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麻煩
皇家的賞賜跟在車后，作為蘇譽的私產，一抬一抬直接抬入宮中。
「真是笨死了，」安弘澈立時跳起來，順手揪著蘇譽的衣領把他也提起來，嫌棄地摸了摸|胸前的一片濕痕，「把你的毛擦乾，不然不許靠近朕。」
任誰眼睜睜地看著皇上穿著內衫就跳進水池子里，並且順手把衣冠整齊的他也扔進水裡，還能保持面不改色，那都不是一般人！
殿外，汪公公親自守在門前，小太監頗為擔憂地詢問道：「公公，皇上還沒有沐浴，奴等不進去伺候，摻使的一人伺候得了嗎？」
「是……」蘇譽打了個冷戰，趕緊站起來，望著俊美無雙的皇上，有些不知所措。不請罪，就是侍寢，可是要怎麼侍？
蘇譽終於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發財了！
「混蛋，把朕放下來！」皇上被抗麻袋似的扛著自然很不滿，吵吵嚷嚷地要下來。
蘇譽也僵硬了，他聽到了什麼，「抱皇上」去床上就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點也不像「體弱多病、行動不便」的皇帝陛下，暗道這高薪還真不是好拿的。
趙氏接過趙大人呈上的禮單，手都有些哆嗦，活了半輩子，她也沒見過這麼多的珍寶，高興得差點昏過去。
汪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太監一眼：「蘇大人可不是一般人。」
摻使官，對於皇家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官位，相當於半個皇室人，因此在入宮的前夕，會收到來自皇室的賞賜，意在承認這門親戚。這種賞賜通常也就是意思意思，太后給點，皇后給點，表示對這個家族的看重。不過，這次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愣著幹嘛，過來給朕沐浴。」皇帝陛下在池邊趴下，並甩給蘇譽一塊柔軟的綢布。
安弘澈看了看表情獃滯的蘇譽，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低聲嗤笑道：「蠢奴。」
安弘澈轉過身來，靜靜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蘇譽一會兒：「免禮。」
還沒等蘇譽反應過來，他就被昭王推出了雅間，催著讓他趕緊回家看看。
「這是……」見昭王眼尖地抓起了桌上的銀票，牧王頓時變了臉色。
七月十八，吉日，宜嫁娶，開市，安床。
北極宮位於皇宮的正中央，樓宇高廣，氣勢恢弘。
那天早上的事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這人捏著他的喉嚨警告他不
和*圖*書許說出去，否則蘇家就要跟著陪葬，這其中定然牽扯甚廣，這麼說來，皇上讓他進宮或許為了讓他保守秘密？但是，保守什麼秘密呢？
「摻使的不必擔心，」小順私下瞅了瞅，悄聲道，「奴聽說，皇上從不召人侍寢。」
「見過摻使的。」汪公公笑意盈盈地向蘇譽行禮。
悅耳如冷泉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蘇譽起身，抬頭向皇上看去。
皇家的馬車早早地到了蘇家，五彩華蓋車，四方金鈴響，八角綴香囊。身著緋色華服的蘇譽踏上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鼓樂吹笙，直奔禁城而去。
廣闊的皇帝寢殿驀然出現在眼前，整個宮室都鋪滿了柔軟的地毯，明黃色的絲絛從高高的房樑上傾垂而下，交織成一片如煙如霧的美景，燈火闌珊處，一人身著玄色綉九爪金龍常服，負手而立。
「太后，您看看，皇上這是拿了封王的架勢去封官呀！」妝容精緻的路貴妃坐在太後身邊，滿臉愁容。
「今後便是半個皇家人，當盡心伺候皇上，莫負皇恩。」太后不咸不淡地說了這麼一句，就算禮成了。
「宮裡的賞賜到了，王爺自然也要送些。」管家笑呵呵道。皇家的賞賜，勛貴的賀禮，都可以算作摻使官的私產，蘇譽吞了吞口水，皇家，這也太大方了吧！
「啊？」蘇譽瞪大了眼睛，皇上都二十了，從來不召人侍寢？莫非……種種猜測從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不能人道」這一欄里不動了。
「汪公公，你可以不這麼叫的。」蘇譽很無奈，被這麼一叫，緊張的心情頓時少了幾分。
太后看了路貴妃一眼：「哀家今日可是一抬也沒賞的。」
緩步走到正殿門前，蘇譽深吸一口氣，抬腳踏了進去。
蘇譽連忙跪下行禮：「臣蘇譽，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眾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換上一身輕鬆的常服，便到了晚飯時分，蘇譽徹底體會了一把七星級酒店的待遇，簡直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吃了晚飯，還有小太監捶腿講八卦，這樣的日子簡直不能更好。
