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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畢竟不是真的糊塗人，心思精明之處，絕不在王夫人之下。

在士林中是何等的榮耀，他並不覺得誇讚錯了，反而覺得還沒贊夠。

見她這般動靜，倒將賈環唬了一跳，就要認栽……

心裏疑惑，莫不是在薛家經商的年頭太久了，所以一心只以金銀為貴？

還是探春捉住了賈環，先將前事好一通訓斥后，又准他將功折罪，前往榮慶堂探聽消息。

都是些沒怎麼經過世事的閨閣小姐，還不懂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妥協和讓步」的技巧。

自此以後，殘存的錦衣親軍才元氣大傷，龜縮起來小心翼翼的舔舐傷口。

賈母心裏好累，乾咳了聲，打斷了賈政的自誇。

兩行清淚滾落流下。

好在薛寶釵極會做事，趕緊攔下探春，道：「環兄弟急忙跑來，本就辛苦了，歇息一會兒也好。」

瓊林宴上一鳴驚人，一曲新詞天下知……」

賈環見狀，耷眉臊眼的，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亂看，見探春果然沒出聲攔，便悄悄將那一把銀錁子收了起來，眉開眼笑起來……

賈環心懼探春，不知她是好心，辛苦跑一遭卻被當頭潑了盆冰水，只垂頭喪氣的尋了角落一把椅子坐下。

真真是教子至理！

這會兒腳步聲急躁，除了他再沒別個。

賈母見賈政神色，就知道拿這個透著迂氣的小兒子沒法子，只好對賈琮道：「你雖年幼，但我瞧你心裏卻是個有成算的。也別怪我們逼你，姨太太家的哥兒是在咱們家門前被人拿走，要是咱們一點動靜沒有，你讓外人怎麼看賈家？如今你是榮府世爵的世子，早晚都要襲這份爵位。你不操心些，讓哪個去操心？」

探春這一會兒真覺得與寶釵同病相憐，可也顧不得再教訓賈環，咬牙問道：「三哥哥回來怎麼說？」

賈母上院后，探春小院。

就聽賈琮繼續道：「我以為，既然家裡與那位韓鎮撫使沒關聯，那麼只在家裡空想，怕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不如出去活動活動，找找門路……」

