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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南總督居然帶領大軍前來要人……

這一刻，方悅第一次明白「生不如死」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也識時務，這數年來，從來都唯方悅馬首是瞻，任勞任怨。

豎子死不足惜，卻將他老子的大好前程，給坑到了爪哇國去。

好在一旁展鵬伶俐，見狀不好，一個箭步上前，在方悅掉下馬前攙扶住了他。

小八聞言心動，不過看了眼黛玉身上的大紅羽紗面鶴氅，還是搖了搖頭，道：「俺買不起。」

賈琮想了想，道：「梁溪趙家已經有人去辦了，最多明日日落前歸來，就不勞巡撫費心。至於趙家在江南的近支族人，就由巡撫衙門和按察司衙門派人一起辦吧。今夜本座便會連夜上書，將此事原委悉數上奏天子，不會忘了江南巡撫衙門和按察司衙門的功勞的。至於趙家人到底該如何處置，就由天子定奪。若是天子下旨，將此事交由江南方面處置，錦衣衛自然會遵旨行事。」

……

看出紫鵑悶悶不樂，黛玉笑著起身，道：「走吧，咱們回去歇息吧。外面的大事幫不上，也別在這裏給三哥哥添惱了。」

文官殺人，當真是狠辣透骨啊！

再加上方悅向來強勢，郭釗同為二品巡撫，可在江南省的話語權著實不高。

紫鵑還是悶悶不樂，道：「姑娘說這麼些為她開罪，還不是因為她是三爺的房裡人。若不是這個，姑娘會饒了她？」

看著接替了方悅后，繼續向自己討要趙玉華的郭釗，賈琮搖頭道：「這件事不必多說了，方悅持王命旗牌都從本爵手中要不得人，郭大人和諸葛大人就不要多想了。」

見郭釗面色凝重的在那裡裝模作樣，方悅怒極反笑，厲ｗｗｗ•ｈｅｔｕbook•com.cｏｍ聲道：「本督乃天子所命封疆督臣，節制江南一切文武，爾等欲造反不成？」

說到最後，小八愧疚的紅著臉，又低下頭去。

黛玉聞言不笑了，溫聲道：「好了，我都不氣了，你還氣？素日里你和晴雯也是要好的，這會兒就尋小八去打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個爆炭性兒……」

江南總督之子，竟然是邪教佛子。

方悅自然是目眥欲裂的死死盯著郭釗，他萬萬沒想到，對他而言屬臣一般的下官，竟會在這個時候內鬥！

說罷，領著紫鵑、小八二人回了內宅。

郭釗平日里屁都不願多放一個，但眼睛卻毒，出手打三寸。

小八看起來清瘦，才十二歲，怯生生的模樣惹人憐。

賈琮理也不理，郭釗則將手中的紙箋轉交給了……陶克，道：「老將軍，元宮不敢看，你來看看吧。今日若是鑄成大錯，江南文武自上而下，將無人能得以倖免。」

誰又能想到，郭釗會在這個時候，在方悅身上狠狠的插下了這樣一刀？

鹽政衙門大門外，依舊亮如白晝。

聽紫鵑出賣了自己，小八羞愧的差點沒把腦袋藏進懷裡。

小八又慚愧了，小聲辯解道：「俺做事從不耍懶……」

黛玉笑道：「有孝心是好事，害什麼羞？你先穿著這身，等明兒你想回家了，再送你一身便是。」

這個粗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紫鵑沒好氣白她一眼，然後對黛玉道：「姑娘，我專門把她叫來，以後讓小八跟著你吧？」

所以他並沒有發怒，反而以商討的語氣道：「賈指揮使，督臣大人之前所言還是有道理的，趙家不比秦家，勢力牽連頗廣，你看，和-圖-書是不是錦衣衛再度與江南巡撫衙門聯合起來，一起辦案……」

且她還不是自己來的……

紫鵑很正經道：「我是快被氣瘋了，可還沒瘋呢！」

雖還未進總督職，但氣概上似已提前到位。

鹽政衙門，中堂。

方縱多半是被人給引誘了，才戴上了這個帽子。

說罷，不再停留，招呼了江南按察使諸葛泰、江南大營提督陶克、總兵盧明等人，率部離去。

而陶克聽他說的這樣駭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替方悅背鍋的道理，接過紙箋糙糙看了一遍后，眉頭隨即緊皺。

等東關大街上重新恢復成空蕩蕩的后，賈琮正要折返回屋，遠遠看到西邊街角站著數人。

紫鵑沒好氣道：「這也是個死腦筋的，我讓她穿她卻不肯，問急了才說想捎回去給她娘穿，她娘還沒穿過這樣好的衣裳。」

紫鵑聞言跺腳：「姑娘，你就是忒心善忒心軟了！哪有讓一個丫頭齜牙的道理？再說，她還沒成三爺屋裡人呢，就敢欺負你上頭……」

若無江南大營三千正規軍，只靠督標營那兩千樣子貨，又能成的了什麼事？

方悅是顫抖著手接過紙箋的，他心中已經有了絕望的猜測，可真看到紙箋上那一個個熟悉的字跡和驚悚的內容時，方悅才知道之前的絕望，根本算不得什麼。

雖然黛玉送了她一件斗篷，可這會兒她並沒穿。

新法尚且未能大行江南，只看到一點曙光，爭功奪名的戰爭已然開始。

當頭一人，不是葉清又是何人？

紫鵑聞言氣苦道：「這爆炭性兒，倒成了她護身符了不成？」

「噗！」

黛玉蹙起眷煙眉，看著紫鵑嚴肅道：「你又渾說什麼……哪有你想的那麼可恨和*圖*書？晴雯不是恃寵而驕的，她就是直腸子，做尋常丫頭的時候就這樣，還沒小角兒有腦子。不信明兒你瞧她怎麼說，雖不和你道惱，但必漲紅臉說些軟話，她心裏也愧疚著呢……行了，我知道你護著我，可也別小心的忒過了點。換旁個人你這般惱也罷，晴雯那燒糊卷子，你果真不了解？看著咋咋呼呼，其實哪個也傷不了，不比那些面上說好聽的，心底里陰私的。」

