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酒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爆竹連連。
沒等賈琮再問，他就道：「我娘知道三姐姐給寶玉做了雙鞋，就問她怎麼沒給我做？問她誰才是和她一個腸子里爬出來的？這不，今兒三姐姐打發侍書給我送來一雙鞋。可你猜怎麼著？」
沒等裏面人應，房門就被「砰」的一聲推開。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種鬱氣無處發泄，賈琮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今日何其重要。
因為十月初一，又名「寒衣節」、「冥陰節」，是為亡故先人送寒衣的日子。
在賈府中，他是所有公子小姐中，最不得寵的，地位還不如一些奴僕。
為中華三大鬼節之一。
待賈環離去后，賈琮關上門，輕呼了口氣，轉到床榻邊，掀起床單，從床底取出一不大酒瓮來。
越是豪門大宅中，越注重臉面。
今兒是十月初一，榮國府大老爺賈赦的壽辰。
反應了稍許，面色忽地變的古怪起來，道：「賈環，你是說，你用一隻腳穿鞋，發現是反的。就用另一隻腳，穿另一隻鞋，也是反的？」
畢竟，賈家先祖留給後世子孫的福澤，著實太豐厚了些。
怔了下，才趕緊將酒瓮放在桌几上，而後轉過身，擋在桌几前，強笑了聲：「趙媽媽來了？」
只可惜……
這一天過生辰，不大合適。
賈琮聞言一怔，道：「什麼意思？」
一連串尖酸刻薄，甚至羞辱的謾ｈｔtｐs://ｗｗw•heｔｕｂook•ｃｏm.ｃom罵從她口中發出。
今兒賈赦生辰，除了宴請兩個府上的主子外，要另開一席，請了許多有臉面的奴才吃酒。
賈琮著實忍不住，哈哈笑了聲。
不過，也只是如此了。
此刻聞到一股從未嗅到過的酒香，崩壞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些。
「啪啪！」
然而奶嬤嬤，卻是賈府下人中，地位極高的一波人。
來人正是賈琮的乳母，也是他在賈家「享受」到的唯一的服侍婆子。
賈環還在憤懣中，氣的小臉通紅，或許是以為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和輕蔑……
賈琮訥訥道：「趙媽媽，今兒是老爺的生兒，賈環送給我一瓮好酒……」
賈琮正在懸筆寫字，看了眼來人，眉頭微皺，道：「賈環，你怎麼來了？」
說罷，帶著酒急急離去。
另有一檔子打十番的，從清早起，就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看著趙嬤嬤離去的背影，賈琮緩緩抬起頭，眼睛中目光平靜……
隨意就好。
我卻成了不相干的了！
旁人家的嬤嬤，今兒都能落到好，還能分幾個銀錢吃酒。
如今賈家，能讓他們親自到場祝壽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一等榮國夫人，史老太君。
賈環恨恨道：「好什麼好？今兒快氣壞我了，我娘也氣壞了。」
沒等他猶豫多久，就見趙嬤嬤「蹬蹬蹬」三兩步走
和*圖*書到跟前，一把扯開賈琮，看到了桌几上的酒瓮，面色愈發陰沉了。
只見她長著細高個兒，四十來歲的樣子，臉上高高的顴骨，大眼睛里陰沉的目光，模樣看起來有些駭人。
賈赦和邢夫人將賈琮交給她，只要保證他不死就成，其他的……
他們早已商議好大事，並演練了好多回。
雖然賈赦「高風亮節」，不好爭權奪利，沒有去爭什麼實權，也不屑去爭。
賈琮好奇問道：「那雙鞋呢？」
可就在此時，她忽地嗅到一股誘人的酒香，撲鼻而來……
有些等不及了，便最後放話道：「還想挨打，就只管繼續作！讓老爺太太知道你偷吃酒，看你有幾條命？呸！賤性！」
兩隻鞋都是反的，也就這娘兒倆能想的出來。
奶出的少年小姐，即使長大了，也均以媽媽敬稱，幫襯著。
賈琮聞言面色微變，眨眼間又恢復正常，道：「我那不是托你幫我買點療傷藥酒么，又不是沒給你銀錢。你放心，等過了這茬兒，以後你的好多著呢，去吧。」
賈環惱道：「我穿一隻，是反的。換個腳，再穿一隻，還是反的！！」
只是今年，是賈赦五十整壽。
再一個「藏」字，便看得出來，她打骨子裡對賈琮的蔑視和嫌棄。
若是沒有當年那一檔子事，或是賈赦本身爭氣些，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往年你還能去磕個頭，今年太太早早吩咐和-圖-書下來，不許你近前，仔細壞了老爺的心情。
連賈環的乳母張嬤嬤都有，唯獨沒有趙嬤嬤。
