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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後宮仙壇，這次陪伴皇帝的並非嚴嵩，而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道士。

「回陛下，臣已盡獻。」

「愛卿何罪之有。」嘉靖再次示意免禮，「東南的事情朕已想清，此前所用之人皆有瑕疵，唯宗憲可任總督一職。」

但這隻是對某個層面而言。

至於鋪天蓋地彈劾楊宜的文書，多半也只是說他無才能，不作為，確也沒什麼太大的罪名，外加楊宜唯趙文華馬首是瞻，終是保全了性命，成功罷官。

趙文華欲哭無淚，只好下跪：「是，臣罪該萬死……」

「嗯。」道士重又閉目靜坐，雖然已伴了皇帝多年，但他一直堅守一條底線——不談政事，這也是他能得到信任的最大原因。

未時四刻，本該是首輔嚴嵩向皇上彙報一日最重要政務的時候，今日太監卻只讓嚴嵩放下了文書摺子，次日再談。

楊長帆伏倭之時，鬼倭之害的情況已被悉數傳送到北京。楊宜閉門不出無作為倒也是hetubook.com.com貨真價實，本來皇帝還要考慮下東南總督換的是不是太快了，可就在鬼倭平定之時，楊宜親筆所書的認罪文書已傳到他手中，多方面論述自己就是個庸才，沒能力統領東南，最近又耽誤了不少事，只求念及我多年的功績，讓我告老還鄉就好了，咱別下獄了行么？

「免禮。」嘉靖淡然一句，做了個簡單的動作，左右自覺退下，自己則如仙人一般飄入涼亭，于石桌前坐定。

「還沒到日子。」道士閉目答道。

「盡獻給朕了？」

楊長帆貢上來的仙酒，他已試過一口，神清氣爽，尤其金槍不倒，實乃養生極品。自己該爭的功都爭到了，剩下的就是討皇上的高興，能讓這位皇帝高興的，唯有絕世稀品。

「朕談不上煩惱，只是不願被瑣事糾纏。」

涼亭之中，趙文華受寵若驚。此番平盡倭亂，他臨時督軍的日子也可以告一段落，回工部赴命。除m•ｈｅtuｂｏｏk.coｍ.ｃｏｍ歌功頌德外，他還帶回北京一個重要的東西——百花仙酒。

皇上是個十分有規律的人，多年來，這作息日程從未斷過，也從未變過。嚴嵩聞訊，心中最敏感的那絲神經躍動起來。前朝後宮儘是他的人，未等他問，便有小太監傳信兒——萬歲今兒約了別人。

「是這樣么？」嘉靖眯眼看著趙文華。

「啊……」趙文華更加糊塗。

「朕知道。」

趙文華完全無法理解這種神轉折，只木木道：「陛下聖明。」

趙文華聞言心中大駭。

見道士不說話，皇帝的表情十分滿意：「朕明白，師兄只一心輔朕修道，可朕的這些煩惱，真的不知道該與誰說了。」

你們這些人，鬥來鬥去，好不無聊。

「那問問師兄也好。」皇帝微微抿嘴道，「朕有很多孩子，將家事交給其中一個處理，久而久之，所有孩子都開始順從那個孩子，而非朕。朕又無心親自處理這些家事，希望那m.hｅtｕｂooｋ.ｃom•cｏｍ個得勢的孩子繼續負責，只希望他乖巧一些，不要再如此拉幫結派，朕該如何是好。」

這種境況下，天子也不得不做出最後的妥協，最有能力的張經已經關在死牢，有一些能力的周琉已經淹沒在言過其實的罵聲中，有資格的人已經被證明無總督之才。

「朕想與仙人對話。」皇帝默默睜眼。

靜候在亭中良久，遠遠見皇帝一行前來，趙文華立刻起立躬身，這便要下跪。

「該去亭子了。」

他開始有些後悔那麼草率地處理張經，也許那是最後一個能跟嚴黨叫板的人。

再看各路軍報、文書，貌似只有一個人始終周旋于正面戰場，勝不驕敗不餒，運籌帷幄，上下支持。天子其實是個極聰明的人，他也早已看出來，這位子嚴黨坐定了。他先前並不想讓嚴黨如願，始終點嚴黨以外的能人過去，現在好了，再掰扯下去都要被清理乾淨了。

趙文華心下竊喜，學著他義父的樣子，先行來和*圖*書到亭邊點香入爐。

「愛卿忠中心是好，只是孝心欠佳。」嘉靖聞言嘆道，「如此美酒，該先獻與父母，朕次之。」

趙文華聞言是又喜又憂，皇上喜歡自然好，可這喝的也太快了吧，這麼珍貴的東西自己可沒有存貨。

皇爺爺您到底要說什麼……這話茬我橫豎沒法接啊？

「是。」

道士沒說話，依然閉目靜坐，他其實很想說些什麼，但他不能說也不敢說，時機未到。

想不到，剛貢上去，皇上就傳自己來這裏了。多年來能來這裏的臣子，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誰都知道，這燙屁股的椅子，只有屁股最紅的人才坐得起。

「有什麼沒想好的么？」

「這……」趙文華一臉茫然。

天子心不在政權，只求天下平穩不要搗亂，多年不上朝，只願內閣將事情處理妥當。內閣確實也基本處理好了，倭寇跳了跳也沒擾亂自己清修，只是現在嚴黨勢力已經強大到不得不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是。」

道士與皇帝相對和*圖*書打坐，緩緩睜眼。

自古忠孝難兩全，獻酒還獻出事兒來了？

見趙文華尷尬，嘉靖只笑道：「愛卿如實相告，朕不怪罪。這酒，該是先獻給首輔的吧？」

「政事么？」

「酒，很不錯。」嘉靖故作出一副滿意的神態，「還有么？」

雖不堪，歷時大半年，可這一天倭亂總算平了。眼下幾家有功之將，也皆是趙文華胡宗憲一脈，生性剛烈的俞大猷都拜于胡宗憲帳下，至少東南的屁股是坐到一起了，此番終可只論功，不再論罪。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更何況「擁兵自重」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比嚴黨的威脅度更大。

「陛下有話，盡可訴來，只是我心中沒地方裝家事國事天下事，唯有陛下親自煩惱了。」

至此，一年之內東南已換了三任平倭總督，功勛老臣張經坐了半年，兵部骨幹周琉坐了兩個月，收拾攤子的楊宜則只有三十多天。

「哈哈。」嘉靖輕聲一笑，「想來，首輔這般年紀依然精神矍鑠，必因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