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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刀

作者:祝家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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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風雨聽驚雷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過來!

第三卷 風雨聽驚雷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過來!

果不其然,便聽有人拔刀之聲,徐傑也看了過去,一個灰衣的年輕漢子,滿臉怒氣,正在與一個中年大鬍子對峙。
依舊被打了回來!
徐傑面色一黑,還真被楊二瘦說中了,本想抖個威風,倒成了楊二瘦的笑話。
大鬍子顯然知道這位公子哥身份不一般,卻也並不懼怕,百十匹馬算不得什麼,太行黑衣馬,乃是黑馬賊的自稱,山寨里輕鬆就能出得七八百匹健馬。大鬍子更不怕什麼官府勢力,太行山是如何的崇山峻岭,哪裡會怕官府。官府倒是怕他們,怕他們劫掠鄉里,怕上官怪罪,怕官位不保。
漢崇儒,有了董仲舒的三綱五常,有了天地君親師,這個國家,延續了對於祖宗的崇拜,真正有了對於國家大一統的執念,真正有了對於國家統一精神信仰。
從此佛教,才再次恢復到本身的意義,成了一個單純的宗教,如此才能在中華之地傳承,佛下弟子,清苦修行才是應該。
這大鬍子,顯然來自太行山的黑馬賊,大鬍子沒有直接下殺手,大概也是有點忌憚曾不爽,但是這忌憚也有限,否則也不會拿這個雲中寨的漢子如此取樂。太行山黑馬賊,頭領姓成、成昆,自然也有先天。
對於老皇帝而言,正好!
徐傑想起的事情叫作報紙,百萬汴京城,需要一份報紙,即便不能日日都出,五日一出,八日一出,甚至半個月一出,也無妨。此乃喉舌,此乃輿論。
徐傑手上一用力,年輕漢子往後跌落,楊三胖已然把一張椅子放在了漢子身後,讓年輕漢子正好跌坐在椅子上,便聽楊三胖還開口說道:「有骨氣,就不當這麼死,該回去苦練武藝,如此才是真有骨氣。」
楊三胖卻忽然笑了出來,一副與人過不去的口氣:「他就是不過來,秀才想抖威風,就是抖不出來,哈哈……」
過得河北之地,路邊行走之人,開始多見甲胄,一隊一隊,南來北往,東走西去。邊鎮到了,已然深入太原府。
公子哥挎著一柄刀,也無人會覺得這位公子哥是個什麼了不得的江湖高手。
但是驛站也極為蕭條,甚至都住不下多少人,徐傑唯有投宿在客棧之中。
年輕漢子已然失了理智,不斷掙扎想站起。
大鬍子見得徐傑指著自己的話語,眉頭一皺,並不上前,而是開口說道:「這位公子可不要隨意為人出頭,在下乃是太行黑衣馬!」
徐傑想起了一件事情,想了許久之後,已然提筆寫起了書信,信去大江。
李啟明終歸是一個人,即便麾下有百萬大軍,那百萬大軍,大多數骨子裡刻的也是天地君親師。
可見信仰之重要,以馬傳令,出不得京城幾百里,以令御天https://m.hetubook.com.com下,如秦,分崩離析過不了二世。以信仰御天下,更幾百年,依舊還有鐵骨錚錚。
「沒有點卵用,倒是有點骨氣。」楊三胖再道。
那個時候的佛,一度成為了社會最高尚最有地位的人,早已脫離了單純的宗教範疇。所以才有了反覆的滅佛運動。連帶到了唐朝,文人許多不喜佛,韓愈就是其中最為突出者,武宗繼位,大肆滅佛,朝廷甚至有令:命殺天下摩尼師,剃髮令著袈裟作沙門形而殺之!
公子哥洗了手,凈了面,心情不差,面上有幾分笑意。
老皇帝夏乾深知這一點,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知道如何發揮自己的優勢,知道如何讓李啟明陷入被動。
但是那段時期,華夏之信仰與文化,是真的被亂了。佛教為何在那段時間大興?
