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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兵，究竟是天生的還是練出的？

兇狠亡命的特質，與遵從指揮的軍紀是否能夠合二為一？

「都死了。」

「哇！」小童坐地上就哭了起來。

沿路走到縣城西南，才終於見了徐家宅邸，平凡掉渣的一戶縣城人家，門戶材質早已落色腐敗。門虛掩著，楊長帆便推門跨過門檻進去，正撞見一隻雞。

「呵呵。」楊長帆這便問道，「你爹呢？」

「……」

瓦夫人又搖了搖頭，露出了蒼老的微笑：「你以為，我還能活幾年？」

「死了……」

其實瓦夫人同樣也很警惕：「這個自然，只是軍務緊急，有麻煩找張經說去。」

「抱歉。」楊長帆接著問道，「叔叔伯伯什麼的呢。」

「這小事一樁，我先問你幾個事兒，你要答上來。」

「在裏面教書。」孩子指向了西房。

進了山陰，繁華之境實是與會稽不相上下，也就是因為這樣，本該一縣的地方被划為兩縣，一套班子管不過來。

如徐文長所說，本和圖書地的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無功名，至少算個名士。沿路打探之下，楊長帆方知徐文長在山陰並未有想象中那樣不堪，多數人還是相當尊重他的，但也只是面子上而已。秀才多年未中舉，一般都會退而求其次尋個師爺的出路，前後幾位知縣，乃至府城，確也有官員邀請過，只是皆被徐文長以「耽誤備考」之由所拒。

小童大駭，也繞過楊長帆去追，不料絆到門檻，一個狗吃屎趴到地上，不及顧疼，便要起身去追，奈何公雞已沒了蹤影。

「漢人的天下，漢人自己守。」瓦夫人話罷，忽然虎軀一震，反舞著鐵鉤鐮策馬衝鋒，一氣奔出半條街道，手起鐮揚，以一種極其粗暴且沒有章法的方式，一竿子掀翻了某位獸|性大發的狼兵，旁邊被剝了半件衣服婦女這才脫生，驚望瓦夫人一眼，起身扭頭呼喊而逃。

戚繼光捂著前額虛偽嘆道：「不錯，軍情緊急，該是如此。有此等軍士，倭亂必和*圖*書平。」

小童立刻正經起身：「你可不許唬我！」

戚繼光心中驚駭，這人頭也太便宜了，殺光了也才一千兩，一個衛所的軍餉而已，太好騙了。怪不得！怪不得張經總督在西南的時候那麼驍勇！原來是有這批廉價的窮鬼！

「無礙，這雞是我送你爹的，再送一隻補回來便可。」

五次鄉試未中，馬上就會迎來第六次，三年一屆，這就是一十八年了。

往南百里，紹興府城安靜了許多。

這就是最大的矛盾。

戚繼光本來想說這些沿街商戶平民也沒招誰啊。狼軍進了城，恨不得連婦人籃子里的雞蛋都給搶走了。

他回身蹲到小童面前：「不就是一隻雞么？」

「你娘呢？」

不要命的兵的確是好，但他們不僅面對敵人不要命，面對本軍將領同樣不領命。這種兵，可遇而不可求，求來也不可控，就像現在的街道一樣，還沒殺倭寇，杭州先被洗劫了。

小童倒也不悲，掰著手指道：「爹第一次和*圖*書考試，二伯死了；第二次考試，大伯死了；第三次考試，娘死了；第四次考試，後娘和奶奶來了；第五次考試，後娘又走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楊長帆看著好玩，小時候闖禍就是這樣，明明屁大的事，以為是天塌了。

戚繼光看著像野狼一樣四散「補給」的狼軍，深知朝廷將領對於他們來說是沒有威懾力的，只回話道：「攔不住的。」

是的，就是一隻雞，昨天給徐文長綁的那兩隻之一，雞也看見了楊長帆，想繞過他跑出去。

楊長帆隨便找一位小童問徐文長的居所，小童竟然真的知道。

這孩子倒也會記，以他爹鄉試為時間節點，準確記錄了每一次家庭悲劇。

「你？」瓦夫人搖頭大笑，「除了張經那老鬼，沒人請得動我，除了我，沒人帶得了狼兵。」

「哈哈！」瓦夫人大笑道，「我們也沒有辦法，路過哪裡，都不讓我們進城，就算進城，也要等十天半個月的狗屁文書，等到了ｗwｗ•ｈetｕｂoｏk•cｏｍ.ｃｏm文書，也拿些根本入不了口的東西打發我族。我族是去殺倭的，不是來打官腔的，晚赴一日，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小童哭腔道：「那是爹招待貴客留的……我偷偷拿出來玩……卻撞到你……要挨打了……要挨打了……」

「啊！」面前一追雞的小童驚叫出聲。

杭州城迎來了一次劫亂，戚繼光本該藏起來不攙乎，但他還是怕事情鬧大，雖然鍋該正經背，自己既然路過了，至少還有些責任。

戚繼光心中一過，按人頭髮錢的確划算，比養兵划算太多，他不禁問道：「那今後，在下若有軍務，可否勞煩瓦夫人？」

瓦夫人聞言振奮說道：「平什麼？殺夠倭賊我族便走，與張經說得清楚，大老遠從西南趕到東海！十個人頭一兩，這可不許少。」

「當真？」小童止哭哽咽問道，「現在行不行？趁我爹知道之前補上。」

「按人頭論價，誰請不是請？」

他不免警惕四望：「萬不可傷人！」

戚繼光獃滯坐在馬上和圖書，與混亂的街道融為一體。

可惜，戚繼光還沒有真正實踐的機會。

紹興府城，以穿城官河為界，西為山陰，東為會稽，如此兩縣包著一府的情況實屬少有，剛好就是人丁興旺的象徵，印證了紹興的繁華，也印證了山陰會稽兩地人才輩出的盛象。不得不說，楊壽全與楊長貴能在這種地方考上案首，讀聖賢書，解八股文的才能算是遠勝楊長帆了。

戚繼光心中的一個疑問也瞬間解開，一邊是西南少數民族，一邊是東瀛倭寇，本來一輩子也見不到面的，可這些狼兵竟然如此拚命趕來，一個個恨不得立刻手刃倭寇，原來是為了錢！這就說得通了！

楊長帆知道現在會稽一定也有很多戲看，但此行目的地是山陰。他認為山陰私塾里那位，比會稽縣衙里那位更為重要，後者是捨生取義，前者是運籌帷幄。楊長帆不急著捨生，急著把這瀝海運籌妥當。

「嗯？」楊長帆愣了一下，公雞一個撲騰衝出大門，奔向了自由。

只有實踐才能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