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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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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拿回老府

第116章 拿回老府

「公子,剛才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去哪了?」琴唐急忙問道。
曝布在晉陽的時候就已經從寶鼎的嘴裏知道了蒼頭的事,今天見到蒼頭后兩人還有一番交流,交流過程中自然會談到老府的事,所以他知道蒼頭在秘密調查公子襄,但因為蒼頭屬於違律調查,不敢動用黑冰台的力量,收穫有限,不過對蓼園的一些基本情況他倒是調查得很清楚。
巴蜀人若想從楚系中獨立出來,必須藉助外力,靠巴蜀人自己的實力顯然不夠,它迫切需要盟友,而放眼大秦朝堂,巴蜀人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公子寶鼎。關東外系先天不足,它要麼攀附於楚系而生存,要麼依靠大王而生存,它沒有自己的根基,這是致命的弱點。巴蜀人有根基,但它在關西的根基相當薄弱,所以它也只能攀附於楚系。長久攀附於楚系,巴蜀人遲早有一天會被楚系吞噬,而若要世代傳承,那就要獨立。
長街轉向,車馬拐上了大道,就在這時,趙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縱馬飛馳,突然就從黑暗裡沖了出來。
眾人齊齊變色。蓼園就是原興國君的府邸,因座落於蓼岡,故又稱蓼園。蓼園位於紫塞坊刁斗巷。紫塞坊位於王宮的東側,宗室公子大都住在這裏,是咸陽城豪門大府集中之地。寶鼎從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也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要連夜奪回老府,簡直匪夷所思。
烏原、司馬斷等人正在府內一邊行走一邊說笑,忽然聽到隆隆的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呼嘯而至的馬蹄聲,心頭驟然一緊,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個個甩開大步直奔府門。出事了,出大事了,否則深夜斷然不會有人縱馬飛馳,馬蹄聲里更不會透出一股凜冽殺氣。
商賈看重機遇,機遇有風險,而像琴氏這種曾在古蜀國和楚國都擁有較高地位的官商來說,他們對機遇的把握能力非常強。琴氏這一代家主死得早,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的隗清以其深厚的背景和出眾的才能果斷主掌了家族,使得琴氏和隗氏兩個家族的關係更加親密,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贏得了一個大步發展的機遇。現在,琴氏又面臨一個抉擇,巴蜀人是繼續攀附於楚系外戚,還是果斷獨立出來做大做強,成為咸陽權力中樞中的一個新派系?隗氏選擇了後者,琴氏當然追隨。
蒼頭皺皺眉,凌厲的眼神從三個巴蜀人的臉上緩緩掃過,眼裡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三人微笑和-圖-書頷首,非常清晰地告訴蒼頭,他們絕不會泄密。這年頭誰願意招惹黑冰台的秘兵?尤其是商賈,更不敢招惹。走南闖北的人一旦給黑冰盯上,那還混什麼混?等死吧。
「刁斗巷。」烏原跟著驚呼道。
蒼頭當即把蓼園的情況介紹了一下。琴唐眼明手快,在屋內案几上鋪開一張絹帛,拿起筆來按照蒼頭的描述畫出了一張蓼園的建築圖。他本人對蓼園比較熟悉,所以這張草圖畫得又快又準確。
