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宋徽宗
第三百五十章 范之進下山
若是不中，那就只有一死了！騎著一頭驢子，走在前往陽谷縣的路上，范之進暗下了決心。
對於范之進而言，這一去可真是破釜沉舟了！若是不中，也就沒有三年以後了……道德文章這種事情，也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不可能三天做賊兩天讀書，這隻會荒廢了學問。
只要他考上了進士，武好古和西門青這對姦夫淫|婦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范之進終於下山了！
他可以下山，老娘和兒子可還得在山上做客！
范之進的身份可不是嘍羅，那是梁山排行三十七的好漢！而且還有了個江湖匪號，大名鼎鼎的「半截舉人」是也！
張克公的確是不怕的，他可是開封將門的驕子，就算包庇了梁山賊寇范之進，也不會有誰吃飽了撐的去揭發調查。
「當然！」范之進道，「我已經絕食一月有餘了！」
這可是梁山的招牌，怎麼捨得一刀剁了呢？
趙鐵牛一笑：「抓到了才是假名冒戶，抓不到不就可以考了嗎？」
「考個甚？他現在還被通緝呢！」宋江冷笑，「真箇要下山投案了，他一條性命也就沒了。」
可是到了入深秋之後，范之進就有點急了眼了，天天到宋江住的院子外面長跪絕食請願——秋天是考發解試的時候了，要是誤了發解試，那麼元符三年的春闈大比就沒戲了。
「不去鄆州，叫他去大名府考。」
你丫要是被朝廷招安去當鷹犬也就罷了，「和*圖*書梁山上」不少人都做過招安夢，可是投案自首……這說出去梁山好漢的臉兒往哪擱？
絕食一月？居然沒有餓死？難道是神仙嗎？
沒有這個先例啊！京東東路江湖上恁般多的好漢，誰他娘的投過案？
還說清楚，還被逼從好漢……什麼話！官老爺要這麼講道理，天下就沒冤死鬼了！
「宋江哥哥，我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姓張的肯幫忙？他就不怕惹火燒身？」
「哎喲，三十七哥。」趙鐵牛看見打著個雨傘跪在地上的范之進，連忙笑著上去招呼，「今兒下雨你也來跪啊。」
宋江聞言噗哧一笑：「三十六哥，你真不知道規矩？你以為發解試只要是個人就能去考？」
宋江這下有點動心了，其實范之進留在梁山也沒啥用，不會殺人，也不會放火，讓他去打個劫肯定也不行的。他的一身本事，不就是在科舉上面嗎？若是真的能中個進士，對梁山肯定也是有好處的。
「可以試試看。」趙鐵牛道，「三十哥不是和陽谷縣尉張克公關係很好嗎？也可以求他幫忙，若是能讓張縣尉送他去大名府，拿到本貫解文是沒有問題的。」
「一定能！」范之進咬咬牙道，「吾讀書二十余年，就是為了能在科場揚名，然後報效國家，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雖然如今受了一點挫折，但是志向絕無半點改變。若是宋二和_圖_書哥不許我下山，那我便餓死在他的宅門之外！」
所以陽谷縣衙中的胥吏，現在都以西門家馬首是瞻。范之進要是去陽谷縣投案，性命自然就送掉了。
「餓死？」趙鐵牛一驚，「三十七哥，你想要絕食？」
「也罷。」趙鐵牛道，「我這就去和宋江哥哥說說，求他許你下山去考進士。」
就在宋江同意范之進下山的次日，「半截進士」就拜別了老娘和梁山眾兄弟，跟著趙鐵牛一塊兒離開了梁山泊周遭，打扮成了個商人，一路趕往陽谷縣而去了。
所以黑宋江一聽說范之進要「下山投案」，一顆黑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也，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元符三年要中不了進士，那下一波就又得等三年！一想到姦夫淫|婦又可以多逍遙三年，范之進就恨得茶不思飯不想，乾脆絕食得了。
剛剛跪下，宋江的院子就來客人了，來的是梁山上排行三十六的好漢，「笑面三黑子」趙鐵牛——他在開封府的時候本不怎麼笑，不過上了梁山後就整日笑臉迎人，於是就人送綽號笑面三黑子了。
不過宋江也是個講道理的強盜，也沒因為范進之想投案就請他吃板刀麵，還是把他留在莊園里好吃好喝好招待……這可是「舉人上山」啊！是梁山欣欣向榮的標誌，京東東路那麼多山頭，誰家有舉人？
