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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便如此糟糕的路況，也阻擋不了人們在新年將要到來之際上街遊玩採購的心情。

對了，現在墨娘子在給武好古的佳士得行當管事。紀憶想起來了，他嘆了口氣：「有個事兒和你商量，一邊走一邊說吧。」

大明尊啊，您怎麼就不保佑我一下呢？

而且，已經不能回頭了！而且，已經聽見了冰面碎裂時發出的聲響……

紀憶忙搖搖頭道：「沒事，她老人家挺好的。」

到時候向太后也許不會對章惇太嚴苛，但是自己這個走狗一準倒霉……追奪出身以來文字，編管儋州（海南島），永不敘用的處分是跑不了的。

「是啊！」紀憶說，「我家的船隊遇到了風浪，全都沉了，損失好幾百萬……」

不，他現在不是彷彿走在隨時可能破裂的冰面上，而是根本就走在這樣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碎掉的冰面上。

紀憶肯把這樣的寶貝拿出來賣，毫無疑問就是急需用錢，而且是急需一筆巨款周轉。

總之，這字帖不是衛夫人的就是王羲之的，絕對是無價之寶啊！

這是儲位之爭啊！

章惇顯然鐵了心要完成官家趙煦的「遺願」，而向太后力挺端王也是肯定的。如果沒有朱太妃還好說，可現在朱太妃還好好的在聖端宮呢！她的兩個兒子要是先後做了皇帝，那太妃還不換成太后？到時候向太后連先帝正室的地位都要和人分享，那還不炸了毛？

總之是完了！

這m.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一輩子，就得在鳥不拉屎的天涯海角過了。

而且，紀憶只要背叛，就一定會泄湯。

墨娘子這個時候看見紀憶的臉色了，一副死了爹媽的樣子，頓時就想到是不是住在平江軍的紀家老太太出什麼狀況了。紀憶他媽要是沒了，那他就得丁憂，自然不能考科舉了……

紀憶一個人走在繁華的不成樣子的潘樓街上，卻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除夕之日的喜慶氣息。反而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他的腳下所踩的彷彿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黃河上面薄薄的冰層。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踩碎薄冰，整個兒掉進冰冷的河水，而且再也爬不上來了。

墨娘子顯然沒想到紀憶會在除夕日來自己家。哦，若是往年還好說，今年可不一樣，眼看再過二十幾天就是春闈大比了——宋朝禮部試都是在正月二十幾號——這會兒紀憶應該在家裡頭懸樑錐刺骨呢，怎麼就出來玩了？

衛夫人是東晉的書法大家，王羲之的書法就跟她學的！她的真筆字帖有多大的價值就可想而知了。

因為這事兒在宮外只有章惇、章援和紀憶三個人知道。而且在宮裡面聽上一耳朵的都是官家和劉皇后的心腹。要是向太后那方面忽然有了防備，那毫無疑問叛徒就是紀憶。馬上逮起來弄死，連向太后都救不了他。

那麼賣了章惇投靠端王行不行呢？

「那您這是……」

那ｈｔtps://m.heｔ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m是衛夫人的《筆陣圖》啊！

「你莫多問了。」有點心煩意亂的紀憶說，「這事兒先和你說則個，你千萬別泄露《筆陣圖》是我的，可知道了？」

這可是高官的孫女婿啊！誰要一步入官場就有這樣的機遇，那簡直就是開了主角光環了。

紀憶苦苦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問：「墨娘子，你要去哪裡？」

「哎喲，大官人，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老太太……」

「好啊。」

「咦，怎地大官人來此？」

而墨娘子所說的「不知真偽」，意思是不知道藏在紀家的《筆陣圖》是衛夫人的真跡還是王羲之冒衛夫人之名寫的。

「全都沉了？」墨娘子看著紀憶，一臉難以置信。紀家做海商好幾百年了，向來是「分隊航海」，而且經營的航線不止一條，怎麼可能全沉了？

紀憶想到這個事兒，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只要皇帝這口氣沒斷，開封府的一切就都在掌握之中。如果讓他知道自己背叛了章惇，還想考科舉中進士嗎？只怕立即就被逮去烏台大獄（御史台獄）了，過不了正月就得「追奪出身以來文字，編管儋州（海南島），永不敘用」了……這都是輕的，說不定就在烏台大獄裏面直接弄點鶴頂紅給品鑒一下了！

雖然大宋有不殺士大夫的祖訓，可是被貶去天涯海角一輩子和殺頭又有多大區別？

政壇上最最兇險殘酷的事情，莫過於此和_圖_書了！

紀憶剛想否認，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不能和墨娘子明說。墨娘子現在是武好古的人，而武好古和趙佶的關係好得不行。要知道自己在算計趙佶，還不馬上報告？到時候自己就得就著鶴頂紅過上元節了……