屋內頓時一片死寂,眾人的呼吸驀然粗重,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寶鼎。
「都是一家人,無須避諱。」寶鼎用力一揮手,「快說。」
「蓼(liao)園?」司馬斷暗自心驚,急切問道,「公子,你說什麼?你要拿回蓼園?」
烏原等人紛紛跑來,看到寶鼎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暗自驚駭,誰也不敢靠近免得莫明其妙地捱上一鞭。
琴氏以這種姿態迎接寶鼎回京,事實上等於向楚系發出一個訊息,你贏了,我繼續追隨,但如果你輸了,那就對不起,我們的親密關係就結束了。同樣的,寶鼎也得到一個暗示,我巴蜀人不但在暗中支持你,在明面上也傾向於你,繼而給楚系以重壓。這種幫助目前對寶鼎來說很重要,他當然不希望巴蜀人早早與楚系決裂,兩個難兄難弟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楚系的對手,還不如自己在前面衝殺,讓巴蜀人躲在暗處放冷箭,這樣威力要大得多。
「公子,出了甚事?」烏原急切問道。
很明顯,大王在咸陽宮內遇到了阻力,怒不可遏,於是斷然藉助寶鼎的力量展開凌厲攻勢,再給楚系來一下重擊。此事既然有大王在背後撐腰,那還怕什麼?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套上謀反的罪都可以,往小了說,那就是宗室內部衝突,王孫們無聊,打架鬥毆,小事一樁,請駟車庶長出面調解一下就可以了。
眾皆駭然。
司馬斷等人望向跟在後面的曝布。曝布神情冷峻,也是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大王在轀車裡咆哮,那足以說明問題非常嚴重了。
如今形勢微妙,大王雖然不便公開召見寶鼎,但私下找個機會見見,人不知鬼不覺,還是大有可能啊。假若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那無論如何都不能說了,畢竟這裏還有楚系巴蜀人,一旦泄露,那就是自找麻煩。
「公子,公子回來了。」趙儀又驚又喜,激動地叫了起來。
和_圖_書大堂里的酒筵已經撤了,一幫僕僮女婢正在忙碌,看到公子回來了,一個個急忙施禮避開。寶鼎穿過大堂,直接進了堂后的屋子。眾人紛紛跟了進去。寶鼎在屋內來回踱步,考慮著如何開口。眾人不敢詢問,侍立於兩側,目光緊緊盯著他。
府邸內,眾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著寶鼎。
寶鼎飛身下馬,面色鐵青,怒氣衝天,大步流星向大堂走去,手裡的馬鞭更是不停地揮動著,發出刺耳厲嘯。
「公子,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千萬不要著急。」蒼頭遲疑了一下,問道,「公子,剛才你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還叫嚷著要奪回老府?剛才你幹什麼去了?出了什麼事?」
公子寶鼎和楚系的廝殺,誰將是最後的勝利者?未來誰都不知道,但只要寶鼎衝進了咸陽,與楚系長期廝殺,巴蜀人同樣是漁翁得利,崛起之期指日可待。
蒼頭回到咸陽后就沒有離開,一直和暴龍等人為迎接寶鼎回來做準備。期間大王下詔把寶鼎家的財產盡數歸還。蒼頭在黑冰台,消息靈通,肯定知道此事,既然知道了,也知道蓼園在誰手上,自然有所準備。
「紫塞坊。」琴唐驚呼。
趙儀孤身一人在咸陽,她唯一的依賴就是寶鼎,雖然她覺得自己待在寶鼎身邊會給寶鼎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但她無法控制自己,有時候她也思念家人,不過家人對她而言太遙遠了,所以她必須面對現實,她的思緒總是不知不覺地飛到代北,想到寶鼎,想到那段日夜相伴的日子,於是她不知不覺地越陷越深,在一種難言表述的痛苦中思念著寶鼎,漸漸便成了習慣,成了期待。今天她不顧一切了,堅持要去接寶鼎,即使遠遠看一眼也行。
