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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要打高俅？」蕭奉先吸了口涼氣兒。

大家替相州韓家當兵的時候，自然不用擔心什麼兩稅、地租、高利貸，他們手裡拿著刀槍強弩，還怕地主剝削？可是一旦團練解散，恐怕一切都得恢複原樣了吧？

對於這些不授田的府兵而言，就五年白白流汗，如果拿不到賞賜，就一個大子兒都見不著。至於免徭役的好處，天知道能不能落在實處？

之前的洹水大戰中，相州男兒死傷慘重，而撫恤還沒有發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賴賬？

遠處天邊，已經灰濛濛的開始發亮。這個時候，也是值守了一夜的兵士們最為額睏乏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宗澤突然覺得地面開始震動，一開始還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定住心神低頭一看，發現燈火之下的小石子和沙土正在輕輕震顫。

高俅可是大宋第一名帥啊！

這可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重賞啊！十萬南征將士，自然人人歡騰，山呼萬歲之聲，一直傳到了二十裡外的宋軍淇水大營。

「陛下，陛下，您可要挺住！」看到耶律延禧身子搖了搖，蕭奉先連忙上前攙扶。

而此時夾著淇水立寨的宋營之中，卻還是一片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大戰在即時候的緊張。

而相州軍都是團練，沒有分田，拿多少錢也沒個定數。之前軍情緊急，河北轉運使紀憶花錢也大方，團練軍的將士都拿了不少，訓練行軍也有力氣。可是現在議和已成和*圖*書，朝廷用不著相軍了，還會發錢給大傢伙嗎？

就算能落在實處，尋常的務農之家少了一個壯勞力整整五年，恐怕也免不了要舉債度日吧？

原本有辟雍學宮的名額換府兵的時候，地方上的豪門多少會貼補一點，哄著自家的佃戶出丁，好去為子弟換個「太學生」。可是這項待遇在蘇東坡死後沒多久就取消了，徵召府兵也就變成了地方官府的一項任務。

耶律延禧真的要拚命了。他根本不知道是大宋的亂臣賊子武好古用「真理」把析津府城給轟開的，還以為是成吉思皇帝趙佶在布置一切，設了一個可以一舉滅亡大遼國的陷阱呢！

相州通判，同知相州團練事，朝散郎宗澤，這幾日有點失眠，天還沒亮就起了床，帶著幾個親隨在淇河東岸的相軍營寨中巡視。一邊巡視，一邊也忍不住嘆息。

各路英豪，可就要揭竿而起了！

耶律延禧吼道：「當然是高俅！你趕緊去召集諸將，朕要布置決戰！明晨全軍出動，同高俅決一死戰！」

現在燕京已失，高俅又統軍數萬立寨淇水。在耶律延禧看來，如果不拼盡全力打敗高俅，而是被高俅糾纏在河邊西路，那麼等到燕地失陷的消息在軍中傳遍了，恐怕真的連家都回不去了。

燕京沒有了，大契丹在草原上，在白山黑水間的威信立馬就會掃地。

在營中巡視了一會兒，宗澤也感到了士氣低hetubook.com.com迷，站崗的士兵不是在瞌睡，就是在唉聲嘆氣，根本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精氣神。

大宋大觀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凌晨。

所以大家本來是不相信會議和的，直到大批的金銀銅錢絹帛運到高俅的淇水大營中。然後再送往契丹人在黎陽的大營，這下大家才知道朝廷真的向遼人求和了。

可是現在，一下子掉進冰窟窿了。

「奉先，這事兒還有別人知道嗎？」耶律延禧忽然問。

其實趙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完成了收復燕地的偉業……不過耶律延禧卻以為自己是被趙佶誑騙，心中的怒火怎麼也抑制不住了。

「就是高俅！」耶律延禧咬咬牙，「不打垮高俅，我等只怕連山北都回不去了！」

和這幫團練軍士兵相處了一些日子的宗澤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可又是愛莫能助……其實相州團練還是好的呢，軍餉還是挺多的。

「好一個趙佶！」耶律延禧咬牙道，「花了五百萬緡設了個圈套，他也真捨得！」

耶律延禧到底有個好身板，咬著牙齒又穩住了身體，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把蕭奉先嚇了一跳。還以為耶律延禧受不了刺|激發瘋了！

剛開始的時候，倒是人人摩拳擦掌，準備和遼人決一死戰。可是統軍的高俅卻沒有一點求戰的意思。連游騎硬探也沒放得太遠，只是在營盤周圍遮護。

相比之下，那些服五年役換一m.hetubook.com.com個終身免徭役的府兵就更苦了。

「消息可靠嗎？」

而開封府城中還有一將新軍和十余萬的舊禁軍。雖然不能出城決戰，但是保住開封城池不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靠！臣親自問的話。還有駐守定州的南院大王蕭德里斯寫的奏章，請陛下過目！」