那些王公親貴們，並無人登門拜壽。
無語了片刻后，賈琮再問道：「今兒見著你三姐姐了？」
算是我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攤上你這麼個晦氣鬼……」
賈琮：「……」
賈璉早就找好了兩台戲班子，一台前廳爺們兒們看，一台後宅內眷們看。
賈琮看了看外面天色，估摸了下時間，說道。
「噼里啪！」
賈琮還真被他給繞住了……
只是……他寧願享受不起。
但賈家門第畢竟擺在那，一門雙公的門楣色彩還未完全褪去。
以至於，他有些單薄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所以趙嬤嬤就是「賈琮」曾經最畏懼的人。
賈琮，也的確好似十分害怕的樣子。
一道小身影躥進屋內。
趙嬤嬤似氣笑了，尖聲道：「老爺的生兒，和你什麼相干？
趙嬤嬤厲聲訓斥道。
趙嬤嬤的同行們，個個活的光鮮無比。
儀門假山後的耳房外，傳來一陣難聽的叫聲。
「老爺的生兒？」
今日，賈族眾人，齊齊上門，為賈赦大老爺賀壽。
舉起酒瓮剛搖了搖，就聽見「砰」的一聲，剛剛關上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賈環嘿了聲，道：「讓我娘拎著，丟到三姐姐門口去了，咱不稀罕！！我環三爺是缺鞋穿的主子嗎？」
饒是賈琮早有謀算，可和-圖-書此刻聽著依舊覺得刺耳逼人。
其中，就包括賈府的諸多奶嬤嬤。
一通大罵后，口乾舌燥的趙嬤嬤見賈琮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呆傻的站著，心裏一點不解恨，還想再罵。
賈環撇嘴道：「前面忒沒意思了些，我來尋你耍子。再說，離時間還早。賈琮，你再給我變個戲法吧，我今兒不高興……」
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模樣，是不是做主子的命！
以賈探春的火辣性子，對趙姨娘或許還能忍一忍，可面對頑劣庶弟，絕不會忍氣吞聲。
不過說來有趣，往年賈赦也過壽，但通常會選擇早幾天，或是晚一天再過。
她本就極好杯中之物，每每失意之時便會貪杯。
賈環氣惱道：「三姐姐誠心使壞，她故意作弄我，給我做了雙反的！」
趙嬤嬤沒心思再罵賈琮出氣了，她轉頭拎起酒瓮，看了眼沒瞧出是什麼酒味，她從未吃過這樣香甜的酒。
賈環這才不再啰嗦，吊著肩膀，一走三搖晃的離去了。
……
唯獨趙嬤嬤，在乳母界，混的最為凄慘。
她怎能不恨？
打開酒瓮的蓋子，又從懷中取出一紙包，拆開后，將一些粉末狀物倒進酒瓮中，再將紙包藏進懷中。
賈琮所受到的數次懲戒挨打，都由這位奶嬤嬤一手包辦。
「好啊！這麼點子年紀，就學會吃酒了！前兒那通打，莫不是白挨了？」
因此眾人在前一天，就在宗祠內為先人們提ｈｔｔｐs://m.ｈｅtｕbooｋ.ｃｏｍ•cｏm前送了溫暖……
賈環見賈琮臉色不似玩笑，嘟囔道：「你也愈發沒趣了，前兒讓我跑腿，幫你買酒買葯，還不快些教我發財的戲法……」
賈琮瞥了眼賈環身上寶藍色的小長衫，套一縷金八團倭緞褂，腳上踩著一雙千層納底小朝靴，透著一股貴氣，道：「不高興，你這不挺好的嗎？」
見此，趙嬤嬤卻並沒有什麼得意的，她陰沉著臉，沉聲道：「你在藏什麼？」
賈赦身為榮國公的承爵人，爵拜一等神威將軍，論品級，是實打實的武官一品。
賈環登時垂頭喪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趙嬤嬤直覺得她一張臉都要被丟盡了……
按理說，以趙嬤嬤的身份，哪怕不喊賈琮一身「三爺」，也當近稱一聲「哥兒」。
賈琮「畏畏縮縮」的收了收肩膀，似乎在猶豫到底說不說，怎麼說。
一道細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賈琮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啊」的一聲，面色慘白。
黑油大門前長長一溜車轎騾馬，排出二里遠。
「行了，你去吧，等忙完今天，往後再教你變戲法。」
賈琮道：「怎麼著？」
我看，是老爺太太怕你髒了他們的地！
「賈琮賈琮！」
可她根本沒有，直接以「你」來稱謂。
因此一大早起，南安郡王、東平郡王、西寧郡王及北靜郡王四家王府，並鎮國公牛府等六家國公府，忠靖侯史府等八家候府，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壽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