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嗯
紫鵑不說話，只笑著拉她走。
反覆發作，來回的折騰。
林如海乃奉旨欽差御史，探花出身，何等清貴之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場，可想而知，其手下鹽兵何等驍勇。
鹽政衙門不是尋常衙門口，巡鹽御史手下有三百鹽兵，專緝私鹽。
可見中廳與左右廂房，皆仿照衙署，為各個部門辦公和處理鹽務之場所。
「砰！」
「大人，前方便是鹽政衙門了。」
紫鵑開心道：「理他什麼緣故，他鄉遇故知，人生大喜事呢！」
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與雄壯巍峨的神京長安，恍若兩個世間。
比起印象中那個俊秀的不像話的如玉君子，此刻的賈琮，從氣質上看完全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
看起來，賈璉氣色不錯，比起去年時白胖了不少。
因為死於感染受到的痛苦，比直接戰死痛苦百倍。
幾步路，便到了正堂。
說罷，又強拉著黛玉往外走。
……
而岳姨娘見賈琮沒理賈璉，反倒先與她點頭，平靜眼神氣度沉穩持重，心中頓時收起了因其年幼而起的輕視之心。
賈琮則兩手空空，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下，隨林家嬤嬤進了垂花門。
十二歲的黛玉，已經出落的沾染了江南靈秀之氣。
正堂前廳，賈璉看著從天而降面色淡然的賈琮，驚喜非常。
不到揚州，不能領會江南之美。
就連當初溫潤如玉的目光，都變得深邃凌厲的讓人不敢對視。
岳姨娘只是妾，對她行禮于禮不合。
……
入了內卧，迎面就是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
這裡是巡鹽御史和家人的住處，外男不得入內。
很明ｈttｐs://wｗw•hetｕｂoｏｋ•ｃoｍ•com顯，這些鹽兵都見過血氣的。
心裏迅速浮現出一道身影，君子如玉。
眼見自家姑娘再度垂淚，紫鵑卻不似往日里那樣千勸萬哄，她有些興奮的上前，語氣激動道：「姑娘，你快猜誰來了？」
賈琮先對岳姨娘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在這個時代，便是絕症。
賈琮前世從未游過揚州，此刻行走在揚州古街上，深感名不虛傳，不負江南之美。
這數月來閨房內沉悶哀傷的氣氛，似都隨著這無禮的推門聲被打破。
賈琮點點頭，與黛玉還了一禮后，道：「奉旨南下江南，有所公幹，正好路過揚州，便來探望林姑丈和林妹妹。」
「……嗯。」
銳利的飛檐料峭。
賈璉聞言一拍腦袋，自責道：「怪我，忘了正事。」說著又一聲嘆息，介紹了岳姨娘后道：「姑丈身子不大好了，郎中說也就是這幾日了……」
黛玉氣惱斥道：「你這丫頭今兒是瘋了不成？管他來的是哪個，和我什麼相干？蘇州來人就讓管家去接待，老太太打發來人便讓璉二哥去理會，什麼了不得的事，非要我親自去迎？你想換主子不成……」
得知都中長安來人，岳姨娘自然要出面接見。
偶有小河穿行，可見白石拱橋高高彎起。
其實女孩子這個時候，身量長的比男孩子還要快些。
連日的陰雨初歇，天地間都籠罩在薄薄的煙霧中。
「叩門，就說長安榮國府來人，奉榮國太夫人之命，探望林姑爺和林姑娘。」
這種感覺，有些複雜。
過了儀門，便是第二和-圖-書進宅院。
紫鵑聞言氣的差點仰倒，跺腳嗔道：「我的好姑娘，是三爺來了！琮三爺……」
只是別說黛玉，就是原本興高采烈的紫鵑，看到迎面的賈琮，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推門而入的，正是她的貼身丫鬟紫鵑。
賈璉頭上戴著一個璞巾，比旁人的璞巾深些，遮住了右耳。
拔步床上，一倚坐在床邊默默垂淚的清瘦姑娘聽到動靜后，抬起頭看向門口，微微紅腫的眼睛里閃過一抹不滿和怪怨。
即使拿下，也是慘勝。
紫鵑第一次提起三爺時，黛玉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賈琮聞言搖搖頭，道：「先不說這些了，去看看姑丈吧。」
此刻尚早，並無官員公人上衙。
岳姨娘在一旁哭泣起來。
……
眼見黛玉理也不理，繼續流淚，紫鵑卻笑的滿臉花開，偏要強拉著她起身。
被人引路穿過前廳時，看過前門的一隊鹽兵，賈琮心中都詫異。
賈琮淡淡道：「戰爭已經結束，因在雅克薩大戰中積功一等，得封二等伯，又領錦衣指揮使之職，奉命南下……」
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
賈璉在一旁好奇問道：「公幹？三弟不是去了黑遼么？」
「三弟！！你怎麼來了？」
自髮妻賈敏病逝后，林如海便一直中饋乏人，沒有續弦。
紫鵑口中的姑娘自然便是揚州鹽政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林如海病重，自知時日不多，便派人去將女兒接了回來。