歷史是那個歷史,稱呼卻不同。五胡亂華這個名詞,直到後世有倭人亂華,才被倭人學者發明出來。倭人如此,只為了讓自己亂華之事更有正當性,亦或者更讓國人接受。
「黑衣馬?」徐傑重複了一句,並不了解。
徐傑也更知道,這件事情,詳細分說之下,必然能獲得老皇帝的應允。
你死我活,燕趙屠狗輩,一言決生死。
徐傑知道尖酸刻薄的話語,當時楊二瘦說的,在說那年輕漢沒卵用。
歸來客棧,名字起得並不別緻,生意倒是不差,再擠下百十號人,這客棧也就滿滿當當了。
華夏幾千年,從周禮開始分華夷,崇周禮為夏,不崇周禮為夷。華夏從來不是民族概念,而是文化概念。
年輕漢子還在掙扎想起來,只是徐傑的手放在漢子肩膀上,容不得他起身。
公子哥吃著飯,小酌幾杯,並不多飲,出門在外該有節制。
被座椅絆了一下,踉蹌幾番,年輕漢子才終於站穩了身形,面漆不遠,正是那看熱鬧的公子哥。
一個碩大的帝國,不論年月如何發展,時代如何進步,信仰才是最重要的根本。天地君親師,在這個時代沒有問題。到得後世,需要改變,首要就是把「君」變成「國」。
黃河南北,河北之地,華中平原,一眼皆是翠綠,田畝方正,無垠不到盡頭,這是南方難得一見的場景。
徐傑聽得曾不爽,面色微微一變,明白了那女兒偷人是說的什麼事情,俯身伸手拉了一下那年輕漢子,開口問了一句:「少俠可是來自呂梁雲中寨?」
有馬賊之名,自然真的就行馬賊之事,不僅出關去販馬,去搶奪。即便在關內,也會剪徑搶劫,如此才為賊。黑馬賊,並非說黑馬,說的是黑衣,這些馬賊多穿黑衣,所以才有黑馬賊的名頭和-圖-書
文人總有一種情懷,出門行萬里,就是開心的事情,看遍名山大川,是一種享受。這位公子哥興許也有一些這樣的想法。
大鬍子口中還有笑語:「不知曾不爽還有何臉面在呂梁山上,要是老子,早就無臉見人,上弔自盡了。」
大鬍子見得這般景象,倒是知道那公子哥不好得罪,口中調笑的是年輕漢子:「卵子縮回去了?看來雲中寨的人,都這般喜歡不要臉面。」
但是兩個山寨,倒也不至於撕破臉去你死我活。
年輕漢子自小長在雲中寨,對寨主曾不爽崇敬有加,更多的還有一些少年心思,對那曾不爽的女兒維護非常,在這并州城外會與人這般拚命,也就不難理解了。并州城,就是太原府的府城所在。
這句話當不是楊二瘦說的,楊二瘦從來不說這樣的話語,這樣的話語,楊二瘦聽來只有兩個字「矯情」。
徐傑收著馬蹄,時不時拽一下韁繩,生怕馬蹄踩了路邊的莊稼,也怕馬口貪吃,嚼了農家的辛苦。
徐傑要離京城了,起軍漢百十,健馬百十。去太原府,調查舞弊之事,京城的案子陷入僵局,徐傑唯有再尋一個辦法,太原府與幾個邊鎮州府皆有科舉舞弊之事,更有勛貴軍將參与其中,徐傑已然攬下了此事。
這就是信仰,也是這個古老國家能延續千年不散的原因所在,這也是老皇帝為何要發動這場輿論戰的原因。
那個大鬍子倒是自信非常,腰間的兵器都沒有拔|出|來,而是輕輕一讓,就把劈來的這柄刀讓了過去。
徐傑沒有回答楊三胖的話語,只是點頭。隨後看向那個大鬍子,伸手一指,說道:「你過來!」
一旁的楊三胖尖酸刻薄說了一句:「沒卵用!」
一旁的楊三胖開口問了徐傑一句:「這罵的是董知今那小子的媳婦?」
胡人屠漢,漢人殺胡,漢人胡人,在這一段時間里,好似也沒有了分別。最後胡人消失了,只剩下了漢人,漢人也開始有了慕容姓,有了宇文姓,有了苻姓,付姓,甚至有部分司馬姓,拓跋許多也姓了李。
徐傑聽明白了,指著那大鬍子又道:「你過來!」
年輕少俠卻沒聽到,提刀再去,口中大喊:「今日便是你死我活!」
大鬍子這回多了一些心虛,看得左右剛才還在笑得前仰後合的眾人,色厲內荏說道:「這位公子,可不要為自己攬了禍事!」
中國人的神仙,從來都是人,漫天神仙,從玉皇大帝,到二郎真君,到太上老君,直到大廟小廟裡供奉的,都是人,都是自己的先祖,關二爺、孔夫子等,香火綿延鼎盛。
天下之大,有一份報紙,即便邊遠之地,只能看到幾個月前的報紙,和圖書也無妨。
年輕的漢子卻是大呼:「黑衣馬,不過馬賊爾,我雲中寨不知比你們高了多少,我雲中寨從來不曾劫掠過百姓,你們這些馬賊,終有一日不得好死。」
這就是邊鎮軍將拿捏地方官府的手段。聽話的官員,治下安全,少盜少賊。不聽話的官員,盜賊四起,剿之不得,便教你官身不保,連保境安民都做不到的主官,自然要在朝堂吃罪,甚至還有一條罪責,橫徵暴斂,官逼民反。別人當官都相安無事,你當官就盜匪橫行,朝廷還要你這個官作甚?