而要下樑山，卻也不大容易。雖然他現在並不在「山上」，而是住在w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孝義黑三郎宋江的莊園裏面。可是卻被宋江的手下牢牢看管著，哪裡容得他「下山投案」？
「宋江哥哥。」趙鐵牛笑道，「他其實不是要去投案，而是要去考進士。」
「宋江哥哥。」趙鐵牛坐下后說，「小弟方才進來的時候看見范秀才正在門口跪著，還說已經絕食一個多月了……」
「那就多謝三十六哥了。」范之進好一陣感動，他不顧讀書人的體面，向趙鐵牛行了個躬身之禮。
「那怎麼辦？」宋江反問，「總不能讓他去投案吧？」
有沒有搞錯，梁山好漢怎麼可以投案？
因此自打上梁山的第一天起，他就準備一有機會就開溜，去陽谷縣城找張克公，把自己逼上梁山的事情說清楚，好銷了案底去考進士。
「有辦法的。」趙鐵牛道，「前一陣子大名府不是被水淹嗎？有不少難民到了鄆州，只要能尋到一家死了兒子的，花點錢就能讓三十七哥假名冒戶了。」
「嗯。」宋江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宋朝地方官通常是靠吏員控制地方局面的，而吏員又被地方豪強大族控制。原本陽谷縣是西門家、范家分庭抗禮。現在義門范家瓦解，西門家一下又出了兩個官人，已然是一家獨大了。
他是被逼從賊的，並非出於本意，所以是可以說清楚的……至少在他想來是可以說清楚的。
宋江這個時候正在書房裡面看賬本，是梁山在這個秋天收到m.hｅtuｂｏｏｋ.com.cｏｍ的保護費的賬。因為之前攻打范家莊在江湖上立了威，梁山眼下的形勢相當不錯啊，看來今年的年關，兄弟們又能大稱分金銀了。
畢竟范之進是上過山的，又是假名冒戶去考科舉……這就等於有個把柄在梁山好漢手中了。
再說了，你都投了案還會有好下場嗎？人家官府正愁抓不到梁山好漢呢，你要是自己送上去，那還不什麼罪名都往你身上安！
梁山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
……
「怎麼不至於？」宋江哼了一聲，「現在陽谷范家垮了，陽谷縣就是西門家的天下。三十六哥，你還不知道吧，陽谷西門家最近出了兩個武官！這西門大姐還真沒跟錯人！」
今天是個雨天，又陰冷得很，不過決心已定的范之進還是風雨無阻，早上吃了四個肉包子，把孩子交給他娘親照看后，就打著傘去宋江那個院子門口長跪絕食了……這一跪一絕食，就是一整個白天，粒米不吃，滴水不進，還是很有決心的。
在這個秋雨陰寒之日，自是有人歡喜有人發愁的。
趙鐵牛打量了一下范之進，果然發現他瘦了一些，但遠不像是餓了一個月的人。他心想：難道「書中自有白米飯」的傳說是真的？
「不怕。」趙鐵牛搖搖頭，「他怕甚底？他是將門子，又是進士。」
宋江搖搖頭道：「不行吧？他還得去大名府下屬的縣衙開具本貫解文……」
另外，范之進還有老娘和兒子呢！
「三十和*圖*書六哥啊，進來吧。」宋江繼續低著頭看賬本，聽見趙鐵牛的腳步聲后又說了個「坐」字兒。
「行行行，你莫拜了，某可生受不起。」趙鐵牛一擺手，然後就邁步進了院子去見宋江了。
就在武好古包攬把持的「清州之會」進展順利的同時，他的那位被逼上梁山的情敵范之進已經下定決心要下山投案了。
發解試對應試者有「七不準」之規定，其中就有曾犯刑責者不準應試的規矩。現在范之進還被通緝，當然不可能去鄆州應試了。
秋風秋雨愁煞人，寒宵獨跪心如搗……
「三十六哥。」范之進苦苦一嘆，「你也知道的，馬上就是發解試了，若是誤了日期，那可就又要荒廢三年了。」
「不至於吧？」趙鐵牛說，「他又沒做甚底。」
正琢磨著要怎麼分錢的時候，書房外面傳來了趙鐵牛的聲音：「宋江哥哥在么？」
這一次趕考，是不成功，則成仁！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回梁山從賊了。
「本貫文解怎麼弄？」
「不能叫他投案去。」趙鐵牛最清楚這胥吏黑起來有多可怕，搖搖頭道，「不過這進士還是該叫他去考則個……萬一中了，我們梁山在官場上可就有人了，若是再有兄弟失了風，也好有個搭救的門路。」
「去大名府？」宋江笑了起來，「你不知道籍非本土，假名冒戶者不得應試嗎？」
「你真能考上？」趙鐵牛問。
為什麼是「半截」？他不老跪著嘛，就矮半截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