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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樓夢》里，賴嬤嬤之孫賴尚榮不就因為求了賈家，捐了官兒又補了實缺兒嗎？

或許笑聲能下飯，今日午飯，黛玉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面色也多了幾分紅潤。

但是，無論如何，林如海都是她的父親，是她在正是世上最後的至親。

怎會這樣卑微？

何其清貴權重？

賈琮：「……」

在江南，鹽政一道，就好似一張大網，可以將方方面面的力量牽扯在一起。

可他還有子嗣後人，上回進京被請去治賈赦，便是為了給他兒子捐官去的。

儘管自她母親賈敏過世后，五六年來她都與林如海沒見過幾面，記憶里的模樣都已模糊。

其中的主角自然不會被忽視，而此刻賈琮的身份，也就不問可知了。

若是林如海此刻就死去……

黛玉再次醒悟，羞赧的俏臉緋紅，也顧不得這些了，拉著紫鵑一起，和岳姨娘一道往正房趕去。

如今到了能斷他生死的時候，她怎能不怕不懼不緊張？

若他沒有請張友士來，林如海本就要在這兩日內徹底死去，同樣不會醒來。

……

那許多事都會比較麻煩，當然，也只是麻煩。

雖然這個婆子之前沒有見過賈琮，但近來即將入主林家的林家父子忽然倒霉一事，還是在林家引起了軒然大|波。

賈琮若放開手段來醫，開腔排膿，再憑藉青黴神效，連續使用幾個療程消炎，或許還能夠挽回。

所以，權衡利弊，賈琮最終選擇不出手。

張友士想了想，嘆息一聲道：「若無小老兒出手，也就是今天最遲明天的事了。」

張友士聞言一把白鬍子都樂得翹了起來，這可是一個天大的人情哪！

「哦……」

和_圖_書正堂上，賈琮面色淡然的對張友士拱手道。

……

賈琮又問了些張友士兒子的情況，捐了什麼官兒，在哪裡上任等。

如今，不過換了種方式罷。

在延續生命緩解病情這一方面，西醫還是比不過中醫。

對於最頂級那圈權貴來說，榮國賈家這些年的確在走下坡路。

話又沒說完被打斷，賈琮問道：「若行此術，我姑丈最長還能活多久？」

賈琮聞言精神一振，忙問道：「只是什麼？」

一頓午飯吃的極有趣味，賈琮一本正經說的一些小段子，往往能讓對面三人捧腹大笑。

況且就算他清醒過來，怕也會要求賈琮放了林原，來給他摔盆當孝子，不當孤魂野鬼。

他能做到最好的，就是尋一名醫，盡量延續林如海的生命。

賈琮微微一笑，道：「先看看吧，不管成不成，我榮國賈家，都記老先生一份人情。」

不止為了林黛玉，也為了他目前的利益需要……

所以，就請姑丈大人，再繼續「活」下去吧……

若以為憑藉救命之恩，就能讓人納頭便拜，那世間權勢最大的豈不就是郎中？

賈琮正要說飽食后不能立刻睡覺，卻見一個中年婆子匆匆進來，通報道：「姑娘、姨奶奶，賈家二爺回來了，讓我請你們過去。」

聽聞中年婆子之言，賈琮對黛玉喜道：「恭喜林妹妹，看來運道不錯，那位張友士張老先生在家！」

黛玉面色蒼白，眼神驚恐無助。

賈琮聞言眉尖一挑，道：「若有老先生出手呢？」

張友士聞問，老臉一紅，道：「應該……可以拖到後天。」

賈琮見之啞然失笑，走到她跟前，道：「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m傻了，趕緊去正房姑丈那裡等好消息啊！」

自然，也引得黛玉嬌嗔連連。

原本只黛玉、紫鵑會笑，可當賈琮輕描淡寫的說出自己兄弟賈環比黛玉還要大方，請東道請一根三文錢的糖人，還咬掉大半隻剩一雙糖人腳給他時，連岳姨娘都忍不住笑出眼淚。

張友士聞言一怔，下意識的點點頭，道：「自然不能，死人怎……」

中年嬤嬤聞言忙回道：「回……回三爺的話，賈二爺是帶著一架馬車回來的，去時沒有……」

嚯！

這樣一個人，就算被他救活，也絕不會聽他擺布。

見氣氛活絡的差不多了，賈琮方道出本意：「老先生如此年高，還勞動先生來此，實是不該。只是，我家大人身患重症，尋常名醫請遍也無甚大用。所以才不得不厚顏再累先生走此一遭……」

看到床榻上面色已成灰敗色，氣若遊絲的林如海，不由暗自搖頭。

張友士慚愧道：「其實封死心脈，乃是假死之術，與治病救人不相干，實非正道。行此術后，病者看似沒死，卻已經不能算活人了，當稱之為活死人。一直昏睡不醒，就算用針錐十指烈火燎燒，也沒有一絲感覺。這樣其實生不如……」

