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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終年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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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尾聲 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不哭了,好不好?」顧平生低頭看她,額前的頭髮軟軟地滑下來,半遮住了眼睛,只是任由她反反覆復地,摸著自己的臉。
她再也說不下去,當年她的脆弱,二十歲的脆弱。
還想八卦兩句,童言已經拿著紙跑了。
這麼久,她再沒聽到過,卻還是記得清楚。
他笑起來:「我在聽。」
從機場到這裏只有四十分鐘的車程,而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她攥著手機,開始漸漸有些忐忑,身後忽然傳來高聲的呼喊,她回過頭去看,是今天來做欄目活動的明星,因為那個明星的出現,所有的通道都瞬間擠滿了人。
「昨天是我奶奶的忌日,睡不著。」她很快說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眼睛怎麼也這麼紅?」對方接過耳機。
她找了個空著的小玻璃房,把自己反鎖在裡邊,盯著便簽紙上那一串數字,卻忽然開始猶豫,要不要去撥這個電話。
「言言?」
他怕她看不懂,很安靜地,重複了三四遍。
他說話的語氣,真的沒變。
總有許多的峰迴路轉,這一秒絕望時,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她不想說太多的如果,父親的轉變是用奶奶的去世換來的,算是殘酷的生活中,得到的久違的希望。所以她永遠不會認為,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的變化,那麼當初就不會分離。
手機忽然震起來,她低頭看:
在她哭得腿發軟的時候,終於伸手把她摟住,就在大廈的轉門外,深深地奪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堅硬的鼻尖擦過她的鼻尖,他側過頭,不斷地不斷地深入這個吻,兩個人的心跳聲攪合在一起,糾纏著,誰都不願意再放過誰。
她只來得及衝到洗手間,洗乾淨所有融掉的彩妝,用餐巾紙,從眼角開始仔仔細細地擦乾淨,黃色燈光里,鏡子里是沒有任何裝飾的童言。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他可能是一個人。
顧平生的簡訊,很快回過來:司機說,這個地址,在北京開車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都會認識。TK
「抱歉,抱歉,」她不斷地作揖道歉,「忘記了,你們要開會。」
她走過去,伸出手,摸著他的臉,早已哭得混亂不堪:「可我還是愛你,連做夢,都不不敢夢到你。」
「你聽我說,把你的地址發給我,然後,等我來找你。」
顧平生你為什麼忽然出現,為什麼會聽到我的節目,為什麼會給打那個熱線號碼?為什麼;;終於能聽到我說的話,而且是毫無障礙,清清楚楚地聽到每個字?她真的說不出,哪怕是一個字。
「你還是申請換到晚間節目吧。」童言把耳機遞給他。
童言終於衝出人群,跑出大廈:「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她明明是拚命笑著,可就是忍不住地眼睛發酸,「顧平生,我愛你。對不起,對不起,可我還是愛你,我不想讓你那麼辛苦,不想讓你一直加班,不想讓你被我拖累,不想讓你所有的學生,都知道自己老師家裡,有個賭徒,不想讓你明明那麼優秀;;」
歲月卻終究是,善待了他們。
熟悉的語氣,和熟悉的簽名。
她把玻璃房的百葉窗合上,輸入號碼,撥出電話。
兩端都是良久的沉默。這是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通電話,這幾年她從實習到播音,接過成千上百個電話,從沒有這麼緊張,連呼吸都不敢。
她只是站在靠近旋轉門的玻璃前,看著所有可能停車的地方。
在這樣個並不是十分特殊的上午,突然就回到她的生活里。童言盯著那一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聽到有人在敲玻璃門,她終於明白,自己佔用了很久的會議室,門被推開的瞬間,有人笑著說:「馬上要開會了——」
「你好。」
她又嗯了聲,仍舊在哭著,直到電話徹底斷線。
這樣的聲音她不可能忘記。
差不多還有五分鐘就要結束,她用嚴肅的表情,警告身邊的人自己要喝水。麥明才終於抖擻和*圖*書精神,用純正而又磁性的聲音接過了互動工作:「你好。」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童言猶豫著,問他。
所以,你現在仍舊是一個人,對嗎?