果然和-圖-書，眨眼功夫就見賈環莽呼呼的一頭撞進屋裡來。

因探春生性大氣高潔，所以屋內布局寬綽。

安興坊。

畢竟，薛蟠再不堪，那也是她唯一的哥哥，豈有不焦急之理……

過往的行人們，愈發遠遠避開此處。

說著，不動聲色的瞥了薛姨媽一眼。

賈環心裏還在生氣，耷拉著眼角，吸了吸鼻子，半死不活道：「沒說什麼……」

此言一出，探春就覺得不好。

賈琮回頭吩咐面色煞白的四個隨從靜候后，面色淡然的與試百戶進了這座透著陰森恐怖，恍若洪荒巨獸的衙門內。

怪道賈環方才面色那般難看，連素來向著寶釵的湘雲，此刻都繃著俏臉，心裏覺得難受。

賈政聞言，這回沒多說什麼。

只是腹誹歸腹誹，可到底還要替她彌補疏漏，因而忙微笑道：「琮哥兒，不要想偏了姨媽的心思。她可不是準備對外人那樣，拿些銀兩打發你，那豈不是看輕了你？」

餘光看到賈政面色沒一點好轉，王夫人眼角一眯，又道：「再者，我也要趁機勸你一勸。妹妹，蟠兒這次做的著實太不像了。若能吃點苦頭長些教訓，未必就是壞事。」

雖然寶玉是極好的人選，可都知他畏賈政如虎，也沒人想逼他……

敬稱完一圈人後，也沒人覺得啰嗦，賈政還滿意賈琮知禮。

王夫人見賈政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不由一陣頭疼。

如今賈琮在他心裏，是賈家文華之氣所在。

他們手中沾染過百姓的血，沾染過文武大臣的血，沾染過王公勛貴的血，還沾染過皇子皇孫的血……

說罷，又從袖兜里掏出一隻香囊，從裏面倒出了幾個小銀錁子，都印著寓意「吉祥如意」或是「狀元及第」的花紋，有股雅意。

王熙鳳見大難事似已解決了，也開始湊趣道：「琮兄弟這下可有福了，前兒我在姨媽家可看到了個極好的丫頭，不比你屋裡的晴雯差。等把你薛大哥救出來，姨媽必不會小氣！」

而就在此時，一架明顯不帶錦衣m.hetubook.com.com親軍標誌的馬車，在四名隨從的護從下，自西緩緩駛來，入了安興坊。

得了好處，賈環終於開口了，將賈琮歸來后，說的做的，都描述了遍。

看在親戚的面上，讓賈琮去為這些狗皮倒灶的事奔波，賈政心裏本已極為不滿。

……

可因為賈政、賈珍等家主尊長都在，派丫頭去探聽消息顯然不合適。

十萬百戰雄兵，衝天殺陣透長安！

眼見氣氛越來越尷尬，賈珍賈蓉父子眼觀鼻鼻觀口，站著「聆聽」，薛姨媽、王夫人的臉色也越來越木然……

王夫人見賈政臉色一沉，便心知不好，忙對薛姨媽道：「你也是關心則亂，再怎麼著，也不過是蟠兒酒後失言，能有多大的罪過？了不起關上一宿，嚇唬嚇唬也就是了。雖說關的地方聽著駭人，可我想來，也許就和柴房差不多吧……」

探春滿肚子無名火起，「噌」一下站起來，就要教訓賈環。

別的不說，寶玉不就是如此？

這一會兒，眾人都到齊了，卻沒像以往那樣說笑頑鬧。

賈琮聞言，都不知該說什麼，滿面苦笑的看向賈政。

不過，隨著那一夜，天地劇變。

見此情形，賈寶玉心裏煩躁鬱悶，一跺腳道：「罷罷，何苦為了他一個，鬧的闔家不寧？此事原和寶姐姐不相干……」

況且賈政年輕時，也沒少了……

「蹬蹬蹬」的一陣腳步聲從院外傳進院內，又傳入屋內。

見此，薛寶釵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年代，大家子里受寵些的少爺，有幾個好看的丫頭服侍原是福氣。

賈政心裏也真噁心壞了，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可是也對她這會兒說話不經頭腦感到鬱悶。

果不其然，黛玉聞言后，霍然抬頭，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目光看向寶玉。

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小臉通紅。

薛姨媽許是憐子心切，有些亂了分寸，慌不擇言道：「琮哥兒，你薛大哥和你不同，他哪裡受得起這種苦頭……」

薛姨媽聞言，頓時高興壞了，激動道：「阿wwｗ.heｔubｏoｋ•ｃｏｍ.coｍ彌陀佛，真真是難為你想的這般周到！哥兒只管去問，只要能放出那個孽障，就是花上幾萬兩銀子破財消災也值當。你放心，事成之後，姨媽也必不讓哥兒白忙一場……」

抬起頭來，賈琮已經收拾好心情，正色道：「老太太、老爺、太太、姨太太……」

寶釵將銀錁子放在賈環身旁的小几上，笑道：「環兄弟今兒受累了，趕明兒出去買糖果吃，不怕你姐姐，有我做主，她必不攔你。」

再看寶玉，都覺得順眼了許多……

可老神京人絕不會忘記，十二年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親軍是何等的猖獗跋扈。

但是，依舊被尋常人所忌憚。

其她人面色也都凝重起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名試百戶便折返出來，依舊面色陰沉，只請賈琮一人入內。

……

結果惹出禍來，大人們竟逼迫賈琮去補禍。

到了落日之時，其他坊市門口都懸起燈籠火燭，唯獨安興坊，漆黑一片。

長安東城，興慶宮西。

屠盡飛魚方收刀！

鎮撫司衙門前，八名身著黒鵠錦衣的錦衣親軍執列兩側分守。

話至此，卻再也說不下去，哽咽難言。

賈琮點頭道：「老太太說的是，原該我用心……那，琮這就去北鎮撫司打探消息，求見鎮撫使。看看，到底有沒有通融的可能。芙蓉公子本也只打算小懲，想來，鎮撫使大人不會過於刁難。」

只是，聽完后，堂上氣氛反而比先前更凝重了。

那一夜，鮮血浸透了整條朱雀大街，血流順著承天門，淌進了太極宮……

賈政回過神來，也知道這種話說的不是時候，不過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的。

而且這比賞金銀雅緻多了，因此賈政對賈琮微微頷首。

「咳咳！」

被探春安置在主位坐下的寶釵，更是激動的站起身來。

薛家的孩子，就比賈家的珍貴？

歷經多少磨難，吃過多少苦，又勤學數年，方得今日成色。

他是知道的，賈琮哪怕在侍奉雙親之餘，都不忘專心課業，以備秋闈和-圖-書。

曾橫行如虎，不可一世的天子鷹犬們，被一個更加霸絕天地的當世英雄，帶著大軍從頭殺到尾。

見寶玉目瞪口呆，木在那裡都不知如何言語，黛玉凄然一笑，起身徑自離去，瘦弱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點頭笑道：「就鳳丫頭眼睛尖，你說的是香菱吧？的確是個好的。那好，香菱就香菱！回頭我就給哥兒送去，讓她好生服侍你！」

