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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蒲園。章惇、呂嘉問二人正一身便裝，坐在一個納涼的亭子裏面，搖著蒲扇，和紀憶一起議論武好古的「胡作非為」。

呂嘉問倒是起了一點利用御史台扳倒武好古的想法，不過章惇並不贊成。

武好古看紀憶不搭話，就將目光投向自己新收的徒弟高岷了，笑道：「明理（武好古給高岷的字型大小），你是高麗大王的臣子，是吧？」

班定遠就是班超，班超投筆從戎，平定西域，可以說是後世有意沙場建功的書生們的偶像。而紀憶要乾的事情，肯定是超過班超的。所以他再去給武好古背後插刀子就掉格局了。

原來武好古是想趁著自己的手中掌控著東亞海上最強艦隊的機會，好好敲詐一下高麗國和日本國。這也是奸商本色嘛！

紀憶搖了搖頭，「可是朝廷不會同意和日本國開戰的……而且日本國離咱們太遠了，也打不下來。」

「晚輩知道了！」

陰謀！又有陰謀了！

他搖著扇子道：「現在蔡元長正在挖武好古的牆根，望之，憶之，你們知道蔡元長從哪兒下手？」

紀憶問：「崇道兄，你該不會在惦記日本國吧？」

「學生當然是高麗王的臣子！」耽羅星主高岷很不情願地說，「學生的星主兼耽羅國主之位就是高麗王冊封的，另外，學生還有高麗國的將軍官職。」

「好！」武好古笑著，「此事就這樣解決吧！」

「岳祖丈。」紀憶又問，「和圖書武崇道會被蔡京扳倒嗎？」

「教化日本人。」武好古摸著自己頜下的須髯，笑著說，「日本國素來妄自尊大，自以為神州天朝，多次拒絕雲台學宮前去開辦書院……這就是自絕中華，甘為蠻夷了！」

「崇道。」紀憶又聽出點不對味兒了，「你該不會想要發兵攻打日本國吧？」

他又對紀憶說：「憶之，你別在意了，你趕緊準備則個，早點出發去騙高麗人和日本人吧……也得讓武大郎看看你的本事！」

武好古一笑：「有個一兩千就夠了。」

想想就叫人頭疼啊！

「一兩千打十萬？」

「廢，廢除星主和國主名號？」高岷聽了這話就有點急了。

「可日本不是小國！」紀憶提醒道，「他們應該有幾百萬人，帶甲之士不下十萬，海東教化團能有多少人？」

紀憶真有點佩服武好古了，這傢伙什麼損招都能想出來。這邊讓高岷假裝服軟，去求個高麗國的征夷大將軍，那邊就把日本夷給征了……

武好古一笑：「這不是很快就要有個高麗國的征夷大將軍了？正好征日本國這個夷！」

呂嘉問眼睛一眯，「一定是和蔡京暗中勾結了！蔡元長果然高明啊！相公，咱們該怎麼辦？」

雲台學宮學會的議事堂內，就只剩下了武好古、紀憶、蘇適和呂好問等四人。

他頓了頓，「岳祖丈，咱們真的袖手旁觀？萬一武崇道真倒了，咱們許多事情就辦不好m.hetubook.com.com了。」

可要是有武好古這個最佳後援團在背後支撐運作，紀憶可就牛逼了，整個西洋都是他的舞台！妥妥的中華國際外交第一人！中華對外開拓第一人！中華第一大航海家……

章惇對趙佶看得是很清楚的，趙佶性子輕佻，而且好大喜功。自然會注重結果而忽視過程。

本來想要再當回小人的紀憶被章惇那麼一說，馬上就明白了，起身行了一禮，「岳祖丈教訓的是。」

然後他又向自己的徒孫范之文打了個眼色，後者馬上起身，將崔憲和高岷送去了郁州島上武好古的莊園。

「雲台學宮，實證學派，右榜進士。」章惇笑道。「蔡元長高明啊，他根本不去動沿海市舶制置司，不去動大教化團……而是挑了武好古的根基下手，來個釜底抽薪。而且還藉著天下寒門士子的名義！因為他知道，海外的事情，西域的事情，官家要的是結果！開疆闢土，四夷臣服，這才是要緊的。至於武好古用了何種手段，一點也不重要，反正都威脅不到官家的天下。」

崔憲想了想，點點頭道：「如果有貢賦奉上，大王應該不會再追究去年發生在耽羅島上的變亂。」

「這倒未必……他的本職不就是沿海市舶制置使嗎？這些事情雖然不地道，卻也在本職之內。」

自絕中華？

武好古接著道：「廢除星主、國主名號后，耽羅國就變成耽羅郡，由節度和圖書使司全權管轄。你是節度使兼征夷大將軍，自然大權獨攬，還可以世襲莽替。而且也不許高麗國朝廷在耽羅駐軍並且派遣官吏。也就是說，耽羅島的一切，都由你做主。只是名義上從屬國君王變成了高麗國的節度使兼征夷大將軍，免得高麗國王發兵討伐你。」

