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見其他三人都眼神嗔怪，忙又改口道：「我是說，今天這事，不能就這樣過去！咱們不是勛貴官家子弟，全憑咱們自己走到這一步。原本還想趁機揚名一番，讓世人知道我……們的威名。可如今全被那小賊攪和了！過了今日，哪裡還再有這樣的機會？」

宋華與太常寺谷家千金去年就定了親，只待金榜題名大登科后，再來一次小登科。

周隆聞言，淡淡一笑，搖頭道：「我並不是此意，只是……君子不言人短。」

正當逐漸絕望時，忽地，他想起一個傳聞，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抹陰狠得意的笑容……

宋華則性子寬厚，這會兒笑了笑，道：「多謝小師叔，運氣使然。」

余靖卻搖頭道：「我倒不這樣看，回頭想了想，總覺得今日那番話，怕不是賈清臣真心之言。」

國子監，廣文館號舍內。

「清臣不可大意，從此人行事手段來看，頗工於心計，此刻他根基尚淺，未必會對你如何。」

星辰般的眸眼中，眸光閃動……

林陽勸道：「賈清臣年幼，不懂是非，明友何須動怒？」

宋華卻是老臉一紅，在宋岩的注視下，訕訕笑道：「小師叔，我等讀書男子，自然是在曲江飲宴。不過那芙蓉池，卻是都中負有才名的名門佳媛相聚。兩處自然不通，不過會有侍童來往兩處，將曲江池的好詩詞送往芙蓉園內紫雲樓，由她們點評排出瓊林榜。」

賈琮明了，道：「好，下月初一我便不回國子監了，在家等你恩榮宴罷，一起去曲江池。」

畢竟，以才華博得美人心，也算不得醜聞。

賈琮笑著應道：「既然如此，我去就是。只是不知，為何會在兩處舉辦？」

宋華藉著台階趕緊下，解https://www.hetubook.com.com釋道：「瓊林社會首出身不俗，芙蓉公子乃太后嫡親，備受寵愛，所以……」

今日發生的事，涉及內閣大臣，甚至到了喊打喊殺的地步，自然瞞不過朝廷。

誰也不是聖人，總有勝負心。

回到號舍后，張瑞怒不可遏，連連謾罵不止。

「呵呵呵……」

賈琮聞言，哈哈一笑，道：「我知矣！新黨一派恨不得新法立刻就成浩蕩之勢，席捲天下，而後即時生效，天下成大治之世，方能顯出他們的能為。子厚你卻非要說什麼宜緩不宜急，這般唱反調，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上，怕得滑到三甲去。」

……

張瑞高興了會兒，又嘟囔了句：「不怪他生的那樣好，有那樣一個娘……」

寒門子弟，到底底氣不足。

宋華聞言，臉色登時通紅，羞愧之極，幾無容身之處。

或許治國大道上未必多有才華，但在人心算計上，若不爐火純青，也站不到金鑾殿上。

書房內，賈琮滿面含笑，與宋岩和宋華祖孫道喜。

這個問題，宋岩就不答了，而是目光淡淡的看向了宋華。

張瑞被喝斷，本來還不服，可聽到後面一句，卻登時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劍文說的對，和那樣的人計較，的確沒的輕賤了自己！」

「誒！住口。」

周隆搖頭道：「賈清臣不比尋常勛貴紈絝，他勤學之心，不亞我等，更工於書法。整個國子監，從祭酒到司業到教諭，就沒一個不愛他那書法的。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從今日他對明友之行事手段可以看出，此人絕非良善之輩。我們若惡了他，他回過頭來，不好收拾……十年寒和圖書窗不易，咱們莫要輕易壞了前程。」

聽他這般痛心疾首的說起，周隆、林陽、余靖三人也都沉下臉色來。

周隆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余靖苦笑道：「這我就猜不出了……」

周隆沉聲喝斷道：「明友，君子當修口德才是……沒的輕賤了自己。」

焉能就此罷手？

二人相約后，宋岩道：「子厚先回去歇息吧，明日還要去禮部赴宴，少不了詩詞考校，稍做準備才是。」

實際上，這二年來他一直都在認真的學習這方面的道行。

兩年過去，隨著舊黨日漸式微，宋岩滿頭花白頭髮，也變成了徹底的皓首。

所以，有宋岩這樣的大家為師，賈琮沒有不虛心請教的道理。

只有張瑞極不服，今日張瑞面子大失，更被賈琮當面斥為心存陰私的姦邪之輩。

「子川這孩子，身後必有人設計。趙倫之流有問題，不可信。」

賈琮見之一笑，岔開話題道：「不對吧，曲江也就罷了，可那芙蓉池紫雲樓是皇家園林，誰能進得去？」

今日雖非三日之期，但卻是金殿傳臚之日，宋華高中進士，賈琮自然要回來道賀。

只是他心思醇厚，不會生嫉，反而笑著提醒道：「小師叔，廣文館數人我認識，周劍文算得上是君子，今日之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但那張瑞張明友，心胸卻並不寬廣，多半會再生事。」

張瑞卻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他也算貴重？哪個不知道他在榮國府差點沒被苛虐而死。他還貴重，他娘更貴……」

