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小航海時代
第八百三十六章 東坡之死（一）
其實他在蘇東坡府上也就是裝裝樣子，他也不是大夫，也不是蘇東坡的兒子，床前盡孝也輪不到他啊。他這些日子其實是在讀書，讀三蘇的著作，比如《易傳》、《黃門老子解》、《志林》、《權書》、《衡論》等等。
可是他的年紀太小，二十多歲入政事堂也不像啊！趙佶再寵他，也得讓他歷練上十幾年，到奔四的年紀才可能當個副相或是同知樞密院事。
陷入沉思的武好文耳邊忽然響起了他的幕僚章之鳳的聲音。
蔡京和武好文的矛盾其實不是不能調和的，畢竟武好文就是個傳統的士大夫官僚，只是娶了韓忠彥的女兒成了舊黨的。
而且發解試中的貓膩要比禮部試大的多，對於寒門出身的章之鳳而言，通過的把握可不是很大。
而且，武好文還是武好古的弟弟！
如果耶律南仙懷不上，或者生不齣兒子……那也不要緊，耶律南仙還帶了個媵妾觀音婢，也是可以幫忙生的。如果觀音婢也完不成這個光榮的使命，那麼趙佶還賜幾個能生養的女人給趙乾順。如果都懷不上，那趙佶這個當爸爸的就只能勉為其難來幫忙了。
一艘華麗的官船，正停靠在東水門內的碼頭邊上。一名內侍匆匆趕來，帶來了天子賞賜的幾樣糕點和幾盒茶餅。禮物的價值很輕，但是給一個將要離京的權發遣知州事賜下糕點茶餅，在大宋一朝，實在也是非常罕見的。
但是蔡京擁
hetubook.com.com有權力！「待制，好像有人來了！」
所以一旦蘇東坡和李格非在近期先後病逝，舊黨在政事堂和樞密院中很可能會清零。
不過趙乾順還是歡天喜地的接了旨，然後就忙著去和耶律南仙努力生孩子去了——趙佶還等著抱孫子呢！趙乾順和耶律南仙得努力牽手，爭取在趙乾順返回涼州前，讓耶律南仙懷上孩子。這樣耶律南仙就能留在開封府給趙佶生個孫子了，如果趙佶的孫子生出來了，那麼耶律南仙就能去涼州和趙乾順過小日子了。
這樣一來，六個宰相裏面舊黨最多能保住一席。而且這一席能不能保住也很難說，因為還有一個呂惠卿也是大熱。雖然呂惠卿的人品很差，但是這次在西北也立了功，干幾天宰相不過分吧？
可是在眼下的士林清流看來，左榜進士才是好男兒，右榜進士不過是個武進士，不值一提，所以章之鳳就想要搏個左榜。
武好文卻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爹爹留在京中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還不如去平江軍。那裡離秀州不遠，我也可以照顧。而且還有米襄陽在，總不會吃虧的。」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官場冷落，因為蘇東坡已經病危了！
趙乾順看來是乖的，很乖很乖！
這個章之鳳年紀和武好文彷彿，長得一表人才，而且也的確有才。他是郁州島雲台學宮通才科和律學院的生和-圖-書員，還留校任過教授。因為想要參加今年秋天的左榜發解試，才被推薦到武好文門下擔任幕僚的——以他的才華，如果想考右榜進士，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
其中趙挺之已經當了好多年的御史中丞，而且誰都知道他非常得趙佶的寵幸。他的資歷也早就夠得上宰執了，只是為了讓新黨更有利的控制御史台，蔡京才讓趙挺之一直挺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現在蘇東坡、李格非都快死了，趙挺之入政事堂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送走了內侍，武好文站在船頭，一張發福的臉上泛著陰沉的顏色，眉頭微微皺著。
趙佶對武好文的寵幸，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趙佶爸爸看了很滿意，所以趙乾順到達開封府的當天，就拿到了「賜婚」的聖旨。
……
兄弟二人在碼頭上見面，談論起來的卻是蘇東坡的病情。武好古是從蘇東坡的相府直接過來的，他已經多日沒有回武家大宅了，都獃著蘇東坡的府上當好徒弟。因為知道今天是武好文離京赴任的日子，才抽空跑來碼頭給弟弟送行。
