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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思雨停了撫琴的手，有些驚訝問了一句：「徐公子莫不是與謝先生學的琴？」

何霽月還是不言不語，興許也是沒有聽見，人若真的沉浸在情緒之中，就是如此。

吳嫂點了點頭，只道：「徐少爺放心，夠用的，小憐那裡有幾千兩銀子，只是這賬目的事情，還請徐少爺過目一下才好。」

徐傑知道段劍飛說的是什麼，只是並不答話。

所以段劍飛開口說道：「霽月，不知最近你有沒有空閑，可當富水湖一游，富水湖可不是這東湖能比，大上幾十倍不止，如海一般的寬闊，富水湖上行船，待得大風一起，船如離弦之箭，那才是暢快之事。」

吳嫂連忙起身，雙手在身前圍兜里擦了擦，答道：「徐少爺且吩咐就是。」

徐傑似乎也感受到了何霽月的一些憂愁，轉頭看了看頭前正在撫琴的顏思雨，見得顏思雨也在往自己這邊看來，開口說道：「顏大家，近來我也學了琴，可否借琴一用？」

何霽月終於把頭從窗外挪了進來，看著徐傑撫琴，聽著其中琴音。

徐傑進門之後，也正見得吳嫂剛剛忙完印刷之事，正在院內打水洗手，開口便道：「吳嫂，明日里且幫我一個忙。」

徐小刀點了點頭，似乎興緻不高。

其中之意，有淡淡別離愁，更有邊關大漠的蒼茫蕭瑟。其中人意更多，三疊其實也有解，離別意貫穿始終。

徐虎在後問道：「少爺，這何姑娘可是生和-圖-書你氣了？」

顏思雨聞言，親自起身把琴抱了起來，送到徐傑桌案之上，也不離開，就跪坐在一旁，還把徐虎手中的酒壺接了過來，為徐傑添酒。

何霽月並不答話，而是依舊看向外面，似乎心情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在想男女之事，是不是有幾分愁腸在心。徐傑當面而坐，兩人又好似形同陌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有了徐仲那一句當面的拒絕，才有何霽月如今的愁。

張媽媽見得顏思雨這般模樣，跺了跺腳，悻悻說道：「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這般的機會了。」

徐傑雙手放在琴弦之上。琴與琵琶是有區別的，上古之琴為五弦，周有文、武王，各加一弦，便成七弦。琴音比之琵琶，多是慢條斯理，鮮少有激烈，所以琴音多雅。

段劍飛這個護花使者，只能站在甲板上皺眉等候，等候這船慢慢而行。百十步的湖面，段劍飛可躍不過去，若是落水，那才是臉面盡失。

一曲《漁舟唱晚》，也是名曲，傳自晚唐詩人皮日休。音調雄渾悠元，乃古音之法，也是謝昉的拿手之作，徐傑學來，尚且差了一些火候，但是也不差。

「明日隨我出門，出門與人打一架。」徐傑說道。

拿起酒杯再飲，徐傑也避了避眼神，不好意思這般一直盯著看，一旁的徐虎見得徐傑放下了酒杯，又去給徐傑添滿。

徐傑並未跟隨而出，只是看著那白衣背影和-圖-書消失在黑幕之中。

徐虎不解問道：「好端端的，她怎麼就生氣了？我見少爺可沒有得罪她啊。」

徐小刀從一個廂房奔了出來：「少爺，怎麼了？」

顏思雨輕聲答道：「那徐公子今日情緒不佳，女兒如何開得了口。」

顏思雨見得張媽媽擠眉弄眼，看了看徐傑，隨後轉頭與張媽媽搖搖頭。

夜遊湖，景色其實都在水中，水中倒映的一切，方才是美景。也還有船中燈火，映照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

曲子未罷，何霽月已然起身往甲板而出。

徐傑搖搖頭道：「不殺人，只是比武而已。」

琵琶能出激烈緊湊之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也是在形容琵琶之音的緊湊與激烈，琵琶曲中有《睢陽平楚》，便是緊湊激烈的代表之一，《睢陽平楚》也就是《十面埋伏》的前身。兩種樂器音樂的區別，也與兩種樂器的演奏方法有關。

