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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國子監祭酒……

賈薔雖和賈琮素無來往交情，只是前二年他在寧府里，也沒少受這等閑氣。

松禪是宋岩的號，壽衡則是李儒的字。

老人頭戴官帽，面容清峻，額前眉骨上，兩道白眉上挑，細長的眼睛中目光銳利，看起來根本不像一慈祥的老人，而像是一鬥士……

賈琮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對賈璉一禮后，轉身離去。

賈璉看著垂著眼帘的賈琮，又瞥了眼寶玉，嘆息了聲，道：「去吧，沒事的，你二嫂在廚房那邊安排。路上若有人攔，就說是我吩咐的。對了，你可以從西南角門進去。不過二門，少些麻煩……」

當眾人心中惴惴的趕至正門，就見三頂官轎于門前落下。

正當一群為官做宰的大人們說話，賈璉卻悄然往後退了退。

敕造榮國府五個赤金大字，讓他們心裏都有些酸澀。

看到這一幕，連賈蓉都安靜了下來，和賈薔、寶玉等人靜靜的看著垂著眼帘的賈琮。

賈寶玉聞言，忙悄悄用袖角抹去淚。

眾人再笑。

大司空，便是工部尚書。

只說了這一句，又折返回前面人群里，與傅試談笑風生起來，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

或非能吏，但也斷不會因為一個窩案，就坍塌半個衙門，造成極壞的影響和損失。

宋岩清廉之名，縱都中街頭小兒www.hetubook.com.com亦知。

為官清廉，生性剛正不阿。

朝野之間，也多是讚譽。

賈政與諸多工部官員就要行禮，就見宋岩擺手道：「今日為私誼非公，官場應酬就免了。」

歷朝歷代，工部衙門都是反腐高壓區。

賈政卻連請柬也未下啊！

說著，目光落在榮國正門門匾上，見其上刻有「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微微頷首。

說著，取出壽禮遞給賈政。

賈政愧道：「是政之過也，竟忘與祭酒送請柬。」

賈璉卻皺眉輕喝道：「住口，這是你能管的事嗎？沒的生出是非來，你以為對哪個有好處？」

侍郎倒也罷了，好歹賈政也邀請了。

因此到了本朝，大司空之位，多交與德行高潔之長者任之。

目光居高而憐憫。

這梨香院，便是榮國暮年養靜之所。

賈政雖遣人送去了請柬，卻從沒想過，宋岩會真的來。

賈薔亦自嘲，正這時，賈政門客詹光悄然走來，看著賈琮壓低聲音道：「三爺先回去吧，今日老爺有貴客，不便再介紹三爺，還是先回去好生讀書罷……」

但是論油水之豐厚，工部甚至還在戶部之上。

然後又對最後的賈琮道：「去給你二嫂說，今日宴席不擺向南大廳了，擺榮禧堂。」

不知發生了何事，心中有些慌，賈政與工部諸郎ｗwｗ.hｅtｕbook.cｏｍ.cｏm中、員外郎並主事等人連忙出了向南大廳，往正門而去。

只汝家不比別家，不得不來，又沒銀錢買壽禮，只能寫了幅字，勉作壽禮。」

看著賈政與宋岩、曹永、李儒三位大佬談笑風生，之前還意氣風發的諸位郎中、員外郎和主事們，卻都拘謹了起來。

今日太夫人大壽之日，豈能做惡客？

賈政更是忙不迭的雙手接過宋岩遞來的字卷，道：「大司空能親至，已為我賈家增輝耀祖。能得大司空贈字，更是最佳之禮矣！」

雖然這三老都不是古板之人，但平日里在工部衙門，他們根本沒見過宋岩、曹永笑過。

賈家雖然權勢尊貴，賈政卻極尊敬有名望之人，如孔傳禎，如宋岩。

其實他們倒是冤枉三老了，若是換了賈赦在此，他們斷不會如此。

賈璉並一旁的賈蓉、賈薔聞言，都是一怔。

更沒想到，宋岩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侍郎，一個國子監祭酒。

每一項活計都是淌海水般花銷銀財，尤其是水利河防，動輒以數十上百萬計。

現在見他們與從五品的賈政這般說笑，眾人下意識的往榮國正門上的牌匾看去。

賈政已將字卷轉給身後賈璉，又忙捧過李儒的禮箱，再三感謝道：「政，代家母多謝大人心意。」

他所傷者未必是賈琮，而是這heｔuｂook•ｃoｍ•ｃoｍ種境地……

而一旁的賈寶玉更甚，他方才是見識過了賈琮被眾人鄙棄的情景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賠笑起來。