徐傑抬手作請:「少俠同座如何?」
秦之一統,車同軌,書同文,讓這個古老的國家更加緊密在了一起,不論天南地北有多遠,不論語言詫異有多大,一紙文書能達之處,皆是中華。
意思就是要殺盡天下的和尚,剃頭髮的、穿袈裟的、和尚模樣的、都殺盡!一時間,全國拆佛廟四千六百余座,僧侶還俗二十六萬五千余。其中還有更大的收穫,那就是寺廟豪富非常,金銀無數,田畝巨萬,僧人還養奴婢十數萬,財產皆充國庫,奴婢皆入戶籍。
大鬍子一語,滿場哄堂大笑。
北地通邊鎮的官道,有客棧,也開始有了驛站,驛站雖然生意不好,花費不少,卻也不得不保持著,因為軍情往來,沒有驛站顯然是不行的。這不比內地與南方。
連綿陰雨初停,陽光普照。
從李啟明手握大軍,任人唯親開始。到天子病危,李啟明卻不進宮去看望的事情,事無巨細,還有添油加醋。
因為這個時代,國與君是一體的,君就代表了國,君就是國的代表。
三國有魏之一統,司馬以晉篡之,八王之亂,起五胡亂華。「五胡亂華」這個詞彙,並非來自中國自己人的史書,而是後世倭人居心叵測創立的這個名詞,這段歷史是悲哀的,但是這段歷史終歸也是中國的歷史,悲哀之悲,在於天下大亂,征戰連綿,漢人死傷無數,胡人也死傷無數。
兩個對峙的漢子卻充耳不聞。年輕的漢子似乎有些心虛,開口又罵得一句:「你他娘的豈敢如此說我家小姐?」
廳內卻忽然有人起了爭執,滿場眾人,竟然沒有一個逃出去避禍,而是都在大呼小叫,熱鬧非常。
年輕漢子聞言回頭看了徐傑一眼,見得這年輕公子哥臉上並無取笑之意,順勢起身,點頭「嗯」了一聲,倒是並不客氣。
漢子怒而轉頭,提刀再尋大鬍子而去。
正廳之內,有早到的旅人,佔了許多座位。這些人倒是對於這個帶著這麼多人出門的公子哥並不在意,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笑的笑。
大鬍子笑得肆無忌憚:「哈哈……偷了人,還不讓人說?此事誰人和_圖_書不知?還你家小姐,且不問問你家寨主還認不認這個女兒,不若叫春花樓里的婊子,春花樓里的婊子倒是不偷人,哈哈……」
「把刀拔|出|來,罵罵咧咧像個娘們!」
掌柜的倒是懶得多看,只是懶洋洋說道:「在廳里打可以,誰贏了誰賠錢!」
要說這兩個山寨有多大的仇怨,也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但是這兩個山寨,顯然又有仇怨,且不說同行就是冤家,生意上也是競爭對手,江湖勢力上也互相不服,小的摩擦也就不斷,死人的事情也並非沒有。
開始的時候只是有些許人傳言,後來輿論的主角成了京中年輕的士子,傳言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各處文人聚集之地,都能看到那些年輕的士子侃侃而談,怒而謾罵,振臂高呼。
年輕漢子身形砸在了一張桌子之上,摔得極為難看,又從桌子滑了下來,一直摔到了徐傑腳下。
大鬍子的武藝,顯然在這年輕漢子之上,又避讓一番,為的就是讓滿場之人大笑之聲。
軍心民心,對於李啟明而言,在亂。
邊鎮軍將也要仰賴他們的販馬生意,即便如今這些軍將不那麼願意花錢買馬了,也要仰仗他們。
年輕漢子已然被摔得七葷八素,慢慢爬起坐在地上,嘗試幾番,還沒有站起來,聽得左右看熱鬧之人的笑聲,滿臉的猙獰。口中怒喊:「老子跟你拼了!」
江湖路漫漫,沒有了滿地積雪,沒有了田野枯黃,即便是北地,也是好風光。
一身華服的公子哥落照在客棧正廳,隨行而來的許多漢子,甚至都沒有地方坐,那裡有個案幾檯子,便當了餐桌。
