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陳念蹲在岸邊,從船上拿了一白一粉各一朵,嗅了嗅,有股青澀的淡香。
「我也是。」少年說。
火車經過一個小村莊,臨時停下。
陳念一愣,看著他的側臉,又望向面前顫動的鐵軌,緩慢地說:「想過。」
鄭易點頭:「我看過你之前寫的報告,你說詢問前兩個受害者后,根據她們的描述,推斷這個嫌疑人屬於發泄型。」
陳念不敢撲向那銅牆鐵壁,北野一手抓住梯子,跳上火車壁,一手仍拉著陳念。陳念體力不支,北野:「跳上來!」
他說不要緊就不要緊吧,她看了會兒天,閉上眼睛。
他們的手狠狠擰在一起,像要結成一股繩子,他們發抖,盯著鐵軌。
會議結束,鄭易把老楊拉到自己辦公室,給他倒了杯水摁他坐下:「頭大,這案子再不破,得被唾沫星子噴死。」
這是夏天真正的味道。
鄭易拿過來看,見本子上記著幾點。
「對。」老楊把自己的筆記本翻開給他看,「我做的嫌疑人畫像。」
「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陳念說。
「4.常常逃課,在其他各所學校附近晃蕩;(觀察目標)
「有點想,又有點不想。」
鄭易嘆:「佩服佩服,但還是很難抓到人啊。」
走了很遠的路,像要走到天外去,但他們一點兒都不累。
「嫌疑人擁有交通工具,考慮他的年齡,有汽車的可能性很小,而自行車不方便運輸死者,所以極有可能是輛摩托車。」
「犯罪心理分析。」鄭易接他的話。
話落,他朝她伸手,陳念的心突突地跳,把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
夜風很大,有些涼,兩個少年坐在車頂,漫天繁星,碎如細鑽。
北野悄悄後退一步,讓她走在前邊,他在後。他也沒有上前去拉她的手,
「會下雨嗎?」
鄭易一時給不出系統的答案。
「我們就看星星。」北野說。
「對。」老楊道,「就拿這個案子說吧,我問你,強|奸犯為什麼要強|奸?」
「那我們怎麼上車?」陳念問。
北野懶懶回答:「等火車。」
北野拉她站起來,不遠處來了輛綠皮火車。去往鄉下的綠車,速度比一般列車慢。
兩個少年不約而同輕輕顫抖,手握得更緊。
陳念撲上去,北野摟住她的腰。兩個少年一同撞上火車壁,陳念慌忙抓緊梯子,看北野一眼,他們瞪著對方喘著氣,驚愕的臉上不剩任何情緒,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一起出去玩的次數太少。
「是。」
「嗯?」
陳念喊:「追啊!」
北野說:「準備好了嗎?」
大漢道:「是啊,要不,便宜賣。一塊錢一個。」
「對。權力型通常年紀稍大;情感型細膩而有需求,甚至會照顧受害者情緒,和她進行交流。」
「1.年齡在17到19歲間,沉默內向,謹慎聰明,想和同齡人的圈子混成一團,但難以融入;
「不要緊。」北野說。
陳念一瞬不眨看著,等了一會兒,發現不對:「它不準備停?」
「你想在此刻死去嗎?」
火車越來越近,嗖地從他們面前疾馳而過,起了風。
陳念摟著裙子蹲在他身旁:「那麼小。和_圖_書」
第二天,兩個少年很早就起來。
隊長輕敲桌面,提醒一句:「這點保留。考慮到有強|奸案發生,兇手在殺人時,死者很可能是躺倒狀態,以此推斷身高,證據不足。」
路是窄的,一脈田埂,少年無法並肩行走,
「它不停。」北野說。
「是啊。」
他點頭:「我明白了。」
陳念於是看他的眼睛。
是真便宜。
風在吹,世界安靜。他們快要睡著,腳下鐵軌傳來震動,他們睜開眼睛。
「除此之外,指甲縫裡還有纖維,應該是來自口罩之類的東西。」法醫小朱說完,繼續,「死者身上只有一處刺傷,為致命傷,刺中肝臟。從刀口刺入的角度看,兇手比死者高出很多,身高應該在178到185厘米之間。」
陳念低頭含進嘴裏,柔軟的唇瓣從他手指上劃過。北野把葉子重新扔回水裡,心像起了漣漪的池塘。
大漢爽朗地說:「送你們兩朵荷花。」
北野關捲簾門時,陳念立在一旁,忍不住輕輕踮腳。
仰望星空,是今天的意思。
「和我一起呢?」他問。
他和她走在田埂上吃蓮蓬,剛摘下來的蓮蓬又嫩又新鮮,吃進嘴裏像喝了一池塘的春水。
北野不走了,看一看朝陽,坐在地上躺倒,腳搭在鐵軌上。過半刻了,看著陳念,拍拍身邊的草地,示意她也躺下。
北野伸手撫摸她的臉,吻住她的唇。
北野喊:「追啊!」
「也是。」鄭易說著,把本子推過去,說,
「過會兒太陽大了。」北野說。他在岸邊走來走去,精挑細選,找了個最大https://m.hetubook.com.com的荷葉,折斷莖稈,拉出長長的白絲。
陳念拿過來遮太陽。
「不知道誒。」
「2.長相良好(案發地附近沒人反應見過可疑人,長相好的陌生人不易引起懷疑);
「你想死去嗎?」