再者，今日他們前來，也是受人之託……

為公候子弟，卻無驕奢之態。

此刻許是代入其中了，心裏生出一股壓抑不住的酸楚，眼睛一紅，竟生生落下淚來。

賈琮聞言，卻沒有動彈，見賈璉皺眉看他，輕聲道：「二哥，我不能進內宅的。」

……

「誒……」

瞪了賈薔一眼后，又對賈寶玉道：「快收拾好，仔細讓人看了去就了不得了，老爺在呢！」

一旁賈蓉則在嘲笑賈薔，竟做起青天來。

話沒說完，賈薔都有些忍不住道：「二叔，何至於此……」

不止賈政意外，連其他工部官員也都意外。

沒有一絲驕奢之氣。

當朝大司空宋岩，是貞元朝甲申科進士及第出身。

一旦有事發生，多以窩案爆發，甚至能牽連大半個衙門進去。

當先走出一身著從一品官袍的老者，不是當朝大司空宋岩，又是何人？

怎會同情一個和他不相干的男孩子……

賈璉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道：「琮哥兒，回去吧，今日確實不便宜。去告知你二嫂后，就回墨竹院去吧。讓你二嫂單盛些吃食給你。」

李儒笑著點頭附和，道：「吾家亦沒千兩金，唯有宋刻《大方廣佛華ｍ•hｅtuｂooｋ.cｏｍ.ｃｏm嚴經》善本一部，望太夫人莫嫌才是。」

吾家資不厚，除卻買書錢，著實不寬裕嘍。

宋岩擺擺手，道：「雖吾亦欲再度瞻仰故地，今日卻不是好時候。

署理工部部務十數載，極少出亂，深得兩朝帝王信任。

宋岩與李儒搖頭恥笑，旁人則多賠笑。

雖然在吏、戶、禮、兵、刑、工六部中，工部排名最末。

工部右侍郎曹永年紀與宋岩相仿，兩人亦師亦友，因此常忽視上下級官階，直呼宋岩名號，笑道：「松禪公忒不地道，都中誰人不知你的字是一字千金？還是有價無市。你這一幅壽禮送上，讓我與壽衡如何自處？」

李儒搖頭笑了笑，道：「今日休沐，本欲與松禪公手談一日，去了宋府方得知今日是太夫人壽辰。念及當日先榮國之風采，不好不來。存周莫要怪我唐突上門才是。」

西南角門，是賈家下人採買米糧果蔬時進出的小門。

存周啊，你還要代我于太夫人面前歉言一二。

也好似都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他們沒個好出身啊……

工部掌管天下修路、架橋、開山等工程，又掌屯田、水利、交通等各項政令。

賈政聞言忙道：「大司空，自先父作古后，梨香院就被封存了起來，至今一切如舊。大司空若是想去……」

賈政笑道：「能請諸位大人的東道，是政之榮幸，亦是賈家和_圖_書的榮幸。」

國子監祭酒李儒，也多有端方嚴正之名。

今日見賈琮受這等折辱，下意識的想起當初，便有些不平之氣。

這三位老人，不止官位高於他們，在士林中的名望，更遠不是他們這些官僚能比的。

何曾見宋岩這般說話過……

三老皆德高望重之輩，為天下清流魁首之流。

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繕葺，工匠之程式，咸經度之。

先將手裡接過的禮交給了賈蓉、賈薔。

他們想不通，今日這三位大佬是怎麼了……

如此清廉之名，自然極少參加飲宴。

一旁曹永笑道：「莫在此多言了，存周，這是我的那份，還是進去說話吧。今日定要好生叨擾存周一頓東道。久聞曹家美食不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桃花果釀更是一絕。今日不可不嘗飲一番！」

他們的部堂大人，何時參加過酒宴……

待工部右侍郎曹永，國子監祭酒李儒也走至其身邊，宋岩輕聲嘆道：「至今猶記先榮國之音容笑貌。代善公上馬為儒將，下馬成能相。當日吾曾多次登門請教，代善公都不吝教誨……存周，汝家梨香院可還在？當日吾便在那裡，得代善公指點的。」

回過神來也奇怪，他這是怎麼了？

因而極少去別家吃宴，非為故作清高，實在隨不起禮銀。

只因三人熟知賈政秉性，算得上是謙謙君子。

雖能為不高，但知禮向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