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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回莫給我送了，我有吃的。」念一語氣很不好，還扯了謊。他越想越是糟心，曉五沒了，這萬平安這麼熱乎往上湊是何意？他心煩，他不歡喜見到她。還跑去問師父？還跟師弟們打聽？這真是……念一硬生生把刻薄尖酸的詞從腦子裡抹掉。

「你莫再來了，聽到了嗎？」念一加強語氣又道。

念一大怒，他讓那個聲音滾。那聲音沒滾，好幾天，一直纏著他，念一心煩意亂，越發懶散不想動彈。

念一嘆氣，搭木屋時曉五沒來，可是後來他領著師弟們翻新屋子時，曉五卻是在的。這屋子裡的一些小物什和小花樣，便是曉五和萬平安一起準備的。

念一覺得很好笑，他哈哈大笑，笑著走了。他想，其實啊，不就是歡喜的姑娘嫁給了別人嗎？有什麼了不得的。看看，他現在不也挺好的。他過得挺好的！

「大師兄，我給你送早飯來了。」萬平安站在不遠處，一手挽著一個竹籃，一手拎了個大水罐子。籃子里裝的小罐子和碗還有乾糧，滿滿鼓鼓。

念一在心裏狠狠甩頭，把曉五的聲音甩掉，面上再擺不出和顏悅色，粗聲粗氣地對萬平安道：「你怎地來了？」

念一還記得曉五說這些和-圖-書話時的語氣表情，他心中大痛，抱住被子，把腦袋埋在裏面，覺得眼眶發熱。

而平安從未說過什麼。他不知曉，她也不說。她一向安靜乖巧，頗討人歡喜。念一也是歡喜的，將她當妹妹一般歡喜。

念一忽地怨起自己來，這般對平安生怨氣真是太不該，她對自己好，再如何也不該沖她發了脾氣。念一把那竹籃子拿了過來，一邊打開一個小罐子一邊想著，回頭，他去跟平安賠個不是好了。但他真的不想她再來，他只想自己一個人獃著。

她未顯得不高興的樣子，就似什麼都未發生，只是把竹籃和大水罐子放在了地上，道了句：「早些用早飯吧，我走了。」說完，她當真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念一眉頭皺更緊，臉更黑。萬平安是除了他們師弟妹六人之外，唯一一個能叫師父師兄的人。

念一摸了摸被子，翻了個身抱住。這被子似乎就是曉五抱上來的，被套是小碎花的樣式。他記得曉五說：「碎花樣式，配著山裡頭的景緻，很不錯。」

領頭的那位，還拿出了一封信，那是鳳舞寫給師父和師兄弟的。

「也對。我動手，估計被揍好的那個是我。」

念一在山上hetubook.com.com呆了三日。這三日里，萬平安一如答應他的那般，再沒有來，飯菜都是師弟們送上來的。這讓念一委實鬆了口氣。

萬平安斂了微笑，靜靜看了念一一會。念一直直回視著她，然後他聽到她說：「好。」

因為，龍府派了人，千里迢迢地送了龍三夫人備的禮。

老頭兒把念一揍完了，與他道：「從蕭國到夏國，從那頭京城到我們這小鎮子，一路這許多時日，還不夠你消耗疏解難過的？回到家裡來了還敢給老子裝死？！滾去幹活！山上那幾塊地，正好要翻了。讓你師弟們都歇歇，你自己干，干不完就不用下來了。」

萬平安仍舊是一貫地淡淡地笑，不急不緩地解釋：「昨日里聽他們說大師兄被師父罰了，我便去問了師父，經得他同意，來給大師兄送個飯。再如何，飯總是要吃飽的。」

那個聲音又說，他不是不信，他只是不甘心。

幾日後，那聲音還沒有滾，師父倒是來了。

只是如今他不覺得平安討人歡喜了，他煩她。

「大師兄。」

念一愣了一愣，還以為她會與他倔幾句，結果她就這般走了。后一想，平安一直是這樣的性子，靜靜的，不愛吵m.hetubook.com.com不喜鬧。她小時候，曉五調皮搗蛋，她卻是能安靜坐在一旁看他們練功好半天不挪窩不說話。