他們學會了成全所有人,卻沒人,真正成全他們。
從懂事開始,他和她,就開始學著顧及太多的東西,控制自己的情緒,壓制自己的慾望,放棄所擁有的愛人,接受不公平的命運。
除了顧平生,沒有人能在無聲的環境下,看得懂她所說的話。
童言猛地回過頭去,隔著兩三米高的玻璃牆,看見了面前的他。只有這麼一道玻璃,顧平生就站在隔著一面玻璃的位置,白色西服外衣搭在手臂上,穿著柔軟考究的白襯衫和米色休閑西褲,襯衫袖口是挽起來的,隱隱看到刺青。
這個女孩,他唯一深愛過的女孩,終於不會再走開。
包括他看著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言言。
那個人一定要深深地愛著他。
兩個小時的直播節目,不斷地播報路況和互相調侃閑聊,麥明特別喜歡足球,尤其是德國隊的鐵杆粉絲,話題自然而然就往那裡扯。童言不太懂,只是隨口搭腔,任由他去引導聽眾的情緒。
沒有任何改變。
但總會想起,或多或少。
她只是用口型,告訴他:她還想要繼續去愛他。
卻忽然慶幸了,慶幸自己的祈禱並沒有成真。
她坐在那裡,始終沒有說出第二句話。身邊搭檔因為她的搶白,也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她也沒有準備繼續說,馬上就專業性地連接對話:「今天我們的主題是西城區;;」
「我只記得你十幾歲的聲音,變化很大,」他停了停,說,「但能聽出是你。」
好像兩個人不是分開了很久,而是昨天才道別,說過再見。
她聽到的一瞬,愣在了那裡。
「李醒,給我剛才那個聽眾的電話號碼,」她拉住一個人,忽然就急的跟什麼似的,那個人有些傻:「等著啊,我給你查查你要哪個?」
顧平生一隻手扶著https://m.hetubook.com.com玻璃,慢慢地靠近玻璃,看著她的眼睛,回答她:「I never left.」
「可以。」
「就是那個只說了一句,馬上斷線的。」
等到節目徹底結束,所有人包括交警隊長都摘下耳機,起身活動身體,童言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丟了魂似的。導播提醒她結束了,回頭就去罵那個看球差點遲到的傢伙,童言這才慢半拍地收好東西,把耳機摘下來扔到一邊。
這樣的狀況經常出現,搭檔只是笑著對聽眾調侃句,這位聽眾聽到大眾偶像小可的聲音,緊張地掛斷了。說完就開始接入了下一個電話。
電話連線忽然發出嘟嘟嘟嘟的聲音。
地址發過去了,還很不放心地問他:司機是老司機嗎?認識這個地方嗎?
這裏人很多,我暫時進不去了。TK
僅剩兩分鐘的時候,有人拍她的肩,是遲到的搭檔。「好險好險。」搭檔按著她的肩膀坐下來,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清了清喉嚨。
「小可,我是交通台老聽眾了,你的早間直播和晚間節目,我一直在聽」麥明見怪不怪,忍俊不禁地用口型說「老粉絲」。童言齜牙做了個鬼臉,對著那個還在表白的熱心聽眾說:「謝謝你。」
他的話,不間斷地從電話那邊傳過來。
這裡有休息的沙發,坐著等待去各個部門面試,或者今天來做節目的明星後援團,她從走出電梯開始,就已經被人認出來。有人在低聲交流著,有幾個小姑娘已經舉起手機,偷偷地記錄這個曾經和自己偶像對話的DJ。
「很多話,非常多;;」有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顧平生的車從機場開過來,她甚至清楚他可以走的所有路線,可是卻只能在這裏等著。因為他告訴她:等我來找你。
然後就在一片驚異的沉默中,飛快跑走了。
演播室里只坐了她一個人,節目快開始了,另外那個卻還沒來。
童言隔著玻璃,被大片大片衝出去www.hetubook.com.com的人群擠開,只有一個旋轉門,她過不去。可是顧平生就在玻璃的那邊看著她,她兩隻手按在玻璃上,忽然很害怕他走開,急切地用口型對他說:"你聽我說,顧平生,"她停了停,用盡所有的勇氣,告訴他,「I need you back. 」