連賈琮都對這個從來悶聲不叫的巡撫大人，刮目相看。

紫鵑在堂外站了好一會兒，腿都快凍僵麻了，賈琮離去后，她才進來。

黛玉被她的實誠勁兒給逗笑了，嗔道：「買不起新的，還買不起舊的？」

恍若一把燒紅了的利刃，狠狠的刺入了他的體內，狠狠剜著他的五臟六腑，並不停的攪動著。

郭釗聞言大喜，拱手道：「指揮使大人果然深明大義，沒有辜負天子重託，佩服，佩服！」

方悅沒摔下馬，卻也昏了過去，臨昏迷前，他聽到了最後一言：「來人，督臣身體有恙，病情危急，派船送督臣大人折返金陵，延請名醫救治……」

江南總督，相當於後世高配政局委員的一方大員，尋常時日，有總督在，巡撫只能算是佐二官。

而且甫一開端，便是炙熱慘烈的白刃戰，刀刀見紅！

小八認真講道理：「姑娘身上這樣的，俺伺候十年也買不起，舊的也買不起。姑娘的好心俺記在心裏了，只是俺真不能再要了，俺是練武的，不怕冷。」

黛玉啞然，輕輕一嘆后，笑道：「總之，她不是個有壞心的，這件事不許再提了，更不要在三哥哥跟前多嘴。他在外面那麼多大事，我只聽了一件就駭的不行，ｗｗｗ.hｅt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若是咱們再拿裏面的事煩他，那才真是不知輕重呢。」

方悅面色自青轉黑，再成白，最終面如金紙，搖搖晃晃間，一口心頭血噴出，將厚厚一疊紙箋染紅，浸透。

再看向方悅的目光，已經變成了審視。

黛玉又勸：「好了，往日里我和哪個鬧彆扭，你必先說我的不是，再從中勸和。今兒是怎麼了？再說，今兒也是我先撩撥取笑晴雯的……」

郭釗聞言面色一沉，不過他深諳隱忍之道，也知道他一個沒有王命旗牌的巡撫，的確無法和手持天子劍的錦衣衛指揮使抗衡。

可惜了。

自然不是她怕賈琮，只是不想打擾好時光。

江南巡撫郭釗的這一接，實打實的給賈琮上了一堂生動的官場插刀課。

小八都覺得心裏暖暖的，她抬起頭看著畫兒一樣好看的黛玉，感激而認真的道：「可不敢再要姑娘的東西了，俺爹娘打小教俺，無功不受祿，有仇要報，有恩更要報。受了一份恩就要先報恩，不能一份還沒報，就厚著麵皮又受第二份。若是如此，日子長了，心也粗了黑了，成了沒骨氣的。今天，俺已經受了姑娘好多恩了……」

紫鵑在一旁有些不耐煩笑道：「買不起姑娘的，買我的舊的總成了吧？真沒見過你這樣倔的，怪道李蓉都托我容你一點，說你古怪。」

……

紫鵑聞言，也覺得有道理，只能點了點頭，不過心裏還是打定主意，往後多讓小八跟著黛玉，叮囑她誰再敢跟黛玉齜牙，就狠狠教訓她什麼是規矩！

「姑娘……」

她卻沒有近前，只遠遠的抱拳一禮后，瀟洒離去。

到底是她姑娘太好說話太心善了，換成那位寶姑娘，誰敢不尊重？

展鵬倒不是擔心和_圖_書方悅摔死，是不想他在鹽政衙門大門口摔死。

陶克這樣的沙場老將，此刻都覺得膽寒。其實他也知道方縱的成色，那個一眼能看到底的紈絝若也能成為明香教的真正頭腦，那明香教不知滅亡了幾百回了。

字字錐心，字字泣血！

但就算如此，到了這個地步，誰敢為他脫罪？

郭釗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身形漸漸隱沒在黑夜中……

金陵，金陵……

黛玉的聲音糯軟溫柔，卻又不失清澈，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第二招，更狠辣。

諸江南文武率領六千大軍，乘興而來，倒也還算盡興而歸。

揚州府到金陵足有二三百里之遙，騎馬倒罷，乘船非二三日不能至。

黛玉有些撓頭，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忽然笑道：「在長安府里人都笑話我是風一吹就倒的人兒，如今身邊又多了個一說話就臉紅的丫頭……」取笑罷，她又寬慰勸道：「既然你懂得這個道理，那就不妨事了，斷做不出得寸進尺忘恩負義的事來。如此，又何必再拘泥於陳規舊俗里？你有孝心，不願先你娘穿好衣裳，我即使是做主子的，也不能駁了你的孝心。那就變通一些，提前支一些你的月錢，再買一件，可不更好？」

陶克不想與方悅分辯什麼，直接縱馬到他跟前，將紙箋交給了他。

黛玉莫名道：「你準備去哪裡？」

黛玉看了她身後一眼，奇道：「好端端的，你把小八叫來做甚？還穿的這樣單薄。」

後世那幾個插刀教的教主，和郭釗相比，真真連提鞋也不配。

黛玉聞言，一口噴笑出來，笑罵道：「紫鵑丫頭你真是瘋了！」

紫鵑氣笑道：「我也跟著！只是我又不會拳腳，再又丫頭不尊重，就讓小八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