念一皺起眉頭，又煩躁起來。耳邊聽著平安說的話，腦子裡卻是曉五的聲音——大師兄，太陽出來了，該用早飯了！

禮很多，吃的穿的用的，好幾箱子。龍府來的那三人很是客氣，對老頭兒師父和幾位師兄弟恭敬有加。連說三夫人說了，她身子不便，現時不方便回來看看，特遣了他們把東西先送來，是孝敬師父和給幾位師兄弟吃穿用的。也不知家裡缺什麼，若備得不好，讓師父莫怪。

小罐子里裝的是粥。再打開另一個，是燉的肉。油紙包里包了三個大饅頭，碗里裝了兩樣小菜。另外還有三顆梨。旁邊的大水罐子不用打開了，定是讓他飲的清水。這幾樣東西，拿著還是很沉的。

幾個師弟們聚一塊嘀咕：「果然像我們這般寵愛著大師兄是不行的，還是得像師父一般下狠手揍，才能把人揍好了。」

「那也得看是誰揍，你揍個試試？」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念一就起來了。山上條件不好，他懶洗漱，反正也沒心情，不管不顧地髒兮兮地就下地幹活。干到太陽升起，他已經一身泥一汗，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臭又臟。他喘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太陽，又想起他帶著幾個師弟們和曉五早起練武，練到太陽升起，曉五會喊……

「等等，你們先弄清楚師兄是開懷大笑還是噴笑還是冷笑還是苦笑……等等，等等，揍我幹嘛呀。師兄，他們打我！」

念一路過窗外，聽得他們這番話，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然後他真的笑了。笑聲驚動了屋裡人，師弟們亂成一團。

因為她讓他想起師父的話。師父說，曉五是藏不住事的，如若曉五對他有意思，怎麼會不讓他知道？

只是，一夜無眠。

翻身抱被的動作讓念一身上的傷有些疼。他想著師父的話，用被子裹著自己，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難過。真的是最後一次。

「媽呀，是大師兄。大師兄還會笑，我要哭了。」

念一心裏又難受起來，覺得自己不該，又覺得還是煩她。

平安對他有意思，就算沒說他也知道了。曉五呢？念一心裡頭亂，曉五對他應該也是有意思的，不然她怎麼會對他好？

可他不信，他不相信那個聲音。

「好感動，我要告訴師父。」

言罷，老頭兒收拾幾塊乾糧備了一罐水塞給念一，然後就把這頂著一身皮外傷的大徒弟踢出了門。

可hetubook.com.com是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因為他是大師兄，曉五對誰都好。

三天的勞動和辛苦讓念一冷靜了下來。他胡思亂想少了，下得山來，也老實了。正常幹活吃飯睡覺，不再像個失魂人。

這般的日子過了沒半個月，念一又覺得不好了。

念一自覺理虧，被揍了也完全沒話說，不敢不服氣。他到了山上，坐在田邊，想了想還真是干起活來。幹活時身上的傷有些痛，身體有些累，倒也頗是痛快。

她沒有拜師，只因著她家就住在隔壁，因著師父蹭了她家二十多年的飯，因著師父眼看著這萬平安出世，又眼看著她的父親過世，她家孤兒寡母沒人照顧最後卻是反過來照顧了他們師門一老六少。反正，這萬平安在他們那是有特權的，師父對所有人都兇巴巴，只對萬家母女很是和藹。

這晚念一就睡在了山上的木屋裡。這木屋是他小時候與師父一起搭的，那時候曉五還沒有來。

老頭兒衝進屋裡，把念一從床上踹了下來，接著一頓猛揍。

眾師弟們火速逃跑，不是怕師父揍到自己，是大師兄被揍得太慘，師父揍人揍得太起勁，他們不忍看。

念一猛地一震，以為自己幻聽，他迅速轉身一看，心沉到谷底。當然不是曉五，怎麼可能是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