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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現在界河市舶司還想要染指其中呢！」

范純禮嘆了口氣，「此人是大節有虧，他的為人的確是很不錯的，要不然韓師朴和蘇子瞻也不會被他迷惑了。」

如此作為，不是奸佞又是什麼？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如果明年要開始北糧南運，那今年就得把大量的糧食運抵海州儲存了。

所以范純禮這些日子就搬到范純仁的宅中小住，也算是兄弟三人最後聚上一聚了。

「辦旬報？」范純仁癟著嘴思索了一會兒，「這倒是可以……只是一張旬報要花不少錢吧？家中的積蓄可夠嗎？」

范純仁道：「官家的確照顧向家。」

所以武好古做的這事兒，分明就是一份給熙寧奸黨的投名狀！

咳嗽了幾聲后，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范純仁嘆息道：「看來只能在老夫的遺表中提醒官家提防這個小人了……」

所以北糧南運，現在就成了朝廷重點討論的事情了——那可是整整一百萬石的運輸量啊！如果可以順利運來北方，而且成本也可以控制，那麼北方的缺糧問題就不復存在了！

第一夥要找武好古麻煩的正直君子是以副相范純禮為首的。在范純禮看來，武好古之前是舊黨……呃，舊黨是不存在的，而是君子們的走卒。小人是小人，但是並不邪惡，而且在儒學上的造詣極高，勉強可以夠得上大儒的水準——范純禮只是認為武好古的儒學水平夠高，但是並不承認他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正的大儒。因為武好古太過貪婪，又太會阿諛，品德有虧，不能稱為大儒。

「我看二哥還是不要，不要在遺表上告武好古一狀了……」

「發財的路子還可以抄？」

一旁的范純粹皺著眉頭，他說：「我聽說那人對遼國也有辦法，搞了個界河商市，還引了不少遼國的貴人去那裡購買房產安置後路……有了這個商市，他的大節也不算太虧了。」

「子夷，你說甚？」范純仁眉頭大皺，自己雖然快不行了，可是還沒糊塗到不知道家裡有多少錢的地步。自己的兩個兒子，該不會利用自己的名頭在斂財吧？

他和哥哥很快就要丁憂了，三年時間啥也幹不了，很無聊的，不如辦張報紙玩玩，沒準就成了名士呢？

北宋的綱運理論上是官營的，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官營的綱運也都發包給了私人去做。不過北宋朝廷並不一定會支付現錢作為運費，而是用鹽引、茶引抵賬。特別是運往西北軍前的綱糧，基本都用鹽引、茶引抵賬的。

范純仁閉著眼睛，靠在軟榻之上，卧房之內除了兩個兄弟之外，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范正平和范正思。

范正平忙解釋道：「我們和向家的幾個郎君是朋友，知道他家這幾年發達了。」

呂嘉問摸著鬍鬚，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二位該知道糧草運往西北軍前後可以拿到何物吧？」

和_圖_書聽到范純仁說起「遺表」，范純禮、范純粹都連連搖頭。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可能康復了，而范純禮眼看著就要失寵，外放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二哥，且莫說這等話。」

「大哥，蘇子由一點都沒看錯，武好古那廝就是舊黨……哦，就是一個王安石一樣的人物！不，他比王安石差遠了，王安石至少是為了國家，他卻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官家寵信這樣的小人，我看國家早晚大禍臨頭。」

……

那裡可是宋遼友誼的象徵啊！

「父親。」范純仁的次子范正思說，「不如我們也辦張旬報和他唱對台吧！」

呂嘉問搖搖頭：「就快有了……二位可能還不知道，武好古還拉上了大相國寺，搞了一個界河大相國寺解庫吧？」

范純粹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武好古現在的作為對宋遼和平看上去是有利的，所以他就覺得這傢伙還可以。

「是啊，二哥該好好將養身體才是。」

雖然韓忠彥老說這事兒是官家的意思，和武好古沒有關係，但是范純禮卻不這麼看。武好古和官家的關係太好了，而且還是官家的錢箱子。他要是不肯替官家造廢除孟皇后的輿論，官家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他也從武好古那裡得過好處的……他這段時間守選在家，沒事兒就給《文曲星旬報》投個稿，每次都能拿到不少稿費，而且自家的文章還能刊登上報，看上去很有面子。和_圖_書

同一時間，在國子監司業劉逵的宅邸裏面，來訪的安燾和蔣之奇正在和養病的呂嘉問討論北糧南運的事情。

范純仁聞言只是嘆息，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聽兩個兒子說武好古的事迹——州北軍營大火他是嫌疑難消，滄州私授騎士則是證據確鑿，開辦的《文曲星旬報》又將矛頭指向了孟皇后！

