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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倏然噤了聲，朝那笑聲望去。

一個女孩兒跑過來，硬是擠在時樾身邊坐下，不悅道：「時樾，你還悄悄過生日！上回的賬都還沒跟你算！」

眾人還沒說話，忽然聽到淺淡而又浮冷的一聲笑，女人的，輕蔑的，帶著十足的氣場。

「我們都是小地方的人，到了北京，那就是花花世界，好多人都壞啊。病差不多看好的時候，我家老頭子也得了閑，出去竟然又賭上了。也不知惹上了什麼災星，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氣。就和我兒子見了一面，就走了……還欠了一屁股債。……那麼多個零，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錢啊！別說打工還錢，就算是把我賣了，賣十個我，也不值那麼多錢！」

台上的歌手妖妖嬈嬈地唱著，滿場飄蕩著迷離又頹廢的靡靡之音。底下的客人沒了平日的瘋癲，卻多了幾分沉醉，一對兒一對兒地在舞池中相擁，款擺著起舞。

越秀英笑道：「是啊，我現在就滿足得很。就每次看著我兒子回來，他孤零零一個人怪冷清的。尤其這回過年回來，時不時就發會和圖書呆，我都笑他我還沒老年痴獃，他倒是先痴獃了。」

越秀英提到往事，喉嚨有些哽咽。但是說到了現在，卻又開心起來。

越秀英說：「我家老頭子能幹，心眼活泛，就是好賭。因為這事兒，我兒子小時候也沒少和別人打架，護他老子。我兒子當時都跪著勸他爸，和他爸打賭，要是他能選上特種兵，他爸就戒賭。」

從一旁的小道里，幾個平時和時樾、郄浩熟悉的哥們，推了個小車出來。

郄浩拉開窗帘看了一眼，果然天色漆黑，三里屯炫麗的霓虹燈全模糊在漉濕的雨水裡。

他白天開會，從早上吃了早餐到現在粒米未進，路上又堵了兩個多小時，餓得眼睛都有點綠。

南喬點頭：「您說，我聽著。」

這一夜，她睡得很寧靜。

燭光里，幾張熟悉的面龐笑容滿滿，「時哥，生日快樂啊！」

他朝燈控打了個響指，場中的燈光都黯淡下來，台上的歌女畫風亦隨之一變，唱的是周璇的《月圓花好》。

趙梓曦說：「剛打了電話，說外面下暴雨，堵車了ｍ.hｅｔubｏoｋ.ｃom•cｏm。」

南喬問：「您在北京待過？」

「我兒子有本事，是真有本事。那麼多債，他後來真還上了，還賺了錢。現在每個月回來，都給我帶好多東西——我哪裡用的了呀？他說我年紀大了，少干點農活，在鎮子上給我買兩套房子，收租金就能過好日子了。哎，我都過慣這種日子了，知道他好我就高興，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啊？在這村子里住著，人都老實，都好，可不比在鎮子上和在北京住著省心？只可惜我家老頭子享受不到了……」

南喬淡淡地笑。她問：「您一直一個人在這裏住？為什麼不去北京和他一起？」

「我兒子來了，那些人就說父債子還。我兒子說好。我當時要留在北京打工，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能幫人做清潔啊、帶孩子啊，多少也是錢是不是？我兒子把我送回來，說這事不用我管，他能還得上。我說你不當兵了？我兒子就笑，說當兵沒錢，他複員出來了，把爸欠的債換上，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

南喬淡淡笑了笑。

hｔｔps://m.he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趙梓曦是清醒夢境的二老板，黑玫瑰一樣的女人。唇紅膚白，漂亮又有氣場，鎮得住場子。

他在郄浩專門留定的位置上坐下，問：「有吃的嗎？」

郄浩說：「時哥，今兒你生日，自己都忘了吧。咱們也不鬧大的，就哥幾個在這裏和你過一下。本來……唉，算了。」

「我兒子是真有出息，還真就選上了。那時候我家老頭子老實了幾年。後來我去北京看病，他也過去照顧我。」

時樾站起身來，「呵」地笑了一下，然後又笑：「你們還真是——矯情。」

他的車限號，打車過來的。身上倒是沒濕，可看得出來被堵得有點不耐煩。

眾人爆笑，時樾抽出手，唬道：「別鬧啊。」

郄浩心想，搞什麼名堂？他的安排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全弄砸了。但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矯情就矯情吧！」郄浩說，「咱們哥幾個，能同富貴，也能共患難，就算不給時哥你過生日，也得經常聚聚是不是？」

南喬感覺到握著她的那雙手粗糙然而溫暖，倒是過去從不曾感受過的。和_圖_書她對越秀英道：「事情過去就好了。」

冉苒氣怒地掙開她，說：「我降不住誰降得住啊？你啊？」

冉苒一把拉住時樾的手，央求道：「時樾，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從了我吧！」

「病是看好了。偏偏是我家老頭子惹是生非。」她拉著南喬的手，「也是看你面善，跟你嘮叨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

趙梓曦坐過來，勾住冉苒把她從時樾身上扯下來，逗笑著說：「小妹妹才多大，這男人你降得住？」

既然是上海灘，自然少不了搖曳的具有復古氣質的歌女，穿著高叉旗袍或者是打扮得像五彩雉雞一樣的舞|女。

越秀英和南喬投緣，也是家裡少有人來住，和南喬的話便一直很多。南喬也是奇迹般的總能接上話，兩個人一老一小，竟是十分和諧，晚上還能一起看一個電影頻道放的親子真人秀大電影。

時樾一看，可不是冉苒么？時樾現在心情甚好，指著她，半開玩笑問其他人道：「誰把這個債債放進來的？」

那小車的蓋子打開，裏面是一個三層的蛋糕，一碗長壽麵。

越秀英和時樾一樣，微微地眯https://m.hetubook.com.com起眼睛，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北京我待過蠻長時間，還是在這裏自在。我兒子有他自己的一片天，他心裏有我這個媽就夠了。」

越秀英嘆道：「是啊，我之前關節有毛病，疼起來連路都走不了。我兒子孝順，在北方當兵之後就找到了一個軍醫院的專家醫生，把我接過去看病。」

冉苒不服氣說：「我怎麼就來不得了？你以為我爸管得了我一輩子？」

南喬聽得心中微聳，亦覺得低沉。問道：「然後呢？」

時樾一直到八點多才到。

時樾揉了揉眉心：「你這是搞什麼名堂？」

他嘆了口氣，說：「估計都堵上了。」

郄浩看了看手錶，問一邊兒的趙梓曦：「時哥怎麼還沒過來？」

郄浩看著他的樣兒，「誒」了一聲道：「得，先上吧。」

時樾搖頭笑嘆：「了不得。」

越秀英仍然沒有放棄把時樾推薦給南喬。她說：「這是我兒子投資的呢。」

清醒夢境這一晚的主題是上海灘。

這一群人坐下來，切蛋糕，斟酒，笑鬧著看時樾吃面。在這舊上海嫵媚精緻的氣氛里，硬是挖出了一小片歡喜鬆快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