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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說心中一震，雖然早就猜到，但是實際聽說了，心裏還是覺得震動。一路走來，腦筋飛速運轉，也不知道這位山神句蒼，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究竟為何？是以，一路上也無心細看洞府內部的情形，反正都非人間景象。

這絕然不是身在福地當中，那股生機盎然的氣息，是福地如何也模仿不來的。

王建之默然。他出身世家，父親雖然只是四品知府，但是大伯為京中御史中丞，三叔是翰林學士，一門三位顯赫，祖父更是輔佐烈武帝開創中興之業的一代名相，生來富貴，見識也多，自然知道官場之中爾虞我詐的德行，因此更對讀書當官不感興趣，才有了出世之心。要不然也不會和桑歷羊成為忘年交！

流民大軍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聲令下，就吶喊著衝去。如果傅說在的話，就能發現現在這流民大軍已經不同了，已經有著組織，而且上陣的全都是青壯年男子。架起牆梯、撞木、蒙車、木驢等等攻城工具。

整個太原城上只剩下了數百守軍，個個帶傷，眼看著馬上就要是城破人亡的下場。這一點，城上城下其實都是心裡有數！

桑歷羊「哈哈」大笑：「不錯，原本我這肉身還能活個二十年，湊足百歲之數。可惜中了一場毒之後，雖然被國師救活，但是卻生機斷絕了。頂多再過數月，就要遺形脫世。只剩一點魂靈存在，永遠束縛在這山神之位上了！」

「國師可ｈtｔｐs://wwｗ•hｅｔubｏok•ｃoｍ.ｃom知道，道宮派出大批人手要來殺你么？」大吳山山神句蒼道。

「直娘賊。」朱不平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罵道：「賊老天，乾旱了這麼久，終於捨得下了回雨！」

「丁前溪，你也是殺過官，造反過的人。被朝廷招安了，我們就不說了，現在朝廷那些狗賊，都已經撤走了。只留下你們這些兄弟在這裏等死，何不反了他娘的。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多快活！」

牆上射出了一陣稀稀拉拉的箭雨，就被流民大軍攻上了城頭。半個時辰之後，最後一絲抵抗的聲音消失。天色變得陰沉起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地黑了，桑歷羊一笑：「容我點燈！」便取了一張紙來，剪成圓形。傅說看得清楚，只是普通的寫字用的白紙。剪好之後往空中一擲，便化為了一輪明月。懸在眾人頭頂，發出清白色的月光來。

傅說卻沒有回答，似乎在閉目養神。其實他一直有些奇怪，得成金丹之後，無時無刻不在和四周的天地靈氣發生感應。但從到了這個草廬之時，就感覺到了一些奇怪。當桑歷羊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傅說不僅能感應到桑歷羊的緊張和期待，也能感應到四周有著奇怪的波動！

居然出身散修，傅說心裏暗道。又聽桑歷羊道：「天幸機緣巧合，居然得了這山神之位，爾來已經又三十載ｗww•hetｕbook.cｏｍ•ｃoｍ了。莫看我容顏未老，其實住世已經有八十個年頭，可以稱一句老朽了！」

傅說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巨大的危機感始終壓在心頭。雖然表面一直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內心終究有著壓迫感。就笑道：「神君不是專為請我們來吃飯的吧？」

那個年輕人原來正是朱不平了，他叫道：「丁前溪，我念你是一條好漢。你又何必如此！算了，我也不要你投降了，你自己帶著兄弟出城離開吧！」

「哦。」傅說不動聲色。

王建之就「啊」的一聲，確實想不到桑歷羊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模樣。古人壽短，四五十歲就算是老人了，可沒想到他居然是八十歲的真正老人。

剪紙為月，果然讓人嘆為觀止，不過這種術法就不會讓傅說驚嘆了。桑歷羊一直在炫耀法術，到底想要做什麼？

王建之外行，知道山神神通，也不以為怪。傅說卻是大為震驚，心道這是什麼法術，怎麼做到的？

神靈，神靈。這個靈字，就說明了一切了！靈者，鬼也。低級的神靈都是鬼神，只有到了地祇之境，點燃神火，轉化身軀，這才脫離了鬼境。

「神道雖然能長存，但是也護不得肉身的衰老死亡。桑公這具肉身，怕是也快不存了！」傅說淡淡地說道。

「國師何以教我？」桑歷羊說著，忽然把矛頭對準了傅說。

很是欣賞了一陣子傅說兩人的震驚，貌似桑歷羊這廝很喜歡炫耀和-圖-書。他伸手道：「請！」就推開了一扇石壁，裏面就出現了一座洞府。

「山中簡陋，只有野茶待客。還請勿怪！」桑歷羊說著，手一招，就有著一壺熱騰騰的茶水出現，堪堪給一人斟了一杯。

桑歷羊大有深意地看了傅說一眼，道：「我如果肉身還在，這山神之位就束縛不得。隨時可以棄之而去。但是若果死而為鬼，再接掌這山神之位，就要永生永世地為這山神。神道辛苦，就如當官。別人看起來是件美事，但是對於不想當官、只想逍遙的人來說，就是苦差了！」

