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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料？」李唐卻是一愣，「還要設色嗎？」

米友仁一走，李唐和潘巧蓮就變得憂心忡忡了。

絹本比紙本容易保持，所以傳個幾百上千年的老畫多是絹本的。武好古覺得自己的《潘巧蓮寫|真集》一定是神作，日後怎麼也得放進故宮博物院吧？

武好古見她不樂，心裏也頓時難受起來。他和潘巧蓮之間雖然沒有私定過終身，更沒有反抗封建包辦婚姻的想法，但的確都在心裏裝著對方。

她其實還是在替武好古打算，米友仁是國子監生，出生開封勛貴將門，父親還是漣水軍使，祖母更是奶過大宋神宗皇帝。他要整天跟著武好古，別的貪圖《八十七神仙圖》的人也不好下狠手。

所以他一封書信，的確可以從米芾那裡要到《八十七神仙圖》的摹本。而米芾的摹本，就等於是真跡了！

他對自己的畫技極有信心，雖然承認在界畫樓台這一科上不如武好古，但是在吳家樣的人物畫像上可自信不會輸給武好古。

「那寅哥兒想怎麼學？」潘巧蓮美目一轉，笑道，「要不然便跟著大武哥哥，讓他手把手教吧。」

好在他知道全天下還有一個地方一定有《八十七神仙圖》的摹本，那就是米芾米襄陽家裡了。

連看都看不著，這讓武好古怎麼做畫啊？

另外，說不定還會讓人誤以為武家已經把《八十七神和*圖*書仙圖》的真跡獻給米芾了。

「啊。」武好古這才反應過來，將目光從潘巧蓮身上挪開，「便如此了……不過再下今日來的匆忙，沒有帶畫架、筆墨和顏料，不如另選個日子如何？」

可是武好古手裡沒有《八十七神仙圖》的精品摹本，這叫他如何生造出一卷吳道子的大作去蒙人？

「一言為定。」米友仁瞧了眼武大郎，拱拱手道，「崇道兄，小弟在國子監還有些俗務，先走一步了。」

「十八，你怎說話呢？」米友仁笑道，「兒子拿老子的東西怎能算偷？而且，只要我一封信過去，家父自會託人捎來的，只需費些時日。」

說起來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

「那我若贏了，你的筆法如何傳授？」米友仁這時插話問道。

所以陳佑文到時候只能忍氣吞聲被潘家勒索，這也是他在「食物鏈」上的位置所決定的。

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裏面當然有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不過卻不是武好古用順手的東西，而且也沒有畫架子。

這幅畫的真跡如果拿出來唱賣，可不是幾萬緡能拿下的，起碼乘個十！

「八萬緡？他捨得嗎？」

潘家園是潘巧蓮的老祖宗潘美的賜第，正式名稱叫保忠坊賜第，位於開封府內城西北角，金水河畔。

武好古一時也有點犯難，繪畫透視學的課本也和*圖*書背不出啊，而且就算背默下來，也都是後世的語句用詞，米友仁能看懂？

不過這所老宅年久失修，早就沒有潘家人常住了，變成了開封將門世家子弟聚會遊玩的去處。

若是武好古拿出了摹本，再說自己沒有原本，還有人相信嗎？

可武好古偏偏沒有資格去看畫。

「大武哥哥，這《八十七神仙圖》上人物眾多，都畫得非常傳神。便是米襄陽所摹，也難保不被識破……」

像《醉羅漢圖》那樣的做法是不成的，《醉羅漢圖》是仿古做偽，實際上是一種創作。而《八十七神仙圖》只能臨摹，因為這幅圖的摹本（武宗元版）還在萬壽觀裏面藏著呢，見過的人可有不少，武好古畫個不一樣的怎麼蒙人？

「對，設色，絹本！」武好古肯定地說。

武好古心中苦笑，自己遇上的大約是最好說話的「信貸部經理」了。

米友仁可是人見人愛的好孩子，在國子監學生裏面算得上品學兼優，除了喜歡臨摹名家書畫蒙人之外就沒甚毛病了。在歷史上還官運亨通，做到了兵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比他爹厲害多了。

《八十七神仙圖》的真跡，武好古是尋不來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東西在哪兒，被老祖宗弄沒有了都不一定，所以只能搞個假的去忽悠人。

