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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也罷，既然你能幫得了致平，那麼老夫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沒有關係。」武好古壓低了聲音，「其實高師嚴也不會！」

蔡攸快步走過架在水池上的小橋，到了涼亭之外，衝著正在亭內對弈的兩人一拱手：「父親，叔父，孩兒剛剛得到消息，黃魯直昨天晚上過世了。」

「哈哈哈！」章惇仰天大笑，「老夫就知道高俅那廝沒那麼大本事！崇道，你的雲台學宮和博士團裏面可真是人才濟濟啊！」

武好古擺擺手，「可不能這麼說，可不能這麼說……而且，那些人才在某手中也是明珠暗投，某一個商人，怎麼懂得使用那些王佐之才？」

武好古更湊近了一點，幾乎貼到了章惇身邊，笑著問：「大滌翁想要的，只要下官能拿得出，絕不會推辭！」

不過今天蔡攸滿臉的喜色和贏了潘孝庵一棟豪宅沒有關係，而是和一個人的死有關！

是嗎？武好古的腦筋馬上轉了起來，身外之物章惇不在乎了——而且他也不缺這個，他那個孫女婿紀憶也是大富翁啊！

「哦？」章惇扭頭，笑吟吟看著武好古，「他不會？」

武好古試探著問：「他想要拿下國子監祭酒的位置？」

章惇瞪了武好古一眼，眼神卻沒有了昔日高高在上時的那種凌厲了。他探手接過裝了冰鎮酸梅湯的葫蘆，啜飲了一口：「老夫都這把年紀了，還會貪圖身外之物么？」

而且，受章和-圖-書惇牽連的還不止章援，甚至不止章惇的親兒子，整個浦城章氏的子弟，都受到了連累，這些年在官場上的晉陞都是龜速的。這樣下去，浦城章氏的輝煌，恐怕要止於章惇了。

「不會也能打勝仗？」

「元長，你想插手練兵？」

章致平就是章援，章惇的四子，同時也是他最喜愛的兒子，當然也是最聰明，最能幹的兒子。

「不會！」

章惇笑了笑：「讓蔡元度去做祭酒啊！」

武好古已經明白了，笑著對章惇說：「章致平又宰執之才，只是缺乏一個發揚的機會，如果能和高師嚴一樣建立功業，將來一定可以薦躋二府的。」

蔡卞已經感到不妥了。這兵權在宋朝，可是不大能碰的東西！

蔡卞是當過宰執的大人物，而且儒學學問遠比施國忠要好。他當這個祭酒是高官低就，施國忠怎麼爭？

……

蘇東坡、李格非、黃庭堅……短短的時間內，和蔡京作對的高官大佬接連去世，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看了看武好古，接著又道：「蔡元長會辦事，而且聰明絕頂，老夫能看清的大勢，他也一樣能看清。但是他卻不會完全將你的實證派學問禁絕了，因為他要替官家辦事，要讓官家豐亨豫大，要替官家去開疆闢土……要做成這些事情，靠科舉出身的文官是不行的！這個事情王荊公那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他現在要打壓你的實學派，可能還想禁止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中的某些學說，但同時一定會想將辟雍學宮、雲台學宮收為己用。因為他要辦事兒啊，還要辦好。而且高師嚴在西北的大勝還把官家的胃口吊起來了。他蔡元長總不能不如高師嚴吧？」

他剛剛得到消息，黃庭堅去世了！

「那晚輩就多謝大滌翁了。」

「蔡元度？」武好古吸了口涼氣兒。

聽到這裏，蔡卞的眉頭忽地皺了起來，「大哥兒，咱們不是要禁掉武好古的偽學嗎？怎麼還……」

「怎麼辦？」

正在對弈的，就是蔡攸的父親蔡京和回京述職的蔡卞。兩個老頭都是一身清涼的薄衫，搖著大蒲扇。聽到蔡攸的通報，蔡卞就是一聲嘆息：「沒想到黃魯直竟也跟著蘇東坡一起去了！」

聽到武好古說想給張商英幫忙，章惇只是淡淡一笑，似乎不為所動，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問：「想法不錯，但還是不夠啊！」

說的也是！

現在武好古想推施國忠去接班。可如果蔡京推出蔡卞，那麼施國忠就沒有競爭力了。

而且，蘇轍很有可能在國子監祭酒的人選上和蔡京有共識！

章惇還是搖頭，「可是致平他不會帶兵打仗……」

不夠？是想要好處吧？

「死的早了！」蔡京搖搖頭，「要是再多活幾年，等他的學生們在官場上嶄露頭角，他就肯定要拜相了！」他忽然抬頭，看著弟弟蔡卞，「元度，辟雍學宮必https://m.hetubook.com.com須拿在咱們手裡！」