東關大街上已經有行人往來，來往的行人都會注意到站在鹽政衙門前的這七人。
說罷，沒再理瞠目結舌的賈璉，又對悄悄看著他的黛玉道：和_圖_書「老太太、太太給你捎來的東西還在後面船上，寶玉和家裡姊妹們也都托我給你問好。另外，寶姐姐也來了。還有平兒姐姐、晴雯、香菱她們……等船到金陵后，你們便可相聚。林妹妹你是東道，等姑丈病好后，當帶我們好好領略一番江南之美。」
見賈琮、賈璉等人入內，忙避到屏風后……
剛行至廊下，還未說話，就見游廊下迎面走來一對主僕。
正是黛玉、紫鵑二人。
直接戰死的只是少數，有時候反而是幸運的。
按規矩，臨終前若無子女侍奉在前，死後就成了孤魂野鬼……
她是見多了人和事的，知道只這等眼神，就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亂來反而會讓人看輕，點到為止正正好。
門樓上懸一匾，題曰：
賈琮雖比賈璉年幼，但身上承襲著爵位，又是賈家族長，所以也不必行大禮，也只是對賈璉點點頭，道：「一年未見，二哥氣色不錯。」
不僅忘記了怎麼去笑，也忘記了怎麼去表演……
后宅事皆由岳姨娘安排。
賈琮沒有對至親將死表現出痛苦哀絕之情，這兩個多月以來的高強度奔襲殺伐，讓他變得有些麻木。
所以鹽兵便是揚州城內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黛玉聞言，抬起眼帘又瞧了賈琮一眼后，再垂下眼帘，輕聲謝過。
大門緊閉，左邊為一鼓樓，右為一鐘樓。
不過當她陪起笑臉時，賈琮已經移開了目光，看向賈璉。
這回黛玉不掙扎了，只是嘴上依舊不饒人：「就知道你這蹄子不安分，這裏才是我家鄉，你快回你家鄉去罷。」
賈琮冷眼旁觀看的明白，想來岳姨娘和m.hetubook.com.com賈璉心裏都有數，林如海的身子骨真的不行了，也都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悲傷有些浮於表面。不過岳姨娘應該有幾分真意在，畢竟林如海去世后，她也將成為無根之木，心中難免恍惚。
一年不見，黛玉也長高了些。
穿過議事廳便是第三進，也就是后宅了。
近來林如海身子愈差，眼見沒幾日光景了，黛玉豈能不悲？
走近前些，就可見病榻上林如海枯瘦如柴，人事不省。
高了、瘦了、黑了……
沿著東關大街一路南行，至一處三進大宅時，親兵隊正郭鄖見賈琮似無所覺，便輕聲提醒道。
賈琮嗅的出，這是感染化膿后炎症得不到控制所致。
紫鵑則道：「給三爺請安。」
似乎這些外鄉人與這人傑地靈的江南，格格不入……
他只是默默的行了一禮，然後就與賈璉、岳姨娘出來了。
自前線下來，賈琮知道所謂的戰鬥減員，至少有七成甚至更高的比例，都是因為這種傷病難治而亡。
她微微蹙起眷煙眉，疑惑道：「是他，他怎麼來了？」
眺遠的賈琮回過神來，看向街道一旁，只見一座高大門樓座落在那。
……
發熱、嘔吐、寒戰、全身酸痛……
前廳還有一中年婦人，容貌秀麗端莊，乃林如海妾室岳姨娘。
並不寬綽的街道兩邊的民宅，皆是灰瓦白牆。
她現在整日悲悲戚戚，哪有什麼心思去猜謎……
三進鹽政衙門中，第一進為門廳，是門子打更、報時、監管人員進出的第一道防衛之門。
直到第二回說到「琮三爺」，黛玉方明白過來來人是哪個。
就賈琮所知，林如海如今所得和*圖*書重病，就是當初帶領鹽兵緝拿私鹽犯時，受傷難愈落下的病根。
敢走私私鹽者，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的亡命之徒。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這個素來最體貼心向她的丫頭，如今也不顧她的心思了……
那目光，彷彿能刺透人心……
恍若畫中。
郭鄖、沈浪二人堅持候在垂花門外，其他五人隨衙役下去吃茶。
就是一個壯漢，也會被各種併發症折磨成廢人，更何況原本只是文弱書生的林如海……
雖賈琮好似有些不近人情，連笑臉也沒一個，賈璉卻是不見外，依舊熱情，高興笑道：「江南養人啊……」又有些慚愧道：「倒是三弟清減多了，怎瘦成這樣？想來是黑遼之地太過苦寒。對了，三弟怎會來此？」
若是各省千戶所內的校尉都是這等水準，賈琮自忖怕是連一座千戶所都難拿不下。
內宅西廂，小姐香閨。
屋內除卻兩個嬤嬤服侍外，另有一年輕些的女人，亦是林如海之妾。
堅強習慣了，便似心如鐵石。
兩人走近后輕輕福下，黛玉用蘊著悲意但依舊清幽的聲音問候道：「三哥哥安。」
何況，除了都中老太太或是蘇州林家幾個遠支來人，還能有誰來？
與她，許多相似……
此刻天空剛放晴，久違的晨曦透過朦朧的霧氣籠罩在門樓上，塗上了一層金光。
不過到底是大家閨秀，沒有因為對方的變化而失禮。
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的青石板上，斑駁的紋路印刻著歲月的痕迹。
帶路之人也便從小吏變成了嬤嬤，自然，只能由賈琮一人入內。
只是她也沒想到，來人竟會是榮國府如今的承爵人。
揚州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