而且更加朝中的舊黨人物們提心弔膽的是，作為蘇東坡的接班人，李格非同樣在年節之後病倒，已經連著幾日告假沒有上朝了。
米襄陽的官運當然是好的，他兒子米友仁和趙佶可是哥們！趙佶怎麼都得照顧一下米芾吧？而且王詵又在去年冬天過世了，趙佶就更加珍惜這個「老朋友hetubook.com.com」，所以讓他做了六路發運副使兼知蘇杭應奉局。
二月初二，冰封了許久的運河已經開凍，準備乘坐舒適的官船赴任的官員們，開始集中離京，武好文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當然了，武好文是不怕的。他的官運蔡京都擋不住，當宰相不過是時間問題。
雖然夠資格的舊黨重臣還有韓忠彥、蘇轍、范純粹、范純禮四人。可是新黨領袖蔡京推出了更有力的人選，趙挺之和陶節夫。
和實證派相比，理學和蜀學對荊公新學的威脅幾乎不值一提了……
可是蔡京和武好古的矛盾就有點不大對頭了。他們之間不是私人恩怨，甚至也不是黨派之爭，而且武好古是個武官，也不可能當宰執啊！
馮二娘到底是高齡產婦，身體本來也不強壯，有點傷了元氣。去年冬天的時候又染了風寒，一直沒有好利索。所以就沒在碼頭呆太久，便和武誠之一起回去了。
……
就是給趙乾順和耶律南仙賜婚了！也不知道這場婚姻和趙佶有什麼關係？用得著他來賜嗎？
「爹爹和小娘呢？他們已經走了？」
但是武好古卻撐起了一個儒家實證學派（也叫儒家理性派），這絕對是可以在學術上碾壓荊公新學的學派！
兄弟二人正聊著，一騎快馬飛奔而來，馬背上騎著的正是武好古的跟班武誠久。到了碼頭上，才勒住了韁繩，大聲發喊：「帥司，東坡先生醒了，您快點回去吧……」
「大哥兒，蘇相公他……」
他始終稱馮二娘為小娘，而不是娘親。
總之，趙乾順一定得留個繼承人在開封府，要不然想抱孫子的趙佶是不會放過他的。
沒錯，真理的確在武好古這邊！
武好古四下看看，沒有發現武誠之和馮二娘的蹤影。
所以武好古是在挖蔡京和新黨的根基。作為新黨的首領，蔡京必然要在蘇東坡這棵大樹倒下后，發起對武好古和實證派的進攻。
而陶節夫不用說了，收復銀、夏、宥、鹽、朔五州的功勞怎麼都有他一份的。就算當不了宰相，一個同知樞密院事總是有的。
可是這樣一個幾乎肯定要進政事堂的官員外任離京的時候，前來碼頭送行的官員卻寥寥無幾。
不過武好古現在卻沒有心情去關心趙乾順怎麼給趙佶生個孫子的問題了，因為他在政事堂的後台快要沒有了！
說起來有點慚愧，武好古雖然號稱是蘇東坡的得意門生，是蘇門七學士（武好古、秦觀、黃庭堅、晁補之、張耒、陳師道、李廌）之一，但是他對真正的蘇門學問其實一無所知。學問當然不是作詩填詞了，也不是寫字畫畫，而是對儒學，對佛道，對諸子百家的理解。武好古和二蘇壓根不是一路的……直到這段時間在蘇東坡府上裝好學ｈｅｔubｏｏk.cｏm•ｃｏm生，才拿了三蘇的一些著作研究，才真正理解了一點蘇門的思想。
「不大好……已經不省人事了。」
而且由雲台學宮培養出來的儒生，在辦事行政的能力上，也足以碾壓用「經術造士」的思想培養出來的儒生。
「已經走了。」武好文說，「我娘體弱，爹爹陪她回去了。」
……
也就是說，蔡京主導的新黨，這次肯定能拿下一席宰執！趙挺之是穩穩的！
這是確定的病危！而不是之前病怏怏的還能堅持的狀態。從去年除夕夜開始，這位大宋右相就沒有再公開場合露過面，當然也沒有上過朝，也沒有去過政事堂。
這意味著舊黨很有可能會很快失去兩個宰執級別的重臣！而且很難找到替補的人選。
所以他就想走鎖廳試的路子，而要走鎖廳，就得有個官職，要有官職就得有個能保舉的舉主了，因此他就投了武好文了。
在這之前，他是沒有辦法跟蔡京斗的，自然也保不住幾個黨羽。在京的官員們，當然不會為了十幾年後的宰相去得罪當朝的宰相蔡京了。
「好像是武帥司來了！」章之鳳眼尖，已經看著武好古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一群隨從護衛下由遠而近，沿著街道向碼頭而來了。
武好古點了點頭，「不如讓爹爹回京做官吧，這樣也能照顧小娘。」
至於趙佶的孫子，當然得留在開封府沐浴皇恩了！這個孫子可是西平王世子，將來要繼承河西節度使和安西大都護官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