狹窄的房間漸漸濕熱,像一口緩慢加溫的高壓鍋。他們出發了。
他們漫無目的在田埂漫步,經過一個大荷塘。
陳念點頭:「好了。」
北野和陳念偷偷溜下火車,拉著手跑開。
那是個很小的村子,零落幾間瓦房,大片大片稻田。
草地湖泊,荷塘稻田。
「一個發泄型的青少年。」鄭易若有所思。
北野扭頭看她,有些好笑:「搭火車。」
後面的路全是田埂,太窄,她身邊沒有他的位置,他數她的腳印,看她的背影。
陳念搖頭,她害怕。
鄭易翻開屍檢報告,眼前出現死者魏萊的部分皮膚組織圖片,她的手腕,肩胛,腿部,均有生前造成的挫傷,是常見的防衛傷痕,也是證明她反抗掙扎的證據。
「我也是。」北野說。
鄭易一愣。事實勝於雄辯。
「它不停,我們也要上車。」北野說。
他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穿衣裳,梳頭髮,擠牙膏,刷牙洗臉。
火車頂那麼高,伸手,能抓到一兩顆星。
「如果下雨了怎麼辦?」陳念問。
陳念晃一晃葉片,亮晶晶的水珠在葉心打滾,撞碎了分成幾瓣,又聚攏了凝成一團。
陳念也不問,跟著躺倒在他身邊,枕在他的手臂上。
「我會接住你。」
他把荷葉遞給她當傘。
「等火車來了,就……看么?」
鄭易再次點頭:「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道,「針對青少年固定人群的強|奸案,作案人通常都是同齡的青少年。」
「真甜。」陳念說。清甜的,和街上賣的彷彿不是一個品種。
他們走出廠區,走過茫茫原野,腳步始終輕快,一直走到鐵軌邊。
「我們就淋個濕透。」北野說。
他們打著荷葉傘在稻田裡行走,去田裡摘黃瓜和西紅柿吃,脫了鞋走進水田,讓泥巴揉搓腳板心,讓泥巴從腳趾縫兒里擠進去;
陳念輕輕閉上眼。
毫無頭緒啊,他用力揉了揉鼻樑。
清晨,不熱不涼,溫度剛好。北野和陳念坐在桌邊吃煎餅,一頓早餐靜悄悄。
陳念盯著蓮蓬看。北野於是問:「您準備送去曦城賣么?」
「如果不下雨怎麼辦?」陳念又問。
「但我們沒買票。」
「這種類型發展到殺人,我完全不意外。你想,他憤怒,受挫,急需發泄;但死者拚命抵抗,羞辱他,斥罵他,他遭受又一層挫折,當然會殺人。用刀捅死,捅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強有力的發泄。」
「5. 對案發地段十分熟悉,居住在附近,或常去踩點,辦事周全有計劃有條理;
北野買了七個,一手抓住七根莖稈,蓮蓬像七頭鳥的腦袋,脖子扭動,左搖右晃。
他們爬上火車頂。
「6.家庭不睦,與母親關係尤其不好甚至惡劣(施暴過程中有辱罵折磨女性行為),有如下幾種可能:1.遭受母親虐待,2.被母親疏忽或拋棄,3.母親有多個性|伴|侶或是妓|女;」
「小結巴。」
陳念對著鏡子,把剛梳好的馬尾拆掉重新又梳一遍,左右看看沒有髮絲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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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才走出去。他們在稻草棚子里睡午覺,等醒來,腳上的泥巴結成塊,輕輕一摳就掉得乾淨;
「等火車?」
她也把腳搭在鐵軌上,問:「我們曬太陽嗎?」
「所以我說,有點想。」她答,攥緊他的手。
他從小小的殼裡剝出細白的果肉,遞到她嘴邊:「嘗嘗。」
「二十分鐘,火車經過。」
當天空中升起白白的月亮,草叢裡浮起大片的螢火蟲,他們追著火車返回家。
於是繼續前行。
荷塘的主人是個大漢,駕著小木船從水塘深處出來,荷葉層層排開;船上,青色的蓮蓬和粉色的蓮花堆成小山。
鐵皮車在夜色下的原野上穿梭,他們爬上高高的車頂,
少年臉上掛著細細的汗水,須臾間就被車頂的風擦了個乾淨。
「有些案子,不能用傳統的方法。」老楊喝了口水,「就得用我上次在會議上講的——」
老楊:「四種原因:一、權力型,為體現自身的控制力和征服欲;二、情感型,渴望建立親密的個人關係;三、發泄型,發泄自身的憤怒和受挫感;四,好奇型,為滿足性方面的好奇心,常見於未成年人單次犯罪。」
天空又高又藍,鳥兒飛過。
老楊說:「沒關係,魏萊這個案子我們再好好梳理梳理,一定會找到縮小範圍的關鍵線索。」
「3.輟學,或在校紀校風不嚴的技校中專類學校(被害人均為正規高中在讀學生);
「誒,有菱角。」北野蹲在田埂上,長手一撈,撈一堆葉子上來,他翻出幾隻,剝開;
他們拉著手,逆著風,追著火車跑下山坡,一道鐵梯掛在他們身邊,北野抓住陳念:「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