要獨立,需要機遇,眼前就是最好的機遇。公子寶鼎和楚系血腥廝殺,大王和關東人則從旁協助,以便漁翁得利。巴蜀人這時候必須做出選擇,繼續攀附楚系可能隨楚系而敗亡;突然倒戈投向大王,大王不相信,誰會信任一個背叛者?此刻寶鼎需要盟友,需要崛起,而巴蜀人也需要盟友,需要崛起,兩者一拍即合,於是巴蜀人衝破迷霧,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我的老府。」寶鼎的聲音愈發冷森了。
「蓼園有多少短兵?」曝布望向蒼頭,沉聲問道,「目前府內有二十銳士,兩百虎烈衛,有沒有把握拿下蓼園?」
大王?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窒息。和_圖_書大王,大王竟然來了,大王竟然要逼著寶鼎連夜奪回蓼園,為什麼?但這個答案他們不需要知道,他們也不敢知道,他們只要知道在天亮之前必須奪回蓼園,否則寶鼎就被永遠趕出了咸陽。
寶鼎冷哼一聲,一言不發,腳下的步伐更快,好像一頭要暴走的猛虎。
琴唐和琴珪也進來了。兩人去而復返,大家也不奇怪,互相點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琴唐直接走到了寶鼎身邊,關心地問道:「公子,出了什麼事?」
蜀系崛起的機遇就是公子寶鼎的出現。從形勢發展來看,公子寶鼎肯定要崛起於咸陽,他有顯赫的宗室身份,有深厚的母系力量,一旦他把嬴姓宗室和老秦人的力量合二為一,他就是一個強大的新派系。這個派系不同於過去以韓系實力為主的長安君成蛟,也不同於過去依賴趙太后而崛起的嫪毐(lao'ai),它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是一個純純粹粹的老秦人派系。這是從未有過的一個新派系,它剛剛成形就顯示出了強大的優勢、強勁的生命力和無堅不摧的威力。
烏原把嘴巴閉緊了,無論司馬斷等人如何威脅,他都拒絕透漏寶鼎的去向。隗藏臨行前暗示過了,他以隗氏宗族來擔保寶鼎的安全,而郎中令隗狀和那輛豪華轀車的出現,讓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猜測,隗狀可能要帶寶鼎去覲見大王。
「公子……」蒼頭三兩步走到寶鼎身邊,鄭重說道,「公子,這裡是咸陽,是大秦都城,凡是都要依從法度,否則……」
趙儀不願意走,內心裡對琴氏變相的禁錮也非常排斥。如今寶鼎回來了,她想待在寶鼎身邊,有依賴,有寄託,還能天天看到他,她非常滿足,也非常快樂,而寶鼎對她又非常好,百依百順,她還奢望什麼。至於大父託付的使命,她現在也有些排斥,甚至有些害怕,一旦與黑衣聯繫上了,必然會傷害到寶鼎。她不願意傷害寶鼎,為此難以取捨,彷徨無策。
車馬沐浴在夜色之中,轔轔而出。趙儀黯然垂淚,趴在轀車的後窗上,透過紗幔默默地望著燈火輝煌的府門,期待著寶鼎能夠及時趕回,這樣她就能留下來,甚至一直留在寶鼎身邊。她相信,只要自己軟語哀求,寶鼎一定會答應。
琴氏本想告辭離去,時間待得太久就不好了,但趙儀不願意。她今天大清早就去長亭迎接寶鼎,但僅僅在見面的時候說了一句話,然後寶鼎便被一群https://m.hetubook.com.com群的人圍住了,她只能遠遠看著。到了府邸,連看都看不到寶鼎了。琴珪、琴玥兄妹對她看得很緊,唯恐她被人記下了。人長得漂亮有時候很麻煩,不管男女都是一樣,這個時代不少權貴太無聊了,好龍陽之風,所以即便女扮男裝也要注意。
眾人驀然醒悟,司馬斷更是大聲叫道:「公子,不要中了楚人的奸計。」
但這件事足以說明寶鼎在大王心目中的位置,大王需要寶鼎,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寶鼎為他衝鋒陷陣,如此一來寶鼎的崛起將非常快,因為大王只有把寶鼎的實力迅速培植起來,才能在與楚系的鬥爭中贏得優勢。寶鼎崛起了,巴蜀人的崛起也就快了,不過前提是,巴蜀人必須贏得寶鼎的信任,雙方必須建立起牢固的聯盟。