即使僥倖站在那，也難持久……

只是……

也因此，進步神速，對人心的算計把握日漸嫻熟……

賈琮看著面呈窘態的宋華笑道：「相互照應才好。」

見賈琮如此，https://m.hetubook.com.com宋岩難得面帶笑容，微微頷首。

宋華對其祖父對待賈琮不同的態度也已經麻木了，同樣見怪不怪。

目光掃過周隆三人，張瑞心中大失所望，以為不能倚之，還得靠他自己，心中轉的飛起。

在此之前，想來已有才子動佳人的戲碼。

「趙倫、曹子昂、李文德……」

賈琮還未說話，宋岩就道：「清臣，去瞧瞧也好。讀書雖要勤，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禮曰：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再者，學業之道，閉門造車不可取也。汝與子厚一同去見見，交一二雅友，閑暇時書信往來，可去枯燥沉悶。」

只盼能尋一良法，將賈琮踐踏于腳下，藉此翻身。

賈琮搖頭道：「子厚的文章火候，縱是位列三魁都不氣虛，哪裡是什麼運氣？我只是奇怪，你先前不是說，寫策論時會變通一下么？如果你策論寫成附和新法，斷不會只二甲十二名才對。」

到底是教養在身邊的長子長孫，又這般醇厚老實，宋岩以目示賈琮，適可而止……

宋華搖頭苦笑不語，宋岩卻岔開話題道：「清臣今日在國子監之言，是出於本心，還是不願與那些監生辯論？」

他雖是穿越眾，心智遠比十二歲的孩子成熟的多。

布政坊，尚書府。

論起心計謀算之道，那些當朝做了一輩子官而不倒的巨頭們，哪一個不是祖宗級的厚黑巨擘？

這會兒賈琮來取笑，宋華自然羞愧難當。

張瑞與周隆同舍，今日自賈琮攪局后，雖經周隆收尾，場面沒有下不來台，可氣氛到底不如從前，眾人也就散了。

「但我所料，他若有動，必先壞你清名……」

宋華忙領命下去。

與和*圖*書張周同舍的還有二人，一為林陽林東明，一為余靖餘子孝，亦皆為舉監。

宋華倒是個實誠人，看著賈琮道：「論臨場機變，我的確不如小師叔……對了小師叔，恩榮宴之後，下月初一瓊林社要在芙蓉池和曲江池舉辦一次瓊林宴。適時在都中長安最優秀之年輕俊傑多會收到請柬，我亦有邀請函，小師叔可願來否？」

如今看來，兩人卻不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麼簡單。

「恭喜先生，恭喜子厚……」

賈琮點頭道：「我知道此人，在廣文館中風評都不佳。他自身是沒什麼底蘊的，真要再生事，多半是借刀殺人，呵……」

老邁了許多。

林陽、余靖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若不能出口惡氣，前程就毀了大半！

宋華聞言，抽了抽嘴角，道：「是我白擔心了……」

至於賈琮那番話的心機，朝堂上那些拔出根眼睫毛都是空的人精們，自然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只是摸不准他到底是哪種動機。

宋岩見之，呵呵笑了聲，道：「你師叔年雖小，卻是個有主意的，不用你擔心。日後，說不得還要你師叔照顧你。」

「今科狀元曹子昂極可能因李文德之死，遷恨於你。」

一直沉著臉靜靜而坐的周隆淡淡道：「東明，子孝所言多半不差。我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賈清臣多半是故意如此。至於為什麼……想來他根本沒有和我們辯論的心思。」

語氣隱隱艷羡。

待宋華去后，賈琮便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遍，從發現陳然不妥之處說起。

林陽奇道：「子孝，不是真心之言，那又是什麼？」

這些年輕一輩的算計手段，對於浸淫了一輩子權術鬥爭的宋岩來說，幾乎一目了然。

既然比不了出身，就比清白。

他m•ｈetubｏok.ｃｏm.coｍ考中進士，宋岩也不過點了點頭，哪裡這樣點點滴滴的分析過？更別提褒讚了。

但他不認為，他在處理人心算計上，就天下無敵了。

賈琮見宋華越說越忸怩，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子厚，太常寺谷寺卿家的閨閣，莫非就是瓊林榜執事？」

「唉，當日雖儘可能將你脫出李征案，但如今看來，還是有人懷疑到你身上了啊。」

待說罷后，靜靜等宋岩指點。

宋華又笑了笑，道：「我雖未反對新法，但也不全贊成。我有同年去了豫省，寫信於我言道，河南節度邰文國搜刮之烈，破家滅門，豫省烏煙瘴氣，萬馬齊喑。所以我在策論中書道，新法變革，宜緩不宜急。」

說起來，這點還是與禮不合的。

對於賈琮早熟和偶現的妙語，宋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道：「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旁人以為你是用套話在壓人，可我卻以為，你心中怕當真是這樣想的。這不是天真，而是站的高度更高，遠比一國子監監生的位置高。那些嘲笑你幼稚之輩，只能說他們的高度遠遠跟不上你。」

國子監作為官家第一學府，素為都中清流重點陣營之一。

聽著老人一點一點的分析脈絡走向，賈琮緩緩的點了點頭。

宋岩閉目想了片刻后，緩緩睜眼，一一點評道：

實際上，他還差的遠。

可一時間，哪有什麼良法？

在宋岩面前，賈琮直言不諱道：「兩者皆有，後者為重。弟子從不妄圖用言語去說服對手，也不會執著的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林陽這才反應過來，道：「他自然是不屑和我們這些寒門子弟辯論，縱然舊黨蒙難，也傷不了他的根本。他是國公府子弟，何等貴重……」

他們能走到這一步，的確不易。

其實還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