「啊？」蘇譽抬頭看他，不得不說，皇上那雙眼睛真的非常好看，上次就這麼覺得，幽深的瞳孔深處透著幾分奇異的琥珀色，澄澈得仿若清泉洗過的琉璃珠。
等蘇譽愣愣地捏著三千兩銀票走回蘇家時發現，他已經進不去蘇家了……因為，皇家的賞賜到了。
覺得皇上的動作有幾分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蘇譽甩甩腦袋，先把自己濕透的外衣和內衫脫掉，大夏天的光著膀子也不冷。
「哪裡就比得上封王了？」太后慢慢地抿了口茶水，並不在意。
「皇上有旨，今夜宣賢君侍寢！」一聲嘹亮的聲音劃破長空，驚醒了半夢半醒的蘇譽，更是驚醒了大半個皇宮。
蠢奴，安弘澈冷哼一聲，緩緩靠近蘇譽，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已見過朕了，怎的這般驚訝？」
蘇譽在殿門前駐足，深吸一口氣：「臣，蘇譽求見。」
「恭迎摻使官！」一聲清脆嘹亮的聲音響起，蘇譽頓時一個踉蹌。
太後面色平和，看著蘇譽的目光無喜無悲。
帝者，天也。
「皇上就在裏面，您自己進去便是，奴就不打擾了。」汪公公笑著示意蘇譽自己去推開第二道門，周圍的宮女太監便隨著汪公公一起盡數退到了門外，並十分規矩地闔上了大門。
蘇譽叩首謝過，便有輦車來把他接上，直接送去了屬於他的宮室。
穿過神武門，入得太極殿。
蘇家那個小小的前庭已經堆滿各種東西，內務府的人還在一抬接一抬地往裡抬著，綾羅綢緞，珊瑚珍珠，看得人眼花繚亂。
太后穿著一身明黃色鳳袍，立於「陰魚」魚眼之上，蘇譽走到「陽魚」魚眼處，眾人齊齊跪拜。
好不容易洗完澡，蘇譽換上了池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轉而看向已經懶洋洋趴在池邊軟榻上的皇上，認命地過去給他擦乾頭髮披上中衣。但是做完了這些，皇上依舊躺在軟榻上，沒有動的意思。
路貴妃猛然抬頭，驚疑不定地看向太后，太后沒有賞，也就是說，那三十二抬全是皇上賞的！
「呦呵，大皇兄，可找到你了！」正說著，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擠進來一個胖胖的身體，正是多日不見的昭王昭王。
黑色大理石雕砌成的巨大浴池，在層層帳幔后煙霧繚繞，由黑曜石雕成的兩顆龍頭鑲嵌於牆壁之上，清澈het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的活水從龍口汩汩流出。
繁複而隆重的禮節，看得蘇譽眼花繚亂，只得把目光移向泰然自若的太后。
早上皇家的賞賜到了之後，接踵而至的就是昭王的賀禮，午後，勛貴們得了消息，也紛紛送了禮物來。
蘇譽握緊了腰間的雙魚玉佩，慢慢咧開了嘴角，對於進宮之事突然就看開了。這可是一個高薪職業，錢多活少管養老，退休之後還能繼續當大官，把皇上當成大老闆伺候就是了，就沖今天的這份「入職紅包」，他也得把皇上伺候好了！
安弘澈皺了皺眉，這蠢奴從沒這般虛與委蛇地跟他說過話，這讓他覺得新奇的同時又生出許多不滿，冷哼一聲道：「朕宣你來，就是讓你來請罪的嗎？」
「過來，伺候朕沐浴。」安弘澈瞥了他一眼，真是蠢死了！
蘇大人確實不是一般人，此刻的蘇譽也是這麼想的。
皇上從來不召人侍寢……
皇上的身材十分好，寬肩細腰，肌肉緊實，蘇譽忍不住偷偷捏了一下。
「摻使的，您沒事吧？」聲音的來源立時出現在蘇譽面前扶了一把，正是前些日子在尋陽殿伺候他的太監小順。
而宮室更是修得富麗堂皇，青玉為案，紫檀為幾，巨窗落地，紅柱雕梁。
蘇譽只得把皇上放了下來，結果因為重心不穩，兩人一起跌坐在了地上，幸而地上鋪著寬大的軟墊，絲毫沒有傷到。
安弘澈頭也不回地伸手，拍掉蘇譽的手，而後再次趴下去。
昭王府的管家親自來送禮，見到蘇譽連忙上前打招呼：「摻使的，您怎麼站在這裏？」
夜霄宮很是寬敞，一個正殿，四個偏殿，三十六間宮室。大安的皇宮與他前世參觀的京城皇宮大不相同，博物館那皇室講究的莊嚴肅穆，皇宮正殿寸草不生，大安的皇室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單看昭王府的奢華就知道了。
牧王的臉已經黑如鍋底，咬牙道：「沒錯……」
「昭王府賀禮到——」李大人親自在門前當起了禮官。
感覺就跟中彩票一般，一夜之間從窮光蛋變成了百萬富翁，比起皇家的賞賜，長春侯世子的一千兩，牧郡王威脅他收下的三千兩，都不算什麼了！
禮官唱和：「蘇氏子瑾堂，品貌端方，德行清貴，尚太后諭，封為賢君。」
「王爺讓我回來hetubook.com.com看的……就是這個？」蘇譽眨了眨眼，手裡還舉著牧王的三千兩銀票。