城下一個大嗓門地叫著，如果傅說在的話，就能認出這就是當日在驛館之中有著一面之緣的年輕人。

桑歷羊一笑：「吃飯簡單，當然不是。此來，只是為了讓國師幫我一個忙而已！」

眼前這山、這草木、這靈禽都有種真實不虛的感覺，絕沒有福地那種投影的味道。而且這山勢形氣給人一種連綿不絕、落地生根的厚重。堪比歸山那種名山大川，小吳山秀則秀矣，但是太小，卻就靈動有餘，厚重不足了。

「兩位貴客可需要女姬歌舞否？」桑歷羊再問。

丁前溪笑道：「多謝朱兄弟好意了，傅國師送我一幅字。我覺著寫的挺好，『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朱兄弟以為如何？」

王建之再「啊」的一聲，他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是也知道桑歷羊快要死了。因此問道：「桑公，難道這山神之位不好么？」

「哈wwｗ.hｅｔubｏok.coｍ•ｃom哈哈哈，國師果然不凡，一猜就中！本人大吳山山神句蒼，歡迎國師法駕光臨。」伴隨著一聲長笑，就有一位神靈，龍行虎步而出。這神身上的神光比歸山君還要強大，畢竟歸山被一分為二，而大吳山山神職之職卻沒有分割。

桑歷羊嘆息了一聲道：「我本來也是散修，慕求長生之道，所以才出家求法，歷三十年，除了一些神通法術，居然一事無成。」

今天超出王建之想象的事情太多了，有些麻木了，傅說淡淡一笑，這事情他自然知道。不論是《天人隱秘》還是皇家的秘密卷宗，都有著記載。而且他還知道，桑歷羊這般肉身為神者，劫數更是要比普通神靈重得太多。

桑歷羊就贊道：「國師果然厲害，瞞你不過！」

「這裏莫非就是大吳山？」傅說開口道。

「朱不平，你他娘的少叫喚。大爺我雖然讀書不多，可是也知道一個道理，『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傅國師對我有解衣推食之恩，臨走還把太原城交給我，如此信任。某家自然要肝腦塗地以報，不用多說。有本事你就打進來吧！」

王建之奇怪，看看後面的這間草廬，哪裡是能藏得住人的？又聽桑歷羊道：「山間待客確實簡慢了些，國師請和我來。王公子也請！」

朱不平聽了也「哈哈」大笑：「看來那位國師也是一個妙人。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了吧。來人，給我攻城！」

傅說心中一動，忽然開口道：「桑公家中還有和-圖-書人，何不請出來一起相見？」

城頭上丁前溪「哈哈」大笑，身邊邢德一眾兄弟都在，卻是個個帶傷。尤其是邢德躺在地上，腸子已經流出了一地，已經半死不活了。這時候聽到丁前溪的話，大大地露了一個笑臉，卻牽動了傷口，轉瞬又變得慘白。

※※※

進了那草廬，只是走了兩步，居然別有洞天。一步踏出，面前居然是懸崖深谷，攀藤附蘿，才有鳥道，宛如深山絕谷之中。王建之大駭，惟見青崖丹壑之間，乃有蒼龍、白象各一對舞，金鳳、彩鸞各一對歌。石際生青彩簵筱，異花珍果，軟草香媚，好禽嘲哳。山頂皆平正如砥，清泉迸下者三二百道。風景比那小吳山更要險絕幽深，也更要神異。這絕不在小吳山之中！

「何況這神也不是好做的，神道把持大炳，為天地所妒。就說這山神吧，百年一劫，千年重劫，能熬過去的不多……」

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神神鬼鬼的，把自己請來做些什麼？傅說並不認為會對自己不利，但是八卦古鏡之中血光沸騰，如同開鍋，劇烈變動，也不知道塵埃落定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還有，護海龍王也要殺國師你。說是如果七日之內，道宮之人取不到你的腦袋的話，就要親自動手。到時候，要發洪水來，淹沒整個元州城！」

只有傅說輕輕一哂，他修鍊到如今的人仙之境，就算再不進步，但是住世長存的話，再活個一兩百年沒有問題。金丹成就，玉液鍊形，這肉身已經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