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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沒有笑容，雙眸中也流露出了哀傷，不知道是因為被自己所唱的詞曲感染了，還是真的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寧波人？武好古心說：你騙我，我見過寧波人的，沒你這樣的。

「不知憶之兄想要怎樣的畫？」武好古問。

紀憶連連點頭，笑著說：「果然沒有能瞞過你米元暉的，她便是我家的家伎。墨娘子，過來陪武員外、米衙內、潘衙內和尹衙內喝杯酒吧。」

紀憶知這時笑著插話道：「大郎，在廣州是有不少白番後裔的，他們的祖先最早從南朝時便到來了，至今有數百年了，其中一些白番後裔已經不知祖籍何方，也忘記了鄉音，完全入了華夏。這位墨娘子的母親，便是從廣州來的，當時已經懷有身孕，在明州生下了墨娘子。約莫十七八年前墨娘子又輾轉到了我家，成了家伎，一直到今日。」

「喏。」

墨娘子這時敬完了酒，便蓮步輕移出了包間，武好古望了眼她的背影，才依依不捨地將目光收回，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了那個高麗棒子尹奉，忽然發現他的一雙小三角眼睛，也正直勾勾看著墨娘子的背影，還咽了下口水，彷和-圖-書彿想把人家一口吞了似也。

「像這幅嗎？」武好古一伸手，他的好學生米友仁便遞上一個畫卷，武好古拿個畫卷后就給了紀憶。

歌伎唱的是柳永的《採蓮令·月華收》，歌聲起伏，婉轉纏綿，有著說不盡的柔情蜜意。讓聽曲的武好古和潘巧蓮都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望著對方，彷彿在用目光告訴自己的摯愛：我們是不會分開的，永遠都不！

「畫得是智深大師？」

朐山縣，榷場港。

「奴是明州人士。」

「如此姿色，如此歌喉的胡姬，便是在開封府都不多見，何況是在海州？況且，這般年紀的歌伎不是升了老鴇，便是從了良，還在獻唱的，也就只有富貴人家養得家伎了。」

一位穿著不知道是波斯還是天竺式樣的紅裙，戴著頭巾面紗的歌伎曼聲唱道：「月華收，雲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時情苦。翠娥執手送臨歧，軋軋開朱戶。千嬌面、盈盈佇立，無言有淚，斷腸爭忍回顧。一葉蘭舟，便恁急槳凌波去。貪行色、豈知離緒，萬般方寸，但飲恨，脈脈同誰語。更回道、重城不見，寒江天外，隱隱兩三煙樹……」

「好，便和圖書一言為定了。」

武好古又說：「待吾返回開封，便為憶之兄作畫如何？」

「好啊。」武好古一笑，馬上應了下來，他拒絕誰也不會拒絕紀憶，紀家超級有錢，姑蘇紀半城啊！

不等武好古等人發問，將眾人帶來這座名為聽濤閣的酒樓吃飯聽曲的紀憶便眉飛色舞地說道：「怎麼樣？還聽得入耳吧？」

紀憶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幅《毗沙門天圖》，圖上的「毗沙門天」，紀憶卻是認得的。