修長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種十分舒適的溫度，只是力道有些大，蘇譽忍不住微微蹙眉，心中更加緊張起來。皇上這副模樣，根本不像體弱多病的樣子，何況那日翻牆的動作那麼利索，明顯就是個武功高手。
蘇譽訕訕地收回手，心道難怪皇家要讓摻使官來伺候皇上，畢竟皇上自己長得這麼好看，讓妃嬪來伺候，指不定是誰吃虧。
蘇譽聞言，趕緊跪下磕頭。
其餘的妃嬪看著那淺紅色的輦車直奔夜霄宮而去，紛紛擰起了手中的帕子。夜霄宮雖不是最大的，卻是西宮裡最東邊的，換句話說，是最靠近皇帝寢宮的。把這麼好的位置給一個摻使官，實在是暴殄天物！
皇宮，慈安宮。
太極殿其實是一片開闊的廣場，位於前朝大殿後的高台，十分開闊的場地由黑白兩色石磚砌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
蘇譽不甚熟練地拆解著皇上的常服，剝下玄色的絲衣，解開玉帶，露出了暗金色的中衣。
安弘澈閑著無聊，歪頭湊到蘇譽脖子邊嗅了嗅，清清爽爽，沒有任何香料的味道，只有一點淡淡的海水的鮮味，心中的不滿頓時沖淡了不少。
賢君在宮中的地位與妃相近，獨居一宮，可選碧霄宮、玉霄宮、紫霄宮、夜霄宮。
皇上自小體弱多病，性情暴戾……
「小順，你說皇上要是召我侍寢可怎麼辦？」蘇譽唯一擔心的，就是去伺候皇上。第一次聽說摻使官也是要侍寢的時候，蘇譽整個人都不好了！
於是，燃起了鬥志的蘇譽，高高興興地把他的二百兩私房錢要了回來，買了最好的元貝和海螃蟹，準備給醬汁兒做點貴的小零食。畢竟以後也是高收入階層。
「啊，大皇兄，你也給蘇譽添彩頭啊，哈哈，皇家娶個摻使官不容易，母後知道你這麼用心定然很高興。」昭王笑嘻嘻地把銀票塞進蘇譽手裡。
這夜霄宮前院乃是一個人造湖，用漢白玉石修成了九曲石橋、亭台水榭、畫廊飛檐，層層疊疊，十分漂亮。湖中種著一片睡蓮，如今正是盛開的時候，雪白的花瓣與嫩黃蓮心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路貴妃咬了咬牙，起身蹲跪太后膝邊：「表姑母，當年我進宮的時候，皇家可就只賞了八和*圖*書抬珍寶，這摻使官不過是個伺候皇上的奴，卻賞了三十二抬，這讓別人怎麼看吶！」
「是你！」蘇譽忍不住驚呼出聲，這張堪稱絕色卻又不失霸氣的俊顏，不就是那天早上帶走醬汁兒的暗衛嗎？
「臣當時不知皇上身份，多有冒犯，還望皇上恕罪。」蘇譽跪下垂首認罪，順道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來。
蘇譽可不知道這些，他正滿眼好奇地觀賞自己的新宿舍。
「蘇譽，你怎麼還在這裏！」昭王瞪圓了一雙眼睛，「快回家去，我給你送的東西就要到了……咦？這是什麼？」
踏上四十九階漢白玉石級，一步一步走進燈火通明的帝王寢殿。說實話，這一刻蘇譽才真正感受到帝王的威嚴，住在這裏的那個人，掌握著天下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蠢奴，還不抱朕去床上就寢！」安弘澈習慣性地伸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不是貓的形態，頓時僵在空中。
汪公公貼心地把小順調過來給他用，並配了兩個大宮女，四個二等宮女，四個小太監，沒有配總管太監，因為總管太監要妃嬪自己指定，就暫時把楊公公派過來供他使喚。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足有一丈高的鏤空雕龍大門緩緩打開，殿中明亮的燭火撲面而來，蘇譽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蘇譽如釋重負地站起身：「殿下，多日不見。」
蘇譽走下馬車，受封大典直接開始。因摻使官入宮，相當於加入皇室，需要舉行隆重的儀式昭告天下。
三步一人，五步一哨，無數侍衛分佈在宮殿四周，神情肅穆，目不斜視。
在皇上綳不住要發脾氣之前，蘇譽識相地走過去，雖然經常幹活，但要抱起一個大男人還是有些費力，從浴池到龍床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蘇譽咬咬牙，索性往下一掂，把皇上扛到了肩上。作為經常扛魚缸草筐的人，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腳步頓時輕快不少。
皇上比他高半頭，貼得這般近讓蘇譽很有壓迫感，原本就緊繃的心緒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卻又不敢亂動，只能僵硬地站著。
從夜霄宮到北極宮並不遠，夜晚的皇宮十分靜謐，只有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在宮道上回蕩。坐在輦車上，蘇譽覺得四周靜得有些不對，才發現自己緊張得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