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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

作者:墨香銅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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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血雨探花 第四十六章 恚南陽拳打刁玄真

第一卷 血雨探花

第四十六章 恚南陽拳打刁玄真

師青玄一甩拂塵,不愉道:「裴將軍有話直說。」
他這一句輕描淡寫,卻激起四周一片輕微的抽氣之聲。不少非武神的神官心想:你一個連法力都沒有的破爛神,怎好意思對郎千秋堂堂一位東方武神說你跟我打必死無疑?未免也太狂妄了。說得好像他被貶是讓著郎千秋不跟他一般見識似的,真是胡吹大氣。然而,郎千秋卻一點也不覺得他所言誇張,只認真地道:「我說了,生死不論!我也不需要你讓我。」
慕情乃是個標準的小白臉,給這麼霹靂生風的一拳招呼中了,登時猶如一個柿子砸爛在在臉上,鮮血長流。但他硬氣得很,哼也不哼,二話不說也是一拳招呼了回去,道:「那你又懂我什麼?!」
師青玄道:「裴將軍你不要混淆視聽。小裴的事能一樣嗎?我是親眼見他惡行,也是親耳聽他承認了的。」
聽他這麼說,風信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師青玄道:「好。小事一樁。第二件呢?」
坐了一陣,他把手伸進懷裡,摸出一樣東西,攤開手。手心裏是兩枚骰子,正是從極樂坊帶出來的那兩顆。看了它們一會兒,謝憐雙手合十,將這兩枚骰子捧在手裡搖了一陣,丟到地上。那骰子骨碌碌滾了幾滾,定住了。
謝憐舉了舉手中的青瓷小瓶。慕情則微斂笑意,他剛剛才對謝憐說風信不會來,風信卻立刻就來了,怎會還想笑?道:「好笑了。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慕情像是對他血洗鎏金宴的細節極為感興趣,又道:「你怎麼殺的?」
謝憐淡聲道:「不為什麼。跟我打,你必死無疑。」
謝憐卻不應他,對君吾道:「請帝君貶我下界。」
早便說過,上天庭中, 手沾鮮血的神官, 數不勝數。然而, 說實話,還真沒幾個因為這些陳年血債鬧成這樣的。
師青玄握拳道:「那是一定的。我不會讓裴茗得手的。她在哪兒?」
謝憐道:「請帝君去我仙籍,貶我下凡。」
果不其然,花城借他的運氣已經被花光了。謝憐這一把,心裏想的是再來兩個六,然而骰子落地,結果卻是兩個一。
慕情豈是會打住的性子?冷笑道:「傳出去人人都說你南陽將軍是不忍親眼見舊主墮落,深明大義,好。非要找個好聽的借口粉飾,說穿了你不就是不想再跟著一個廢人蹉跎年月了嗎?」
眾位神官內心那聲「咯噔」拉出了一長串迴音:還真保了!
慕情道:「你倒是有資和-圖-書格叫我滾。口上說得多忠心似的,熬了幾年?還不是照樣自己跑了。」
謝別風師,那兩名神官把他帶到一座琉璃紅牆的宮殿之前,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請。」
君吾保了謝憐這個沒地盤沒功德的三界笑柄,敷衍了郎千秋。郎千秋可是坐鎮東方的武神,說不定會因此生出不滿,那可真是一筆賠本買賣。但是即便如此也要保——難不成謝憐還是很得君吾的賞識?!