章惇笑了笑：「你可知道蔡元長的弱點在哪裡？」

蔡卞輕輕點頭，「可是不用高俅、武好古，誰又能督軍北復燕雲呢？」

武好古嘆了口氣，其實趙佶在老趙家一堆官家之中不算疑心病重的。可是趙宋一百多年來就是這個自己把自己搞殘的體制。趙佶能有什麼辦法？

現在黃庭堅病得只剩一口氣了，隨時得去見蘇東坡。他一死，國子監祭酒的位置就空了。

有實力，官家就不得不重用了！

章惇低聲說：「想做事，能做事，就得攬權，就得結黨……想要替官家收復燕雲就得選將練兵！呵呵，官家畢竟姓趙啊！連高師嚴這樣的潛邸心腹都只能在靈州吃沙子，他蔡元長還會有好下場？」

「可致平是個書生啊！」章惇慢悠悠地說。

蔡卞嘆了口氣：「也算不枉此生了……國子監祭酒也做過了。」

而要讓章援可以大用，讓浦城章氏可以保持興旺。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建功立業……順便再掌握一點實力了！

那麼身後之人呢？這個紀憶可沒轍。

但是由於在趙佶即位的問題上犯了錯誤，使得章援的仕途註定坎坷！

武好古笑著，「書生掌兵，正合了本朝的以文御武。」

「元度，你去當個宣帥怎麼樣？」

「請大滌翁明言。」

「能啊！」武好古壓低聲音道，「其實是我派了會打仗的人去幫他的……大滌翁，我也可以幫章致平，和-圖-書保證他可以成為名垂青史的儒將！」

章惇摸了摸鬍鬚，「蔡元長的弱點就是太過貪戀權位，而他貪戀權位的手段，就是給上位者辦事兒。不管誰在他上面，都能用得很順手……如果你當了左僕射，給他一個官，他照樣可以給你當狗。」

章惇現在年老將死，放心不下的自然是這些註定坎坷的後人了……這大概就是章惇的私心了！

滿心歡喜的蔡攸穿過一間間庭院，一條條迴廊，最後到了後花園中。這處後花園也是極為雅緻的，小橋流水，假山涼亭，水池上還布滿了墨綠色的荷葉。

「其實蔡元長也挺不容易的……」章惇湊到了武好古的耳邊，「你就這麼辦……保證可以把蔡元長打發到海州來養老！」

章惇笑道：「這可不好說……呵呵，現在可是一千年未有的大變局啊！」

「愚兄心中有數的。」蔡京笑著說，「當今的官家不同以往，是大宋開國以來，除太祖皇帝之外的第一雄主！他是要復燕平夏的。現在西賊已經平復了，就剩下燕雲故土了……這事兒我們兄弟總要替官家做了。所以這兵我們可以不去練，但是這將，還是得用些心思的。要不然官家就得依靠高俅、武好古去恢復燕雲了。如果他要大用高俅和武好古，那麼你我兄弟還能安居高位嗎？」

他頓了頓，「現在章子厚、曾子宣一起合開了格致大書院，趙明誠又做了青城學宮司業，蘇家和武好古還一起控制了雲台學宮……和圖書如果不能把辟雍學宮拿下，再過個十年八年，就沒人替咱們辦事兒了。」

武好古苦笑道：「大滌翁莫取笑晚輩了，晚輩一介武夫，可當不了左相。」

「呵呵。」章惇點點頭，「老夫早就不在朝了，才不管這些！」

「……」

「他一定會拿下！」章惇道，「因為出面的是蔡元度！」

這座庭院位於開封府的新西城，距離西皇城很近，是蔡攸半個月前從潘孝庵那裡「贏」來的——潘孝庵「好賭」在開封府的官場勛貴中是出名的，而且他是逢賭必輸（他的口頭禪就是「財運太旺不好，應該輸掉一點」）……這幾年輸出去的錢財總有幾百萬了。可就不知道為什麼，別人輸錢輸到家破人亡，可是他的錢卻越輸越多！

「《實證論》、《理性論》當然得禁止了！」蔡京道，「現在不禁止，將來早晚要出亂子！不過那些造橋修路的工匠之學，那些治病救人的醫術，那些用兵打仗的武夫學問，還是很有用的。武好古想用這等微末之道替代儒家大道，成為正統，當然是不行的。但是武官、伎術官，還是可以用學宮出來的生員。特別是武官……官家已經下了決心大辦府兵了。要大辦府兵就得有一批生員出身的武官。高師嚴在西北不就靠兵學司出身的生員大殺四方的？所以這五大學宮就該替朝廷輸送武官和伎術官，而不應該去搶寒門士子的晉陞之路。」

蔡攸快步走在自家的豪華富麗的庭院之中，滿臉都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