另外，因為訓練作戰，大傢伙家裡的農事都耽誤了。冬小麥都沒怎麼播種，明春也不會有什麼收穫。如果團練解散，大家又拿不到錢，明年春夏兩季的日子怎麼過？

「陛下，咱們中了趙佶的圈套！」蕭奉先跺了跺腳，「他根本沒想和咱們議和，是在蒙蔽咱們，還趁機奪取了燕京城！」

也不說列陣而戰，就是一路尾隨遼軍，也夠他們受的了。

這個時候，在黎陽大營中，大遼天子正豁出老本在犒賞三軍——拚命啊！要是輸了就沒命了，大遼國肯定要滅亡了，還要錢有什麼用？自然要多拿點出來犒賞將士了。上百萬緡的錢財絹帛金銀被拿了出來，跟隨耶律延禧南征的將士人人有份，最不值錢的漢軍京州兵也有兩緡銅錢到手。

「做得好！」耶律延禧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這回……朕和他們拼了！」

和東岸的靈州軍相比，立營于淇河東岸的相軍因為是團練，在得知了議和消息后，人心浮動的就更厲害了。靈州軍的士兵都是授田府兵，在靈州都有幾十畝到二百畝（如果拿水田就只有六七十畝，拿旱和-圖-書田有二百畝）的土地，而且不用繳納兩稅和免役錢，這次出兵中原還能拿到額外的獎賞，總是不錯的。

「什麼！」耶律延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奉先，你說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遠處什麼地方在地震？而是遼軍大隊來撲營了？不可能吧？五百萬都給了，還嫌少？嫌少說話啊，官家又不是不肯多給……

這下原本高昂的士氣便一落千丈，也沒有誰認真備戰，仔細布防了，連原本用來遮護大營的騎兵，也都收了回來，扔到了淇河西岸的營壘之中——都已經議和了，再派出那麼多的游騎硬探做什麼？萬一誤傷了契丹大爺算誰的？

「拼？和誰？」

反觀遼軍，雖然以騎兵為主，但是現在不是秋天馬匹肥壯的時候，而是冬天馬瘦毛長的季節。行軍途中是很難給馬匹找到充足的食物的，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好事兒可不存在。如果不注意節省馬力，耶律延禧的騎兵很快會變成步兵的！

如果遼軍真的過河了，那麼高太尉就能匯合起六萬六七千人的大軍，一路尾隨其後。可別以為遼人都是騎兵就能把以步兵為主的宋軍給甩了。高俅手中的六萬幾千人不是新軍就是相州團練，都是年輕力壯能走路的。只要不花太多時間結硬寨，一天走個六七十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陛下……咱們怎麼辦？」蕭奉先都快哭起來了，半個時辰前他還以為大遼國的太平盛世就在眼前了。https://m.hetubook.com.com

省下的那點免役錢，也不知道夠不夠還利息？所以在議和的消息傳來后，配屬給靈州軍的輔兵（靈州軍的正兵都有授田，輔兵則是不授田的府兵）全都跟掉了魂似的……

「就只有臣和幾個心腹知曉。」蕭奉先一指兩個死人，「臣殺他們就是為了滅口！」

又過了一段時間，宋遼議和的消息在軍中不脛而走。說什麼要賠500萬緡，還有把歲幣增加一倍，達到100萬緡！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起初大傢伙還不大相信，當今天子是雄主聖君，怎麼會輕易議和？

還有地租和夏稅到底能不能免了？欠下地主老爺的高利貸能不能緩緩？

高俅所率的四萬大軍在淇水已經駐紮了一段時間，不過並沒有抵近遼人在黎陽的大營求戰，只是遠遠的對峙。

而且遼主耶律延禧擺明是孤軍深入，河北東路那邊還有武節帥的數萬大軍在威脅燕京，他怎麼可能在黃河邊上久留？

淇河大營這邊雖然只有四萬人。但是在黎陽、臨河、內黃三座城堡中還各有一將新軍，都是戰鬥力不俗的開封模範新軍啊。四處的兵馬總和有六萬六七千人之多。

……

耶律延禧抖著手接過奏章，看了一遍。千真萬確啊！真的是蕭德里斯的那手顏體書法。

至於要在黃河冰封后渡河威脅開封府云云的，在作戰經驗豐富的靈州軍軍官們聽來也是無稽之談。

「燕京，燕京……」耶律延禧眼前一黑，嗓子口一甜，差點就是一口老血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