不過武好古的武家在這條「食物鏈」上和圖書的位置卻比陳家更低一等。

「給三萬緡吧。」潘巧蓮卻道，「你爹爹的身牌也拿來，奴給一萬緡。」

……

潘巧蓮想了想，道：「那就四月初一，潘家園見面吧。」

不過，潘巧蓮旋即想到今後怕是難以和大武哥哥相見，便蹙起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行啊，就這樣吧……崇道，崇道兄，如何啊？」

而和潘樓街上的書畫文玩行生意相比，界身巷才是真正的大買賣，能在這裏立起買賣的金銀絹帛交引鋪背後都是一個個的勛臣將門，有不少鋪子背後乾脆是趙家之人。根本不是陳佑文可以招惹的龐然大物！

該怎麼傳授呢？

「大武哥哥要南下去？」潘巧蓮先一怔，隨即又想到了武家如今的處境，「南下去也好，只是得小心一些。」

「還真是個好姑娘啊……」

武好古不想押太多，因為宋朝的貸款利息是超高的，年率百分之二十起，上到百分百的利都是稀鬆平常的。

潘孝庵、潘巧蓮兄妹是庶出，又出自潘家各房中的分支，自然不可能拿著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的大股。

武好古如何不知道潘巧蓮的那點心思，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誰料一眼望出去，只覺得潘巧蓮美艷無雙，這世間便沒有比她更出色的美人兒了，一時便看得呆了。

潘巧蓮掃了一眼，輕輕嘆口氣，「大武哥哥ｈtｔｐs://m.ｈetｕboｏｋ•ｃom•ｃom，想押多少？」

潘巧蓮冷笑道：「他敢不捨得嗎？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只是由我們這一房在經營，潘家各房各派都有股份的。」

米友仁當然知道武好古在打甚主意，不過他也沒點破，只是點點頭說：「若真是家父看出了萬壽觀里的《八十七神仙圖》不真，那我家該有摹本的，不過我真沒見過……怕是被家父帶去了漣水軍。」

「好好好，設色絹本寫|真圖，太好了！」米友仁撫掌笑道，「便約個時間、地點吧。十八姐，你來說。」

因為但凡有好畫到了米家，那肯定是摹了又摹，臨了又臨的。

等到交引出手，再做幾幅古畫以武家畫齋的名義在蘇家鋪子唱賣給自家的托子，便能將那幾萬緡「黑錢」洗白了。

「有甚不合適？」潘巧蓮秀眉一剔，恨恨地道，「便和大武哥哥你說了，那姓陳的待詔早看上你家的店鋪和身牌了，還和界身巷的各家管事打了招呼。奴現在用四萬緡拿下你家的鋪子和身牌，轉手就八萬緡賣他了，中間還有四萬緡可以賺呢。」

雖然出京有出京的風險……開封府之外的地方可沒那麼守規矩！

「十八姐，這個不合適吧……」

潘巧蓮也明白武好古的想法，便吐了口氣，嘲諷道：「寅哥兒怕勝不了直說便是，何必尋這等借口？若是東西在你爹爹那裡，你偷也能偷來的。」

因而wｗｗ•hｅtubooｋ.ｃoｍ•ｃｏｍ武好古和潘巧蓮之間，更是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識破了也有辦法應付！」武好古淡淡一笑，取出了一份摺疊起來的地契，攤開在潘巧蓮面前。

武好古暗暗舒了口氣，笑道：「不需恁般麻煩，在下不日便要出京南下一趟，到時拿了書信自去一趟漣水軍便是。」

他們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八十七神仙圖》可不是《醉羅漢圖》可比的。《醉羅漢圖》上的羅漢雖然真，但終究只有一個人物，而《八十七神仙圖》上畫了八十七個神仙，個個都姿態優美，表情生動，而且給人一種神仙列隊而下的意趣和動感。

他的確有出京一游的打算，主要是為「洗錢」，他和幾個兄弟手中的幾千張交引（主要是茶引）很難在開封府變現，但是卻可以拿去設有榷貨務（這是個專賣衙門的名稱）的海州（距離漣水不遠）換成茶葉，再運回開封府販賣。當然也可以直接在海州的市面上出售，眼下的海州可是個大埠，幾萬緡價值的交引還是很容易出手的。

如果武好古造個假的蒙人，然後又被識破了，那可就真的要大禍臨頭了——因為，沒有原本，何來摹本？

「一萬五千緡。」

設色就是塗色、著色的意思。而武好古家傳的「吳家樣」是白描，也就是不設色的黑半圖。

可是留在開封府卻不是個辦法，武家那點家業，早晚會被折騰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