他發聲也並不如何洪亮,平和得很,然而,神武殿上每一位神官都聽得清清楚楚,忙又站好。待大殿安靜下來,君吾道:「泰華,你行事素來是有些衝動的。遇事不可一味猛衝,須得冷靜聆聽,再做定奪。」
風信眼眶忽然一陣赤紅,睜眼一拳揮出,道:「你懂我什麼?!」
聞言,謝憐抬眼望他。
郎千秋卻道:「你不需要自貶,你飛升是你的本事。我只想跟你決戰一場。」
聽到「正面迎擊彎刀厄命」,風信與慕情都凜了神色。郎千秋不語,聽到有細小的聲音嘀咕「說不定是因為心虛愧疚」,師青玄馬上又高聲補了一句蓋過去,道:「所以!我以為此事存疑!」
「砰」的一聲,慕情給他一拳正正打中了臉。
這時,裴茗嘆了口氣,道:「真是羡慕。」
是藥瓶。慕情淡淡地道:「你那條右手老這麼血淋淋的拖著,看著也挺難看的。」
「……」
想著想著,謝憐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一個赤紅的身影。
慕情道:「帝君只是禁你的足,不讓泰華殿下來,又沒說不讓我來。」
裴茗道:「那今日豈不也是一樣?泰華殿下親眼見他惡行,也親耳聽仙樂殿下承認了,又有什麼不同之處?」
謝憐不置可否,道:「你來做什麼?」
不等回答,他提了黑衣衣擺,邁進門檻來,道:「風信么,大概是不會來了。」
謝憐道:「她被我藏在菩薺觀里一個腌菜罈子里了。若是你有空,勞煩把她取出來吹一吹。」
說完,他向君吾一躬身,轉身出了大殿。君吾擺了擺手,幾名武神官聚上前來,帶謝憐下去。經過師青玄面前時,謝憐低聲對他道:「風師大人,真是多謝你了。不過你若真要幫我,不必再為我說話,可否拜託你兩件事?」
一道青色殘影自空中閃過,謝憐左手一接,握了一看,竟是一隻青瓷小瓶。
他二人飛升之後都有了自己法寶兵器,然而怒上心頭時,卻非要一心一意以hetubook.com.com拳腳互毆才痛快。風信與慕情八百年前便武力相當,過了八百年,還是不分伯仲,拳拳到肉,打得砰砰亂響,難分高下。風信怒道:「你以為誰不知道你那點齷齪心思,巴不得他壞事做絕你就高興了!」
鏗鏘一句, 再無轉圜餘地。
黑暗之中,無數凜冽的銀蝶撲面而來。
若是受命,那就只能是受君吾的命了。可是,依照謝憐對君吾的了解,他並不是那種會主動往別人的地盤裡安插卧底的人。畢竟天界自己手頭的事務已經足夠忙到人腳不沾地了。怕是另有隱情。
方才是一陣兵荒馬亂沒有空隙思考,現在安靜了,再想這事,卻是疑竇叢生:身為地師,明儀總不會自己無緣無故就要跑去卧底,到底是他與花城有私人恩怨,抑或他是受命而行?
慕情則是獰笑:「我知道你一向是瞧不起我,真是笑死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難不成日後說話都得小心了?
「……」
這腳步聲不是君吾。君吾足音沉穩,不緊不慢。雖然花城走路時有些漫不經心不正形,時常懶懶散散,但這兩人步伐中那種成竹在胸的氣場卻是全然一致。而這一陣足音,略顯輕飄了。謝憐回頭一看,一怔,道:「是你。」
郎千秋沉聲道:「你承認了, 那很好。」
他見謝憐微有驚訝之色,挑眉道:「你以為是誰?風信?」
謝憐拿著藥瓶不動,反過來打量他。
慕情卻是最見不得他這副樣子,一振衣擺,道:「行了,南陽將軍,收著點吧。事到如今了你這麼一副沉痛臉又是做給誰看。」
謝憐頷首道:「有勞了。」
君吾道:「你說。」
腦海中的畫面模糊,但這紅衣身影卻是清晰無比,在火海之中,一動不動凝望著他。謝憐捂住了額頭,心想:「三郎的極樂坊不知道是不是給燒沒了。若是真沒了,這次我再被貶下去,砸鍋賣鐵也不知道賠不賠得起……」嘆了口氣,又想:「賠不起也要賠了他。就看是要幾十年,還是要幾百年吧。」
謝憐道:「我不想跟你打。」
禁足待審,等同於緩兵之計了。許多神官看出了點微妙的苗頭,暗暗決定今後不在任何公開場合提「三界笑柄」四個字。師青玄鬆了口氣,用力吹了幾句帝君英明,便準備去問郎千秋。郎千秋卻是凝視著謝憐,道:「帝君想問什麼,可以儘管審,但無論最後是什麼m.hetubook.com.com結果,我總是要和你戰一場的!」
聞言,有些神官吃了一驚,倒是略感佩服。畢竟誰都不想被貶,飛升多不容易?辛辛苦苦爬到這麼高,一下子摔下來,想想也怕死了,敢這麼直接對君吾說請您貶了我吧,他們反正是做不到。但也有些神官不以為意,畢竟已經鬧到這一步了,以進為退說不定比抵死不認好,而且謝憐都被貶兩次了,再貶個第三次,對他來說應該沒什麼大不了,貶著貶著也該他習慣了。
師青玄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該怎麼駁斥裴茗,指了指他,一口氣憋住了。這時,君吾總算髮話了。他淡聲道:「諸位稍安勿躁。」
聞言,郎千秋低頭受教。許多神官心中則「咯噔」一聲:哎喲不得了,看這架勢,莫不是要保?!