章惇大笑了起來，「會倒嗎？你以為武大郎在開封府沒有耳目，身邊沒有高人嗎？這一局，可有的瞧了！一定會很精彩的！」

看著武好古的一臉誠懇，紀憶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也察覺到了陰謀的味道。

武好古接著又問崔憲，「如果高岷願意獻土歸順，高麗大王肯答封他做節度使兼征夷大將軍嗎？」

崔憲很不確定。

「蘇子由？」紀憶一愣，「怎麼是他？」

崔憲真有點哭笑不得了，日本人本來就不是中華之民，人家就是蠻夷啊！如假包換的蠻夷！

「應該……肯吧。」

「麻煩不小！」章惇非常肯定地說，「老夫剛剛得到消息，蘇子由宣麻了！」

「岳祖丈，武崇道這麼干真的不打緊？」

……

「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會。」武好古道，「非但不走，還會升格為海東教化團。」

還有這種操作！？

武好古怎麼折騰日本人，高麗人，根本不是趙佶關心的。只要日本國的官家最後派人到開封府稱臣服軟喊爸爸，趙佶就相當高興了。哪個御史要去替蠻夷抱不平，準保會被趙佶當成腐www.hetubook.com.com儒看待。

「不打緊，不打緊的……」

「應該？」武好古笑著，「那就讓高岷再奉上一萬緡的貢賦，這樣總行了吧？」

可是他卻看不|穿武好古的陰謀是什麼？紀憶其實也是個在官場上玩陰謀，耍手腕的高手。可他的本事都在大宋官場上，出了大宋就玩不轉了。高麗人要怎麼忽悠？你三十條戰船，六七千水兵開過去，這是幾個意思啊？是要攻打？還是要震懾？高麗人能服氣？人家可是大遼的屬國，會不會把遼人也牽扯進局？

啊！？

「海東教化團？」崔憲警惕地問，「不知武帥司還想教化誰？」

「是嗎？」紀憶心道：這不就馬上要發兵去攻打黑汗回鶻了嗎？而且還準備從三佛齊那裡搶個可以攔住海峽收費的島嶼！哪裡有一點以德服人的樣子？

武好古點了點頭，又問：「那麼你願意自行廢除星主和國主名號，改任高麗國的耽羅節度使兼征夷大將軍嗎？」

「這要是讓御史參上一本，那還不被逮進御史台獄！」

章惇摸著自己的白鬍子，冷冷哼了一聲：「靜觀其變！先由他們去斗吧，咱們只管做事，運河要趕緊去挖，格致大書院要好好辦，大教化團的事情也得跟緊了……憶之，你的事情最重要，出使大食國的事兒辦好了可以青史留名！日後你的名望肯定要超過班定遠！」

「不必打十萬的。」武好古道，「日本是島國，是由三個大島組成，四面環水不說，周和圖書遭還有許多附屬的小島。如果他們的水軍不強，那就是四面漏風，處處都可能被韓寇侵犯。甚至可能丟失許多附屬的島嶼，這恐怕是日本國的那個法王不能忍的吧？而且，咱們也不是真的要把日本國變成大宋的藩屬，只是想讓日本開國，讓咱們在博多和難波設立商市、書院，展開平等貿易罷了。」

「那，那耽羅島上的佈道團會不會調走？」高岷看著老師問。

「不是，不會的，那怎麼可能？」武好古連忙否認，「憶之，你都想哪兒去了？咱們的大教化團向來是以德服人的，怎麼會去攻打日本國呢？」

現在被紀憶和吳延恩（吳家家主）召集起來的艦隊中只有2艘船是屬於界河商市的，其餘28艘都是別人的。而武好古卻要用別人的戰船去完成嚇唬日本、高麗兩個國家的任務。這簡直胡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武好古看了他一眼：「不該惦記嗎？蕞爾小國，不服我天朝王化數百年，難道不該好好教化？」

而且，萬一把武好古插死了，出使大食國的事情多半就黃了。就是不黃，紀憶也幹不成什麼事兒，無非就是一趟遠遊，回頭寫本《紀學士西遊記》就到頭了。

高麗國現在是焦頭爛額，別武班也剛剛開始訓練，什麼都沒有，還怎麼追究耽羅國的亂子？有個台階好下就很不錯了。

「從哪兒下手？」紀憶問。

他和高麗國對抗不就是為了保全家國嗎？怎麼大宋爸爸關鍵時刻也靠不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