車馬頓時停下。琴唐、琴珪調轉馬頭,向府門方向望去,只見寶鼎帶著黑鷹銳士飛馳而回,馬蹄隆隆,風馳電摯,透出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
琴唐、琴珪和唐仰正在考慮是不是主動退出屋子,畢竟蒼頭那眼神已經把驅趕他們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沒有必要自找沒趣,誰知寶鼎一句話就把他們留下了。三人暗自高興,彼此交換了一下欣喜之色。這趟去而復返竟有如此收穫,實在大出意外。
現在琴氏正在安排夜郎國公主到咸陽的事,此事必須做到滴水不漏萬無一失,畢竟這關係到寶鼎的未來,巴蜀人的未來,所以琴氏傾盡全力,首先派人去夜郎國妥為部署,這樣時間就比較長。以琴氏的估計,最快到年底,夜郎國的公主就可以從遙遠的西南古國抵擋咸陽了。所以這幾個月趙儀在琴家深居簡出,即使出門也是待在轀車裡不露面,今天她還是第一次女扮男裝以琴玥書僮的身份出門。
「蓼園是不是我的?」寶鼎猛然打斷了蒼頭的勸諫,厲聲質問。
「咸陽城裡,有幾人可以把我趕走,永遠不要我回來?」寶鼎冷笑道。
「有個人雷霆震怒,他衝著我怒吼,如果天亮之前我不能奪回老府,他就要把我趕出咸陽,永遠趕出咸陽。」寶鼎憤怒地說道,「所以,我今夜必須奪回老府,必須馬上動手。」
「那個人……」烏原心跳劇烈,胸口異常窒悶,說了三個字后感覺難以為繼,不得不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問道,「那個人是誰?」
琴氏家主隗清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她做得很乾脆,派出了大匠琴唐和琴https://www.hetubook•com.com珪琴玥兄妹。這個迎接陣容很隆重,明顯就是告訴咸陽人,琴氏和公子寶鼎的關係非同一般。這顯然會引起楚系的誤解,引起楚系的聯想,但有些事情必須搶在結果出現之前做,這樣才有顯著效果,等到形勢明朗了,真相大白了,再做相同的事效果就迥然不同甚至大相徑庭。
蒼頭猶豫了一下,看看屋裡的人,又看看寶鼎,欲言又止。屋裡人太多,還有巴蜀人,他可不願意隨意透漏消息。
「蓼園是公子的,這的確不錯,有大王的詔書為憑,但問題是,現在它的主人是公子襄。」蒼頭知道今夜如果不予以阻止,咸陽必定會被寶鼎捅個大窟窿,但這事的後果太嚴重了,如果寶鼎真的殺進了蓼園,等於當著華陽太后的面狠狠打了楚系外戚一個重重的大巴掌,楚系無論如何也不能忍了,必定要反擊,寶鼎只有一個結局,要麼被投進西浦(咸陽大獄),要麼被趕出京師,所以今夜必須阻止,「公子,公子襄是大王的第十四叔,是華陽大姐的長婿,是大秦上卿主爵中尉,你即使有黑鷹令牌,也無權調查上卿,更不要說深夜沖入人家的府邸。」
寶鼎不敢對琴唐不敬,而且這時候他也想好了措辭,所以他馬上答道,「今夜我要拿回老府。」
趙儀對此一無所知,假如她知道了,肯定為自己悲哀的命運而嘆息。在趙國,她是邯鄲和代北角逐的棋子;在秦國,她又捲入了更血腥的鬥爭。她的命運何其的坎坷乖蹇。自古紅顏多薄命,這話的確有道理。
「這三個地方是金庫,這兩個地方是書房,如果我們要查到公子襄賣官鬻(yu)爵的罪證,首先必須控制這些地方。」蒼頭指著草圖說道,「據說還有一個秘密金庫,但我沒有查到具體|位置。」
「直接問公子襄。」寶鼎冷笑道,「他要是不說,先砍下一隻手,再不說,就砍一隻腳,老子把他大卸八塊,看他說不說?」
琴唐立即預感到有事發生了,而且還是大事,他毫不猶豫,斷然說道,「調頭,回去。」
琴唐也覺得時間太晚了,假如寶鼎遲遲不回,琴氏總不能等到天亮,於是他讓琴玥帶著趙儀上車,自己則與琴珪向烏原、司馬斷等人告辭。烏原等人很客氣,將琴氏一直送出府外。
今天事出倉促,寶鼎又初到咸陽,對咸陽一無所知,當然要藉助琴氏的力量,於是機緣巧合之下,雙方的關係驟然拉近,這對琴氏來說,算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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