開始有了大山脈,東邊是太行,西邊是呂梁。山脈連綿,即便是余脈,也顯出不少蒼茫景象。
衛六留守在京城裡,守著那座已經被人盯上的地牢。
「打,逞口舌算什麼爺們!」
年輕漢子腳步停不住,左右眾人皆往一邊閃躲,年輕的漢子也連忙收刀,怕傷了旁人。
那年輕漢子抓著手中的刀,看得滿場哄堂大笑,已然氣憤不已,即便是心虛,也忍不住了,腳步一躍,就要把那個大鬍子劈死當場。
邊鎮江湖山寨,呂梁有雲中曾不爽,太行有黑馬賊。其實就是東西的勢力範圍,太原、大同、朔州這邊,大多是曾不爽的勢力範圍。到得燕京、宣府、蔚州那邊,多是太行山黑馬賊的地盤。
徐傑面容俊朗,鮮衣怒馬,麾下眾人皆是勁裝打扮,像極了大戶人家的公子出遊,越往北去,這百十匹健馬,也就算不得多大的馬隊,邊鎮之地,並不像南方那麼難見高大馬匹,這也是兩地的區別。
再看那年輕漢子,來一刀不中,去一刀又不中,又翻回來再出一刀。這回大鬍子似乎想www•hetubook•com.com讓這個年輕漢子再出個大丑,所以並不閃避,而是迎著漢子而去,拔刀擋得一下,一手抓住漢子衣領,把漢子順著往後扔了出來。
年輕漢子又一次摔倒了徐傑面前,還聽得這漢子身上骨頭的脆響,只是沒有想到,這漢子又掙扎爬了起來。
徐傑要北去,還有一事,就是這緝事廠,也合該在北方開展情報之事,徐傑也必須往北走一趟。
徐傑帶著楊三胖,帶著徐老八,帶著幾十徐家漢子,帶著幾十方興麾下心腹之人,快馬出東京,一路往北飛奔。
到得隋唐,一切塵埃落定,三綱五常還是那個三綱五常,天地君親師還是那個天地君親師。從周禮開始,其實就奠定了中國人,或者說中國文人之傳承,是不會尊崇神的宗教,依舊還是天地君親師。
徐傑聽得這麼呼喊聲,便已知道一場血腥在所難免,帶刀出門的漢子,如何受得這麼激?
徐傑已然覺得這件事情勢在必行。印製一些武俠言情小說的意義,遠遠沒有印製報紙來的重要。
所以大鬍子此時的些許懼怕,也就是怕徐傑此時人多勢眾,不是怕徐傑有什麼了不得的勢力背景。
南北朝,乃是歷朝歷代正式的稱呼。
老皇帝的輿論戰悄然打響,京城裡忽然開始了傳言,傳言樞密院副使李啟明有篡奪之心,說得有板有眼。
唐之後,五代十國,不到百年又一統。
年輕漢子倒也不是不識好歹之輩,口中一語:「死也要與他拼了!」
因為那段時間,再也沒有了天地君親師,皇位更迭,幾乎全靠篡奪,所以儒家之三綱五常,是那些篡奪而來的皇帝不願面對的,所以才有了佛教大興,想給華夏之民換一個信仰,所以有了敦煌千佛洞這般的文化瑰寶。包括伊斯蘭之安拉,也是那個時間段開始了些許的滲透,為後來站穩腳跟打下了一點基礎。
大鬍子聽得這般話語,笑得前仰後合:「小子,叫曾不爽來太行山尋爺爺,叫他替你把臉面尋回去。」
年輕漢子提刀又去,只是這回漢子沒有動得了身,回頭看得一眼,那公子哥伸手抓住了自己身後的腰帶。
便聽公子哥徐傑說道:「罷了,再去就真的死了!」
漢子再去,自然又是被人打了回來,大鬍子倒是不出什麼殺人的章法,興許也有顧忌,興許只是為了逗弄人取樂。
年輕漢子掙扎爬起來,滿臉是血,卻又提刀再去!
如此拿捏地方官員,百試不爽。
徐傑點點頭,問道:「且讓他們笑就是,笑又何妨,少不得一塊肉。」
大鬍子顯然是在逗弄著這年輕漢子玩,公子哥徐傑看得連連搖頭。
太原的旅人,幾乎人人都帶兵刃,可見這裏行路的危險。邊鎮的江湖,與別處的江湖再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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