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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蘇大郎進門的是幾個華服錦袍，帶著帷帽的男子，其中一人瞧見了沒戴帽子氣呼呼坐著的陳佑文。

武好古一聽這話臉都有點青了，看著陳佑文那張儒雅瀟洒的書生面孔氣就不大一處來。

不過武好古知道兩人的底細，他們倆是趙匡胤的五世孫，也是世戲台上赫赫有名的「八閑王」趙德芳的後人。兩人現在雖然都當著大宋的高級武官，但實際上做的事情和武好古一樣，都是畫家，還是能把畫擺進故宮博物院的大畫家……如今北宋東京開封的將軍們，還真都挺值錢的！

顯然，米家將門的米友仁和潘家將門的潘巧蓮也是熟識的……蘇家茶坊雖然有兩層，不過從裏面看卻是「樓中樓」的布局，從底層的大廳可以看到二層的雅座。

「小底拜見王刺史。」陳佑文認得那人是王詵，馬上躬身行禮。

行甚底方便？難不成別人都不叫價，便叫劉有方那個沒卵子的腌漬貨低價得了爺爺的《醉羅漢圖》么？

武好古的話聽上去不像是潘樓街上勾當的人說的，倒像是官衙里的老爺在說話。

現在這位帷帽遮面的爺那麼橫，可別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官大老爺。若是被這種人尋了晦氣，劉有方、和_圖_書劉璦兩個老公可保不住陳家……

現在他們居然還要自己在待會兒唱賣的時候行個方便……好方便他們快些逼死自家父子嗎？

「有，有。」

不過現如今的武好古已經脫胎換魂了，真不怕他，而且現在也不能露怯，要不然待會兒還怎麼做托抬價啊？

「免了，免了。」王詵擺擺手，又對剛才就拿陳佑文開涮的人道，「寅哥兒，你也別遮著了，和我一塊兒去見老劉、小劉吧。」

這是害怕了！

武好古把滿是敵意的目光收了回來，卻看見高俅和幾個大約是王、米兩家僕童的人，都把遮住頭臉的帷帽取了下來，在陳家父子旁邊佔了個桌子。

開封府是天子腳下，那些東華門唱名后尾巴翹到天上去的愣頭青文官太多了。這幫人發起瘋來官家都不怕，他陳佑文別說還沒出職，就是得了官，也不過是個「伎術官」，見著進士出身的文官照樣抬不起頭。

他這一哼，卻把陳佑文陳大待詔直給鎮住了。

「你……你可知我們是在陪入內內侍省副都知辦事？」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武好古得意了。

武好古的回答，只有冷冷一哼。

陳佑文已經自報家門了，而且還提了「兩位中貴和*圖*書人」，雖然沒有報上劉有方、劉璦的大名。但是只要常在開封府書畫行走動的，誰不知他陳佑文是兩位劉老公的人？

上來就拿陳佑文開涮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陳佑文也不敢怠慢，忙起身施禮，「這位大官人說笑，在下今日是陪兩位中貴人來此的。」

而如今這些在後世都赫赫有名的大畫家，都為了武好古的一幅《醉羅漢圖》大清老早就聚到了蘇家茶坊。

而且在當下元符元年的東京開封府，能懟劉有方劉老公這個大貂璫的官實在太多了。凡是東華門外唱過名的好男兒，都不懼他的。

「是他們啊，倒要去相見的。」幾個華服錦袍人中的一個說著話就摘下了頭上的帷帽。

所以王米兩家算是世交，而王詵和米芾兩人因為愛好相同，關係尤為密切。

真是豈有此理！

「中貴人？」

陳佑文被武好古一番虛張聲勢唬住了，連忙阻止兒子繼續和其爭論。

客人還在陸續趕來，進來的時候照規矩戴著帷帽，有幾個看見了沒戴帽子的陳佑文，便主動上去招呼，聊了幾句，便和王詵、米友仁一樣，脫了帽子上樓去和兩位劉老公說話了。

對於在潘樓街上勾當的人們而言，這簡直www.hetubook.com.com就是天王老子。

被喚作「寅哥兒」的男子也拿下了帷帽，這個人武好古認得，就是那個辯出萬壽宮內的《八十七神仙圖》是臨本的米芾米襄陽的兒子，人稱小米的米友仁。寅哥兒是他的小名，只有親近的長輩才叫的。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再次響起了車馬聲音。蘇大郎飛也似的迎了出去，接著武好古就聽見了高俅的聲音。