……

等丫鬟婆子們收拾好飯桌，又上了飯後茶，黛玉見賈琮面上還是有許多疲憊之色，便好心勸道：「三哥哥，你再去歇息去罷。」

她原以為這位被賈琮說的極高明的張友士老先生會是一位世外高人，當白衣傲王侯才對。

病到林如海這一步，已爛至肺腑內臟，比當初武王肌體外傷之潰要嚴重太多。

她卻不知，若只張友士一人，他或https://www.hetubook.com.com許真能做到白衣傲王侯。

「你們都先出去吧，在門口候著就是。」

一時間，之前那個輕鬆快意歡樂的午餐時光，好似只是個夢幻。

現在，又突然夢醒回到冰冷的世間。

等人都出去后，張友士沒有多言，徑直走到床榻邊坐下，從被中取出林如海一條枯瘦的胳膊診脈。

只是這種活死人，有意義么？

林如海是崇康帝的心腹大臣，正經的天子門生探花郎，同時也是寧則臣一伙人所重的新黨重臣。

會不會太遲了……

只是遇到這等大事，光害怕是沒用的……

賈琮聞言，面無表情的模樣讓張友士心裏有些忐忑，好在沒過多久，就聽他問道：「老先生，我姑丈還有多少時日？」

「伯爺，看得林大人這脈息：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需而無神。其左寸沉數者，乃心氣虛而生火，左關沉伏者，乃肝家氣滯血虧。右寸細而無力者，乃肺經氣分太虛，右關需而無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制。最嚴重的是，肺腑處曾受鈍創，遷延不愈而潰爛成毒瘡……事已至此，藥石難醫，神仙難救啊。小老兒慚愧之極……」

張友士見之，猶豫了半晌，忽然咬牙道：「伯爺，小老兒之所以能讓林大人清醒的再活三日，便是打算以金針刺穴，逼出其心脈內的所有餘力，讓林大人再堅持三日。可如此一來，也就徹底斷絕了林大人的生機。林大人肺腑潰毒會隨著經脈迴旋而入心脈，最終大羅神仙下凡也難救治。可是……可是若小老兒以金針將林大人之心脈封死，不讓肺腑潰毒流入分毫，如此一來，那林大人其實還能活很久！只是www.hetubook.com.com，只是……」

這等風險實在太大，別說他不會主動為之，縱然黛玉知道他有此手段來求他，他都不會答應。

賈琮抱雙手于胸前，靜靜的等著。

愈發感激之極。

一個有著牽挂的人，是成不了世外高人的。

賈琮沒有聽張友士的「只是」，他轉過頭看著床榻上生死不知的林如海，眼神中隱隱有些愧意，不過也是一閃而逝。

莫不是水平不濟……

有先前的預熱，張友士哪裡會嫌麻煩，忙道：「小老兒些許微薄之術能得伯爺記掛也是福氣，只恐小老兒醫術不精……」

張友士終究不過一白丁，就禮法而言，賈琮能做到這一步先一步行禮，已經很算是禮賢下士了。

正緊張害怕的滿心混沌的黛玉聽聞此言，怔了下后才明白過來，可隨即又激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實也是如此，至少賈家若想運作一個官兒，算不上多有難度。

張友士許是也覺得不大妥當，有些耍人之意，便忙補救道：「伯爺，小老兒的意思是，能讓林大人清醒過來，然後活到後天，也可交代後事。若是小老兒不出手，林大人這兩日內並不能醒來，就直接過去了。」

聽聞這個消息，黛玉和岳姨娘登時站了起來，滿臉緊張期待和畏懼。

又有何益？

「一年不見，今見老先生依舊身康體健，可喜可賀。」

張友士看著賈琮沒有絲毫表情的面色，和那雙漆黑的眼睛，心裏隱隱生寒，他道：「若如此，最短林大人也能活三個月，若是有人蔘、蟲草等大補之物不斷，再有人精心照料，常服侍清洗，那就是再維持一年半載也未嘗不可，甚至能更久，只是……」

他這般回禮倒也合理，可藏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屏風后的黛玉卻大失所望。

她卻沒看到，背後賈琮的眼神里，是多麼的遺憾。

賈琮需要利用這張網來行事，有這層關係在，他後面許多事都會方便太多。

但真要那般，不僅會將他的底牌泄露，甚至還會讓人聯想到武王莫名其妙活下來的原因……

可這世間有幾個人能站在那個圈子裡？

張友士也的確很感動，鬚髮皆白的他躬身道：「勞伯爺惦記，小老兒榮幸之至。」

見黛玉和岳姨娘都面色緊張，黛玉更是再度垂淚，卻沒什麼實質反應，賈琮邊起身邊問道：「嬤嬤，我二哥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所以這個承諾，極有分量。

張友士不再多言，跟隨賈琮進屋，診治林如海。

進了內室，賈琮讓在裏面侍候的嬤嬤丫鬟先離開，之前在裏面服侍的一位姨娘也早早避開。

屏風后，黛玉早已淚流滿面……

張友士話沒說完，就被賈琮打斷道：「如此一來，姑丈也感覺不到傷病之痛了？」

普天之下，絕大多數的人都在那個圈子外，而在這些人眼裡，堂堂榮國府絕對是頂級豪門。

賈琮希望張友士能讓林如海，再活半年。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張友士面色愧然的對賈琮說道。

賈琮頷首，道：「那確實不凡。」不過還是惋惜一嘆道：「三日太短了，我們晚輩不能長陪左右盡孝，心中實在難安。要是能再長些，哪怕只有半個月也好……」說罷，眼睛直直的看著張友士。

對於賈琮來說，林如海活著，哪怕是人事不省的活著，都有極大的好處。

雖然沒明著許諾日後會有怎樣的照顧，可張友士活了一輩子都快成精了，怎能不明白賈琮的意思？

自然談不上多深厚的父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