尹奉不敢相信，又看了看紀憶，紀大官人點點頭，笑道：「沒想到吧，米襄陽的衙內竟然拜了這位武崇道武員外為師。」

武好古笑了笑，剛要謙虛幾句，他的好徒弟米友仁卻替他吹噓開了：「家師乃是宋畫第一人，這可是李龍眠，王晉卿和家父共同評定而出的。」

不行，那麼好的人體模特兒可不能讓一直在紀憶家裡面耽誤下去，得尋個機會把她要來做個人體模特，將來也好在中國，不，是世界美術史上留名……

包間內，幾名穿著白色大袖衫襦的女伎拿著竹簫、胡琴和七弦琴在合奏一曲。

明州就是寧波。

高麗衙內這時也把目光收了回和圖書來，正好發現武好古笑吟吟看自己，頗有些尷尬，忙笑著轉移話題道：「聽說武員外是開封府第一的畫師？」

「正是。」米友仁道，「家父正是米元章。」

「美人圖樣。」紀憶說，「照著真人來畫。」

「奴的祖籍是廣南東路廣州番禹縣。」

通海巷位於朐山縣外的榷場港口旁邊，不遠便是浩瀚的海州灣，海面上商船漁船往來如織，不時有滿載貨物的高大帆船進出，熱鬧非凡。通海巷內卻綠柳成蔭，一片寧靜。

看來這世上不如意之人，也是十常八九啊。

這胡姬雖然上了年紀，但是歌喉卻無可挑剔，唱得也是柳永柳三變的名詞，而且還唱出了情侶依依惜別的那種意境，實在令人心潮起伏。

武好古舉起酒杯，並沒有喝，而是好奇地問：「墨娘子，你是何方人士？」

在從漣水到海州的途中，武好古便開始教米友仁臨摹自己的幾幅新作了，其中便有《毗沙門天圖》。從官船上下來的時候，武好古就叫米友仁拿了一幅《毗沙門天圖》的摹本，準備要送給紀憶的。

米友仁搖著扇子笑道：「憶之兄，如果我沒猜錯，這胡姬定不是聽濤閣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是你姑蘇紀家的家伎吧？」

說著話，紀憶又笑著問武好古道：「崇道兄，在下也是個愛畫之人，不知可否求得一紙墨寶？」

通海巷東段，幾乎挨著海灘，一座新修葺過的酒樓內，悠揚的絲竹曼歌，正從一間可以看見海對岸雲台山景色的包間中傳出。

可是卻一輩子不紅，最後入了商人家做家伎，而這家伎又做了十七八年，從父親伺候到兒子，連個妾都沒混上去。

「何以見得？」紀憶笑著問。

不過就墨娘子的身板，要真送給了尹奉這個柴禾般的高麗衙內，還不三下兩下就把他吸幹了？

武好古剛想開口向紀憶索要墨娘子，才忽然想起潘巧蓮就跟自己身邊呢！

武好古點點頭，「這是元暉摹的，便送你了。」

雖說這年頭男人納妾再正常不過了（武好古可不是要納妾），可是潘巧蓮……武好古心虛地看了眼潘巧蓮，見她正笑靨如花地看著自己，哪裡還敢提這茬？

這是一名胡姬，她的眼眸是黑色的，鼻樑挺直，皮膚白哲，五官精緻，彎曲的眉毛又黑又濃。看這長相併不是日耳曼、斯拉夫種的，多半是波斯或是地中海沿岸的人種。和圖書

「原是如此。」武好古點了點頭。心裏很有點同情這個墨娘子了，雖然她是個番女，但是姿容、身段、歌喉，恐怕都不在李師師之下。

這胡姬雖然是個絕色的美人兒，但是年紀卻有些大了，至少有二十六七歲，放在後世沒什麼，可是在蘿莉當道的北宋青樓行中，這年紀的歌伎卻也不多見。

一曲唱罷，那歌伎站起身，衝著包間裏面聽曲的客人們盈盈一福，然後取下了面紗頭巾，露出了一張充滿了異國風情的面孔。

「米衙內。」尹奉居然很了解宋朝書畫名家的，這時突然插話問，「另尊可是米襄陽？」

廣東人？看著還是不像啊，中東人還差不多……

「在下問的是墨娘子的祖籍是哪裡？」武好古又問了一句。

胡姬應了一聲，第一個就到武好古跟前。武好古是有佳人相伴的，雖然為了行走方便，潘巧蓮換上了男裝，可是她那等嫵媚姿容，就是穿上男裝，也瞞不了誰。那胡姬自然也能看出來，於是也沒有撩撥武好古，只是從一旁伺候的女使那裡取過酒壺，給武好古酒杯斟滿。爾後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又拿起酒杯，遙遙一敬，用甜甜膩膩的吳音說：「奴奴敬武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