵特種大隊預備訓練營的時俊青！

南喬覺得他這人已經囂張得沒有天理了。

是的，耍他。時樾承認了他是時俊青，常劍雄忽然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常劍雄手中的這一把激光槍的子彈已經用完了，來不及換，時樾已經舉槍瞄準了他，常劍雄下意識閃避——

只剩和圖書下了常劍雄。

常劍雄的雙拳一個骨節一個骨節地收緊，發出一陣喀拉拉的聲音。

南喬心中一動，忽然覺得不對勁，連忙起身向山那頭跑去。

南喬仔細一看，正是常劍雄所率領的那支小分隊的戰場，幾乎已經到了山頭插旗台的下方。

——常劍雄當然熟悉那樣一個姿勢。

常劍雄是聰明的人，很快想到只有結盟才有可能堅持到最後。他瞄準了時俊青——這個人在其他候選人中並非最強壯，反應卻最為敏捷、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他雖然看著不是個混子，卻似乎打過不少架——他撂倒過好幾個特訓隊員，那樣的身手，一看就是在一拳一腳的實戰中練出來的，不花哨，卻有用。

紅軍一心向上發動猛攻，目標近在咫尺，於是后心要害大敞，從後方襲來的藍軍狙擊手一打一個準。

「時俊青，別來無恙。」

特訓隊的老兵教訓新兵從來不留情面，更何況他們這幫「小崽子們」連新兵都不是？

常劍雄和時俊青挺到了最後和圖書。相互攙扶著進了營地，便雙雙一頭栽倒在地。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兩人相視一笑，生死之交。

不是冤家不聚頭，可這個頭，聚得有那麼簡單嗎？

然而時樾沒有向他開槍。槍口抬起，毫不猶豫地「擊斃」了將紅旗插上山頭的最後一個紅軍隊員。

時樾將手中的激光槍支扔到一旁。他的目光冷冽、嘲弄。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摸過槍，沒有接受過任何格鬥訓練，卻要應對一支經過特訓的老兵隊伍的隨時襲擊。第一個晚上就有八個人因為缺乏警惕而被幹掉，失去了繼續走下去的資格。倖存下來的人為了逃避追逐，精疲力竭卻不敢入眠。如是三天，有人的精神開始崩潰，大家才開始意識到這場選拔，並非兒戲。

到第八天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十個。

「獵鷹」的組織者指著其中的一塊分屏，問南喬：「這個是時樾吧？好槍法！」

第十八天，四個。

「常劍雄是覺得我想不到他這一招兒呢，還是覺得我會放你一馬？」他悠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