這些,童言都已經看不到。
縱然回首,荊棘密布,縱然生來,命運苛責。
「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她的聲音忽然就哽咽了。
是顧平生。
聲音嘎然而止。
她哽咽著,嗯了聲。
走到門口,握住扶手,推開。
在兩年前奶奶去世的那個深夜,她難過的快要死掉,終於控制不住去撥他的電話號碼,才知道他更換了聯繫方式。後來,她也換了號碼,換了住址,再沒試過找他,不管初工作遇到如何波折,在馬路邊獃獃地坐上大半夜,或是父親在奶奶死後,終於徹底從死亡中徹悟時,她都沒有再試圖找顧平生。
她問不出任何的話。
本來是關於新道路政策的話題討論,沒想到那個聽眾說完「多麼喜歡」的心情,就自覺地掛斷了電話,這次連特邀來的交警隊長都被逗笑了。
走出去,正碰上有同事迎面走過來,笑著說:「今晚——」
像是初相識,她的樣子。
顧平生抱著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支撐她身體的重量,此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眼睛開始發酸,甚至開始模糊了視線。
這一年的六月,是歐洲杯的瘋狂月。
「我現在在機場高速上,如果北京還像過去一樣堵車,會需要三十分鐘到市區,告訴我你的地址,」他仍舊在笑,聲音溫柔,「我在這裡有兩天行程,如果不夠你講完所有的話,可以申請休年假,如果你仍舊覺得時間不夠,可能就需要申請調回中國辦事處,慢慢聽你說了。」
很多輛車停下來,又開走,他始終沒有出現。
聲音低沉而又溫和,很有質感。
I never left。
她又是哭又是笑,最後沒了力氣就蹲下來,把手https://m.hetubook.com.com機緊緊貼在自己左臉,努力聽他說每個字,這麼清晰的聲音,而他,也聽得到自己說的所有的話。
那邊話剛才出口,童言馬上轉身回去,哐當一聲撞上了門。
他說「我在這裡有兩天行程,如果不夠你講完所有的話,可以申請休年假」,還說「如果你仍舊覺得時間不夠,可能就需要申請調回中國辦事處,慢慢聽你說。」
童言撐著頭,也因為整夜未眠,有些疲倦,隨手翻看著手裡一疊稿子。耳機里導播邊喝著豆漿,邊有些沒好氣地囑咐她:「還有五分鐘就七點了,麥明遲到你就先播報現場路況。」她舉起左手,打了個ok的手勢。
在經過的地方,在特殊的日子想起他。
「我是童言。」
那個人一定要,有很幸福,而且富裕的家庭。
站在門口的三四個同事都有些傻,童言此時的形象真不算很好,明顯已經哭得掉了妝,可是眼睛里卻滿滿地,都是笑。
她多一秒也不能等,直接就到了樓下的大廳。
應該是信號不好,斷線了。
翻查的人噢了聲,笑著問:「誰啊,是不是老熟人啊?這麼著急。」邊說著邊在便簽紙上抄下來,遞給她。
「我知道;;」她重複著說,「我知道。」
這樣的節目,大多是簡訊互動。每月只有一天是電話互動,由她和特邀的交警一起接聽。
電話很快接起來:「你好。」
這麼久的時間,她想他離開了自己,應該需要一個照顧他的人在身邊。她甚至祈禱過,老天爺,你一定要給顧平生找一個比童言強十倍百倍的人,照顧他,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在他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任何的地方。
我從未離開。
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原諒了自己。沒有任何質問,任何冷漠,就這樣輕易地忘掉了她曾經說的那麼多話,忘記了這麼久的分離。
「我剛剛聽到你的節目。」他終於開口。
一個半小時的直播,他說得口乾舌燥,餘下的半小時聽眾來電節目,就扔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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