不給翰林圖畫院待詔直的面子就罷了，居然連兩位大貂璫的面子也不給……

「你這鳥廝別給臉不要臉……」

不過這害怕不是發自靈魂的，而是來自武好古的軀體的自然反應。

吳元瑜是個老者，而兩位姓趙的都是中年人，是相貌堂堂的男兒，蓄著絡腮大鬍子，穿著紅羅包腰肚袍，看著像是赳赳武夫。

看見陳佑文、陳寶兩父子朝自己這邊走來，武好古便感到一陣急促的心跳。

陳寶當時就蒙了，他哪兒叫人這麼懟過？

「哼！」

「可有雅座嗎？」

「小兒無知，多有得罪，請大官人見諒。」陳佑文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只得拱了拱手，拉著兒子陳寶去另一邊找了張桌子坐下。但是兩父子的目光，仍然死死盯著武好古。

因為來的那些大人物，全都和圖書被翰林院待詔直陳佑文請上了樓，去和劉有方、劉璦兩個老公相見了。

陳寶今年才堪堪十六，模樣和他爹一般的儒雅瀟洒，只是沒有鬍子，瞧著也鮮嫩不少，按照後世的標準，就是一塊小鮮肉。可是這小鮮肉脾氣卻不小，手上也有功夫，年紀輕輕就是翰林圖畫院的學生，成為待詔只是早晚之事。在潘樓街上勾當的人，見著他沒有不頭疼的，原來那個武好古也沒少挨他欺負。

看來待會兒唱賣開始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會開口喊價了……

「咦，陳待詔今天可是君子坦蕩蕩啊。」

自家的禍事，他們姓陳的也有一份！

「你……」

再說了，劉有方、劉璦都是在書畫史上留名的人，武好古知道他們沒甚大前途的。

「一個雅座，再加一張桌子。」

陳佑文還在瞎琢磨，他兒子陳寶卻先怒了。

「好啊。」

王詵和米友仁一起摘了帷帽，在蘇大郎帶領下上了二樓，先入了兩位劉老公的包廂，接著米友仁獨自出來，又進了潘巧蓮所在的包廂。

王詵和米芾都是北宋開國勛臣的後代，同屬於開封的世代將門。米家老祖是彰武軍節度使米信，是趙匡胤的心腹。王家將門的老祖是武寧軍節度使王全斌，帶兵攻hｔtps://ｍ•ｈeｔｕbooｋ.ｃoｍ.ｃｏm滅后蜀的就是他。

「辦事？」武好古又是一聲冷哼，打起了官腔，「是在替官家辦事還是打著官家的名義辦自家之事？」

「好，好，裡邊請，裏面請……」

武好古認得其中的三人，分別是端王府知客吳元瑜、光州防禦使趙令穰和其弟隰州團練使趙令松。

「這位大官人，小兒年幼無知，如有得罪，請多包涵。」

「是劉副都知和劉供奉。」陳佑文說，「他們就在樓上的雅座。」

很顯然，原來那個武好古不是個膽大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在開封府大牢裏面給嚇個魂飛魄散了。現在也不知道是魂沒換乾淨還是別的原因，反正武大郎看著潘巧蓮就忍不住喜歡，見了這兩個姓陳的還是有點害怕。

武好古隔著薄紗看見那人上了些年紀，蓄著長髯，很有些氣度。

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啊！

「這位大官人。」陳佑文這時已經站定了，衝著端坐不動的武好古一拱手，「在下是翰林院待詔直陳佑文，今日陪兩位中貴人辦事，還望行個方便！」

可是此時此刻，他被帷帽遮擋住的臉孔，卻是鐵青似黑！

「呯！」武好古猛一拍桌子，張口就罵，「哪兒來的腌漬貨？敢如此放肆？」

陳寶想和武好古爭論，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