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看起來，像是走岔了路……

賈琮見此，心中隱隱瞭然，接過紙箋打開，果不其然，正是昨日他書寫的那首王摩詰《山居秋暝》的臨摹版。

一道清澈的厲喝聲從門外傳來，賈環聽聞這道聲音，撒潑的小身子居然顫了顫，登時安靜下來。

晴雯沒答，而是輕聲道：「三爺，地上坐著涼，快起來罷。」

賈琮搖頭道：「我可不會一聲不響的站在那裡哭，有話就說，沒話趕緊看書去。」

賈琮洒然一笑，道：「慚愧，倒不及三妹妹洒脫。不過要說哪裡不好也不至於……這樣，我再書寫一遍，三妹妹看我的用筆筆鋒。」

只是，這種風格卻不符合董其昌書法的天然韻味。

探春等的就是這話，她抿嘴一笑，明亮有神的眼神看了賈琮一眼，伸手從袖兜里掏出一捲紙箋，遞給賈琮道：「還請三哥哥指點！」

不止一遍，正經書封面大小的紙，足有十來頁。

先前恨不能鬧翻天的賈環，此刻灰溜溜的爬起來，繞了好大一圈繞過探春，出去洗臉去了。

見賈琮做完最後一個，然後「pia」一下趴在了地磚上，晴雯驚呼了聲，忙從西廂走出，想瞧瞧他怎麼了。

探春聞言，俏臉一紅，嗔怪道：「我落下臉來幫三哥哥一回，回頭姨娘不定怎麼怪我，三哥哥不謝還打趣我，是何道理？」

一晚上半睡半醒，天還未明，也就是卯時初刻多些，晴雯隱隱聽到外面有動靜，頃刻間就清醒過來。

一夜無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不得不ｍ•hetｕboｏｋ.ｃom.com說，賈探春的確有書法上的天分，筆力頗有幾分厚重感。

也許，她還在默默關注著周圍環境，和賈琮的性格。

賈琮順勢站起，解釋道：「身子太弱，所以鍛煉一下身體。天還早，你再去睡會兒吧，小紅春燕她們都沒起呢。」

賈琮則好奇的看向門口處，只見門帘挑開，一道倩影入內，不是三丫頭賈探春，又是哪個？

輕輕拉開些門帘，就看到一幕奇景：

……

賈環見賈琮如此「忘恩負義」，連哄也不哄他了，徹底認定他背叛了自己，和寶玉他們成一夥子了，心裏酸澀難過壞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賈環抬眼看著賈琮，道：「你別和寶玉一起去國子監讀書，就在家裡讀，趕明兒我還請你去南集市衚衕，我請你吃羊雜鍋子，我就吃一個糖人，行不行？」

此刻的晴雯，還沒在怡紅院內被賈寶玉寵的無法無天，脾性也還沒那樣大。

賈琮聞言，哭笑不得道：「誰說我不和你頑了？剛我還讓小紅多拿一個雞蛋給你留著，這會兒正在東邊兒耳房的水爐里熱著。」

賈琮哈哈一笑，道：「謝，如何不謝，只是不知三妹妹想要些什麼？」

看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只這種態度，就讓賈探春極滿意。

笑過後，賈琮提筆蘸墨，醞釀了稍許，在紙箋上書寫下一行字：

晴雯嘆息一聲，道：「他也不易，賺不得幾個銀錢，又好酒……不過現在好了，去年我求了老嬤嬤，賴家就把他https://m.hetubook.com.com也買進府里吃工食。」

晴雯聞言，羞紅了臉，嗔道：「哪有當場翻臉？分明是那婆子不安好心！」

賈琮見春燕巴巴的望著，無奈道。

賈環大怒的啐了聲，卻啐出一個鼻涕泡來，慌忙伸手按破，見賈琮不厚道的嘲笑著，又氣又羞惱，大叫道：「你才變成姑娘了，你越長越像姑娘！」

賈琮看不成書，無奈起身過來，道：「到底怎麼了？一大早的誰也沒招惹你，你哭什麼？」

賈琮笑道：「你倒是心善的。」

賈琮耐心解釋道：「環哥兒，我和你不同，我若不讀書，是沒有出路的。」

可見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這八成都是趙姨娘的詞兒，讓賈環現學現賣的用出來。

「呵，看什麼，去打洗臉水吧，以後都歸你管。」

「呀！」

賈環哪裡聽得懂這個，兩隻腳在地上亂蹬，哇哇大叫道：「我不聽我不聽，就不讓你去讀書，你這個黑了心的……」

賈琮心中一笑后，沒有再多言，他拿起邊兒上桌几上的衣裳，穿了起來。

只是沒過一盞茶功夫，就聽到一陣抽泣哭泣聲，挑眉看去，就見賈環在那低頭抹淚。

不過等看完最後一張紙箋，賈琮卻還是沒說話，賈探春就知他為難，笑道：「三哥哥真是心軟，自家姊妹，哪裡不好直接說就是，還用斟酌言辭？」

賈環跟個蔫兒貓子似的，耷拉個腦袋，大氣都不敢再喘一口。

過了辰時二刻，賈琮用過早飯，正要繼續讀書，卻見一道小身影ｗwｗ•ｈetｕbｏｏｋ•ｃｏm•cｏｍ進來。

賈探春先與賈琮點點頭后，並未回答，而是豎起修眉，怒視起賈環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渾賴的？不好好讀書，還擾的三哥哥不能讀書，你再哭一聲試試，仔細你的皮！」