留給船艙之內幾人的，是何霽月的一個側臉，如鵝蛋煮熟之後的光滑，亦如鵝蛋一般的白皙。

張媽媽面色著急，更是擠眉弄眼不止。顏思雨卻一心低頭撫琴，假裝沒有看到。

何真卿把段劍飛留在鳳池山已經有了一個多月，其中的意思，何霽月不是不懂。為何世間之事，總是這般不能如人所願……

一襲白衣，上下明月兩輪。

酒酣耳熱，湖風微起，更是醉人。琴音和_圖_書三五，詞牌幾曲，便是這個時代最為高雅的享受了。

船隻快要靠岸，張媽媽在那側門處，不斷給顏思雨擠眉弄眼。

徐傑點點頭：「興許是吧。」

「嗯，你且把賬目放到書房裡去，我抽空就看看。」說完徐傑又開口喊得一句：「小刀兒，你躲在哪裡呢？」

段劍飛有些不高興，不高興的是徐傑今日似乎出了不少風頭，也在思來想去，也有總結歸納，究其原因，不過是徐傑佔了本地人的優勢，段劍飛是個外地人。

「少爺要殺人？」徐小刀輕描淡寫問了問。

《漁舟唱晚》，其中多表達了一種閑淡靜雅的氣息，有一種逍遙，有一種自得，有一種心平氣和。

待得再靠近許多，段劍飛方才往那碼頭岸邊躍去，回頭還有一言：「徐公子，明日黃鶴樓不可失約。」

顏思雨起身，抱著琴又回去了，再撫，也是古曲，《陽關三疊》，來自唐王維詩文中延伸出來的琴曲。就是那首：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首曲子極為平緩，聽得人多少有些淡淡的愁意。

何霽月坐在窗口之處，身形微微倚著窗檯，倒是沒有喝酒，只是看著湖面，看著遠處燈火點點，也看著更遠處鳳池山頂的一些亮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徐傑知道顏思雨是在誇獎，搖搖頭道：「差之甚遠，顏大家何不也奏一曲，在下當聆聽細學。」

船行緩慢和_圖_書，已然在慢慢調頭往回，離岸不遠。

徐傑回到家中，還是那個小院，多了一些人，這小院似乎也不夠用了。多了襲予一個姑娘，一個人便要住一間廂房，多了一個鄧羽，也要地方住。連帶之前吳蘭香與秀秀也搬了過來，母女佔了一間廂房，還有那印刷作坊也佔了地方。

徐傑知曉何霽月並非生氣了，這般的情緒，也不能用生氣了形容。只是徐傑也不知如何來形容這般的情緒，只得又道：「女人多是如此，說生氣就生氣了。」

徐傑看了看，不免有些看呆了，似乎也看得有些熱血上涌。

顏思雨低頭收拾著桌案上的東西，並不答話。興許顏思雨也想在徐傑面前表達一個姿態，保留一份自尊。

徐傑點點頭道：「謝中丞親手教的，奈何我還並不十分熟練，只能小奏幾曲聊以自|慰。顏大家見笑了。」

徐傑方才往廂房而回，雲書桓跟了進來，備上茶水。雲小憐端著木盆也走了進來。

「情緒不佳，填詞正好，興許還填出一曲佳作呢。你就是臉皮薄，開口邀一首詞有什麼的，哪個花魁大家不找人邀詞？」張媽媽大概是怒其不爭，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

「這處院子，本就是租的，而今也擁擠了些，不夠寬敞。明日里勞煩吳嫂出門尋一尋，看看能不能尋個大宅子，這回就不租了，直接買就是。你那裡錢不夠，便到我這裏來取。」買房子算是置產業，徐傑倒是沒有投資wｗｗ.ｈｅtｕｂoｏk.ｃom.ｃｏm理財的想法，也是按照需求來做的事情。

聽得何霽月又把頭轉了出去。

這一語，顏思雨當真有幾分離愁不舍，抬頭往外看去，張媽媽卻早已起步，追了出去，出去送徐傑幾步。顏思雨又到一個小窗之後，看著那慢慢遠走的徐文遠。

一旁的顏思雨笑道：「徐公子此曲，深得謝先生幾味。」

船行雖慢，曲音落時，這船還是靠了岸，徐傑帶著徐虎起身下船而去。

待得一曲而罷，徐傑微微抬手，看著何霽月，兩人四目一對，何霽月又把頭微微轉了轉。

慢音樂與快音樂，演奏上難易也可以相對比較。慢音樂能奏好，其實更難。難在對音樂本身的節奏把握，對於音節長短的把握，在於情緒變化的把握。相比而言，節奏快的音樂，技術上有要求，但是節奏把握上與情緒把握上就要少一些。當然，這隻是相比而言。能把音樂奏好，本身就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段劍飛見得何霽月不言不語，便是又道：「富水湖之大，一去就是百多里，水面並不起大浪，湖中島嶼眾多，有些島嶼之上，奇異飛禽多有棲息，萬鳥齊飛，場面壯觀無比。霽月要不要去看看？」

張媽媽從側門走了進來，開口便是埋怨：「女兒啊，這般的好機會，如何能不開口呢？」

何霽月飄飄若仙而去，百十步外，已然上岸，片刻之後，背影已無。

徐虎搖搖頭，表示不理解。徐傑也只是盯著何霽月消失的方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