如果叛變……十有七八就是在御史台獄裏面被自殺。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墨娘子居住的小院子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就看見披著件裘皮斗篷的墨娘子提著個單肩包從裏面出來，一副正要出門的樣子。

不殺士大夫那是不能明正典刑公開殺，暗殺的事情……誰知道呢？

「我想賣了《筆陣圖》。」

可現在……拍馬屁還拍出身敗名裂的風險了！

那是太后啊！皇帝沒了就數她最大，整個開封府都會擁護她老人家，章惇的宰相表面上看在威風，但實際上是皇帝借權給他，他才能威風。他在開封府是沒有一兵一卒的……

如果不是紀家的買賣砸了，還能是什麼？

有點萬念俱灰的紀憶這時拐進了一條稍微有點僻靜的小巷子，墨娘子的新家就在這條小巷子內。

自己為了巴結趙佶，花掉的錢都能堆成山了。讓趙佶當皇帝多好啊！章惇只要說句話，一個定策功臣就有了。雖然向太后不喜歡章惇，但是有個定策之功保著，章惇最難看就是「請郡」——這可是隨時能回來再當宰相的「請郡」，官場上的人氣黨羽都不會散去，照樣可以提攜自己，再加上新皇帝趙佶的看重，hetubook.com.com將來多半也能做宰相的。

「去武家大宅啊。」墨娘子道，「今日是除夕啊，奴去吃除夕宴。」

開封府城內的大街小巷上，全都是人山人海的場面，叫賣之聲，更是此起彼伏。還有各種小吃攤子，今天的生意都是特別興隆，街面上到處都飄蕩著誘人的香氣。

辛辛苦苦的寒窗苦讀，絞盡腦汁拍馬屁，還不懼艱險走了趟大遼國，最後怎麼就落得如此下場了？

「甚底？」墨娘子聽到這話頓時停下腳步，瞪大了眼睛看著紀憶，「是不是你家的生意出狀況了？」

這女人跟著武好古才多久？就買了這樣的房子，這武好古是財神爺轉世的吧？

這要拿到佳士得行唱賣，唱出幾十萬緡那是毫無疑問的！

呃，做官能夠巴結上宰相應該是好事兒……全大宋不知道有多少官都是想巴結而不得啊。如果不是紀憶真的是即會做事又會拍馬屁，而且道德文章也是一流，章惇根本不看不上他，更別說把自己的親孫女許配給他了。

太后要是撕破臉硬上，就算自己騙了端王出府，那不還有申王、燕王、睦王他們哥仨嗎？太后隨便從中挑一個做皇帝不行嗎？

墨娘子應了一聲，就和紀憶一塊兒出了門。

轉眼又到了除夕之日，開封府剛下了一場豪雪，本來就差的路況變得更糟糕了。積雪雖然很快就會被清理乾淨，但是不少原本坑坑窪窪的路面現在都結了冰，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記得啊，那是你家的傳和-圖-書家寶啊。」墨娘子笑道，「只是不知真偽，是不是想請米家父子看看？那你可得小心一點，別讓他們調了包。」

更讓紀憶欲哭無淚的是，他完完全全是被迫捲入這場紛爭的，而且還要站在非常看重自己的端王趙佶的對立面。

說起來，今天這樣的困境，都是紀憶自找的。誰讓他那麼要做官，誰讓他削尖了腦袋往上爬，誰讓他費盡心機巴結上了宰相章惇？

也就是說，跟著章惇干，十有七八就是去儋州了此殘生。

可是誰知道這又能想到如日中天的章惇和帶著主角光環的紀憶，忽然間就會被官家趙煦放到了隨時會裂開來的結了冰的河面上呢？

其實紀家老太太根本不老啊，人家十五歲生的紀憶，今年才四十齣頭，而且一直養尊處優的，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和紀憶站一塊兒就像是他姐姐似的，所以紀大官人離丁憂還早呢。

跟著武好古混的墨娘子不知怎麼回事兒，突然就發了大財，居然在開封府內城買了個房子……在家裡苦讀的紀憶聽說這事兒也是吃了一驚。因為墨娘子買的還不是破破爛爛的宅子，而是一所相當精緻，還有個院子的宅邸，就在東十字大街附近。據紀憶所知，這樣的宅子沒有四五萬緡是拿不下來是……

現在皇帝還沒死呢！

「你還記得那幅《筆陣圖》帖嗎？」

哦，不對，不對。紀憶心道：我是信明尊的，所以不相信有投胎轉世，也沒有財神爺，只有大明尊和黑魔王兩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