翠墨送來茶，他接過一口喝乾，一頭汗也不擦，就靠在椅背上怏怏坐著，一副倒霉模樣。

黛玉、湘雲等人見之，滿滿的嫌棄……

不說旁人，只看吾家琮哥兒。

探春見之，差點沒氣暈厥。

賈政聞言，面色這才算緩和了一些，點頭道：「太太說的極是，《古今賢文》有雲：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少壯不經勤學苦，老來方悔讀書遲。

欺人太甚！！

背後，四名榮國府的家奴見賈琮那筆挺的背影消失在鎮撫司，眼中隱隱透出敬佩之色……

只是眼睛里，多是怒氣……

隱隱有哀嚎聲和血腥氣從內傳出。

禮數所束，哪個都不好落下。

忙道：「是是是，都怪我沒說清楚，我原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也知道薛姨媽是因為薛蟠被抓拿入詔獄，一時間六神無主，完全沒了往日的雍容和精明。

她們只知道，今日之事，分明是寶釵兄長惹起，想要羞辱打罵賈琮。

錦衣親軍北鎮撫司所在地。

雖坊市街道與長安其他坊間並無區別，但是過往行人，都小心翼翼的避開坊內大門。

早就有一名試百戶候在衙門口，在賈琮從馬車上下來，交代清楚來意后，試百戶先看了眼跟在賈琮身後的四個長隨，然後疏離客氣的進了衙門內通秉。

可是黛玉必不會這般想！

如今倒好，拿賈琮當京里那些混賬無德的掮客，給你薛家跑腿，事成后給幾兩銀子當賞錢嗎？

賈琮還沒怎樣，賈政、賈珍等人隱隱都不自在起來。

姨太太，舉賢不避親。

寶玉煩惱之下說的是賈琮，卻不妨黛玉將和-圖-書自己也代了進去，尤其是，寶玉還是為了心疼寶釵。

忽地，小院外一道小身影從前面急奔而來。

正堂上，早已等候多時的眾人精神紛紛一震，齊齊看向門口方向。

說著，賈琮又看向薛姨媽，道：「也請姨太太放心，芙蓉公子既已說過不再嚴厲追究，那薛大哥最多吃些皮肉之苦，絕不會有大事……」

薛姨媽聞言，面色先是一僵，不過這會兒她自然不會說什麼不好的話，能救出薛蟠，給哪個都願意。

故而賈家姊妹們常在此處相聚。

適才眾人在此安慰寶釵，就聽有丫頭來報信兒，說是賈琮回府了。

寶玉雖沒其他心思，只是想眾人不要將薛蟠的錯賴到寶釵頭上。

林黛玉不知想到了什麼，美眸中滿是淚水，凝脂般的腮邊，浮著一抹冷艷的譏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誰讓他也是沒娘的孩子？但凡他娘還在，又怎會受此等……」

本就羞愧滿面的薛寶釵，聽聞此言，愈發覺得無容身之處，伏在桌上掩面哭泣起來。

不過沒等她再多說什麼，王夫人就替她做主微笑道：「如今你在東路院一個人支撐也是不易，手下沒幾個好用的人手。只一個平兒再有能為也忙不過來，我知道你姨媽家調理的好丫頭多，回頭她必賞你一個好的。」

儘管錦衣親軍之名，這些年來已漸漸不顯，愈發低調。

雖顛三倒四，倒也讓眾人聽明白了。

她不止是在哭賈琮的遭遇，也是在自憐己身命運。

賈家出了一個賈琮，筆出「清臣體」，紙貴「木蘭詞」。

賈琮這才躬身致謝，而後不再耽擱，與眾尊長告辭，出門徑自往東城趕去。

都靜靜的在堂屋坐著，也不言語，似在等著什麼消息……

而且，東路院那群欺主刁奴，竟如此放肆可恨！

聞言頓時驚醒過來，再一看賈政等人的臉色，唬了一跳，這個關頭，可不能再出疏漏。

探春到底還是心疼胞弟，喝道：「你跑那麼急做甚？好生坐下先喝口茶水再說。急急慥慥的，哪像是大家子讀書的公子？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