「坐在地上幹什麼？想坐出去坐！還不去洗把臉？」

賈環卻不答，苦大仇深的擰眉瞪眼看著賈琮，好似在看革命叛徒……

聽聞此言，春燕果然破涕為笑，喜滋滋的去準備了。

原諒她們，呵呵。

晴雯搖了搖頭，小聲道：「不睡了，睡不著。」

賈琮笑道：「你眼角上挑，眼睛明亮有神，目光里也沒一點丫鬟氣……先前小紅她娘和你頑笑時，你差點當場翻臉。這樣的性子，難道還不算爽利？」

她們早就聽說過賈家這位三姑娘了不得，卻沒想到這樣了不得。

側頭看去，透過紗帳，隱約可見外間有燭火光芒穿過門帘縫隙鑽了進來。

他沒有搪塞敷衍，認真的看了起來。

「三妹妹怎麼來了？」

賈環哭罵道：「你這個蛆心的孽障，沒……沒造化的種子，忘了老娘……忘了我對你那麼好了……」

賈琮忙笑道：「誒，這就不必了。今日得見妹妹英姿颯爽的風采，讓環哥兒吃個教訓也是好的。」

說著，坐回臨西窗的桌几前，準備研墨。

所以晴雯反倒更靠近些，住進了西廂房內。

「如今你也攀上高枝兒了，也不和我頑了，就會討老爺太太的歡心，只和寶玉他們頑，也不和我頑了。」

也不知已經做了多久，每一輪起伏好似都極辛和*圖*書苦。

賈琮呵呵一聲，又道：「家裡還有什麼人？」

賈琮笑問道。

賈琮笑道：「剛還說自家姊妹不用外道……」

這是他能開出最高的價碼了……

賈環有骨氣，大叫道：「誰吃你的臭雞蛋？我不吃！」

用古拙平淡，微雲卷舒的字體，寫出這等大氣磅礴，厚重如山的易言，內中強烈鮮明的對比，讓探春俊眼修眉中，剎那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賈琮著一身單衣，伏在地上，一上一下的撐著。

不過到底還是她，聽到賈琮之言，一撇嘴道：「再心善也沒三爺心善，聽說昨天那些婆子以前待三爺極惡，三爺也能原諒她們，我又算什麼？」

說著，蹲下扶著賈琮的胳膊，要將他攙扶起來。

不是賈環又是哪個？

卻被賈探春接過墨石，研磨起來。

探春聞言，沒好氣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做差了，那我再將他喊來，讓他繼續和你鬧！」

賈琮雖然善待他，卻並不慣他毛病，見他不說話，也就不理會，顧自拿起書繼續讀了起來。

賈琮笑道：「他還小，才五六歲，倒不必管太嚴，大事上他還是懂事的。先前我在東路院時，若非他幫忙，今日我大概還在耳房裡吃發霉的饅頭呢。」

分明是清瘦的身子，可看起來，卻頗有幾分力量感。

晴雯初來乍到，到底有些拘謹。

也不挑門帘，就那樣生生撞了進來。

晴雯聞言，斂去笑臉，輕聲道：「家鄉父母早不記得了，只有一個姑舅哥哥，專能庖宰，在外淪落。」

賈探春鬧起脾氣來，連一旁匆匆趕來的小紅、hetubook.com.com春燕、晴雯都屏住了呼吸。

晴雯聞言想笑，看著賈琮道：「三爺怎知我什麼樣的性子？」

晴雯忙上前搭手幫忙，等兩人穿好后，賈琮忽有所感，回過頭去，只見春燕站在東廂門口，目光幽怨的看著這對衣衫不整的「狗男女」……

賈琮道：「那你想幹什麼？」

賈琮看著她清新秀美的臉，道：「是認生么？家裡沒多少事，我也不是苛刻的人，不用擔心什麼。以你的性子，應該爽利才是，怎地這般拘謹？」

筆鋒轉折上，也頗有力道。

賈琮道：「是他把你賣到賴家去的么？」

小紅有眼力，忙跟了出去讓人準備銅盆帕子。

賈琮聽到動靜后，自己費力的坐起，看向來人，見晴雯關心的目光，他用袖角擦了把汗，笑道：「怎麼起來這麼早？」

「嗚嗚嗚，黑了心的臭賈琮……」

「閉嘴！！」

賈探春聞言喜道：「這樣最好，本就想求三哥哥一遭呢！昨夜琢磨了半夜，到底也寫不出三哥哥這種字體，別說神似，連形似都難。」

他啞然失笑道：「一天沒見，你怎麼變成姑娘了，還哭哭啼啼起來？」

「呸！」

昨夜入睡時，她被安排在西廂內，東廂耳房是小紅和春燕所居，西廂耳房是覓兒、小竹四個小丫頭所居。

她心中一動，披上了件外裳坐起，被晨寒激了個寒戰，還是咬牙走下床。

待賈環出去后，探春正色對面帶微笑的賈琮道：「我知三哥哥對環兒好，可他到底還小，三哥哥是做哥哥的，該嚴厲管教他才是。」

賈琮奇道：「今兒你怎麼來這樣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