今天是他的四弟范純粹從太原府返回，抵達開封府的日子——范純粹在宋徽宗剛剛親政的時候坐了一陣冷板凳，不過後來因為舊黨在軍政方面拿出了不少辦法得到起用，先是知信州，再以龍圖閣直學士知太原府。這次是因為京兆府搞府兵制試行，被韓忠彥推薦做了永興軍路安撫使，所以才被召回開封府，準備領受新職。同時，范純禮的二哥范純仁現在也重病卧床，似乎時日無多了。

而且，孟皇后是朝中君子正臣們的旗幟，當年為了保她，不知多少人被先帝趕去了遠惡之地。現在怎麼能讓奸人再把她廢掉？

他現在是保利德行的大掌柜，相當於蘇大郎在武好古這邊的地位。

「界身巷沒有行首啊！」

遺表就是大臣死後才上給君王的奏章，一般在生前就寫好了。內容多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然後再推薦個把子侄做官，有時候也會提醒君王要注意些什麼。

「父親。」范純仁的兒子范正平插了句話，「那武好古仗義疏財，為人也甚為謙和，得過他好處的人自是不少，誰不說他的好m.hetubook.com.com話？」

自然不希望老子在遺表上咬武好古一口了。

「不上遺表。」范純仁枯槁般的面容上露出苦笑的表情，「那老夫還能怎麼辦？」

范純仁擺擺手，打斷了兩個兄弟的話，然後用沙啞的嗓音說：「人生數十寒暑，終是難逃一死之期。我的死期將至，不必諱言。遺表我已經讓子夷（范正平）準備了，在加上一段就是了。不過我看當今的官家也不是能虛心納諫之君，興許還覺得武好古這樣的臣子很好。既乖巧，又能辦事，還能變出數以百萬的錢財……日前蘇子由的兒子來我家時，說起武好古也是讚不絕口，何況是官家？」

「鹽引、茶引？」

「是啊。」范正平道，「向家先是抄了佳士得行的路子，開了個保利德行，也搞唱賣，現在是開封府第二大唱賣行。後來看到武好古印《花魁》畫冊賺了不少，向家的保利德行就做盜印，也撈了不少，現在還在繼續盜印。再後來武好古的又投錢搞界河商市，向家也跟著投了一大筆，還在界河商市搞了塊地皮，開了個保利瓦子。最近向家又在搗騰開封府的地產，從店宅務買了塊白地，照著都亭驛那塊地的辦法蓋房子發賣，聽說一把就能賺上幾十萬……現在兒子去找向家的人商量一塊兒辦報紙，他們一定會答應的！等到我們自己的報紙辦出來，就能在上面說奸黨的壞話了。」

「錢？」安燾捋著鬍鬚，「他想自己做綱首？」

范正平和-圖-書搖搖頭道：「其實也不是官家照顧向家才讓他們家發財的，而是向家這兩年一直在抄武好古發財的路子。」

呂嘉問冷哼一聲：「如果誰手裡有了天下大半的茶引、鹽引，誰就是界身巷的行首了！」

呂嘉問似乎已經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只是淡淡地說：「武好古想染指自然是為了錢！」

原來武好古的生意做得太好，現在還引來了跟風盤了！而在所有的跟風者中，大名府向家的保利德行無疑是玩得最好的。

正在范純仁府上滔滔不絕說著武好古壞話的，就是副相寶座已經岌岌可危的范純禮。

在遺表上告了武好古，范家和武好古就結大仇了，萬一告不倒，以後人家報復起來怎麼辦？萬一把武好古告倒了，界河商市會不會跟著一起倒？

「望之，你覺得武好古為何要力推北糧南運？」

對眼下的朝廷而言，自然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了。

范正思道：「錢不是問題。」

也就是用可以兌付鹽和茶葉的有價證券抵充綱商的運費甚至糧價！而這種被稱為鹽引、茶引的有價證券，又是開封府城內界身巷的金銀絹帛交引鋪所經營的最重要的票據。

「界身巷的行首？」

但是現在，武好古因為在《文曲星旬報》上登出了勞什子「死富商竟有兩妻，郭青天難斷家案」的狗屁文章，儼然就是在為廢掉孟皇后造輿論。

而領導保利德行一路抄襲，一路做大的，不是旁人，居然就是武好古最初的冤家對頭陳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