誰知,不等君吾發落,謝憐卻先出聲了。他道:「仙樂有個不情之請。」
即便慕情已經很隱忍了,但謝憐還是從他眼底看出了一絲克制不住的興奮。
君吾道:「風師說來。」
裴茗扶劍端立,笑道:「我說羡慕,就是在直說。我羡慕仙樂殿下,能得風師大人一力擔保,仗義執言。我們小裴就沒這個福分了。我說他那事存疑,卻硬是被駁了回去,怎能不羡慕?」
這時,又是一陣沉沉的腳步聲自後方傳來。兩人齊齊回頭,這一回,進到仙樂宮裡來的,居然是風信。
仙樂宮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了。大門之外,不是仙京那條寬闊坦蕩的神武大街,而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黑暗。
抬足邁入,大門在身後關上。謝憐四下望望,在這宮殿中走了一圈,覺得這地方真不錯。
謝憐道:「我帶上來的那個少年在偏殿,勞煩你之後引他去見帝君。不用大人你多說,帝君知道怎麼回事。」
果然,君吾又道:「仙樂不肯全盤托出,請求自貶的提議無效。先收押在仙樂宮禁足,之後由我親自審問。在那之前,泰華暫且不要和仙樂見面了。」
彷彿隨時等著他第三次被踹下去然後在一旁說風涼話一樣。然而,此時謝憐當真可能要被第三次踹下去了,他卻陡然間和顏悅色了起來,還特地給他送葯。這轉了個大彎的態度,反倒讓他不習慣了。
風信不去理他,轉向謝憐。他還沒開口,謝憐便道:「如果你們兩個是來問同一個問題的,那麼我統一回答。用不著不相信,今天我在神武殿上說的,句句所言非虛。」
這時,慕情忽然問道:「郎千秋說的m•hetubook•com.com都是真的?你真的殺了那些永安國的皇族?」
究其原因, 第一, 旁的神官手上所沾的鮮血,都是凡人的, 而且, 這些凡人沒有一個郎千秋這樣爭氣的後人飛了天, 以神官之尊向兇手問責。第二,飛升之後,對不堪歷史都是能掩則掩,掖掖藏好了, 少有撕到明面上來的。鬧成這樣, 也難得的難看了。
風信目光凌厲地掃他一眼,霍然轉首,指門口道:「沒做給你看。滾出去!」
但是, 各位神官那頭一直弄不明白,君吾對謝憐究竟是怎麼個態度。仙樂太子頭一回飛升那陣,自然是青睞有加;可第二次飛升,兩人打了一場,謝憐還是捅了君吾好幾劍才被拿下的;這第三次飛升,兩人相處卻頗為平和,好像都忘了先前的事兒,實在是教人琢磨不透。因此,數雙耳朵都豎了起來,等聽上方那位如何發落。
郎千秋要抓他回應,師青玄卻趕緊地道:「且慢!諸位,我以為此事存疑。」
謝憐忍不住笑了一下,搖搖頭,忽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身形一定,立即將臉上笑意和兩顆骰子一把收了。
師青玄大怒,待要再跟他理論,謝憐抓住他,道:「風師大人,多謝你,我承你的情。不過不必了。」
這一節原先也不是沒人想到,但都覺得沒必要主動發聲,此時風師帶頭說了,才有幾人跟著點頭。師青玄又道:「我與謝憐此人雖相交無多時,但我親眼看到他為救泰華殿下正面迎擊彎刀厄命。千秋,」他轉向郎千秋,道,「若是對你永安皇室有恨,又怎會甘冒奇險給你擋刀?」
師青玄道:「你講吧。」
風信額上青筋暴起,閉上了眼,似乎想眼不見心不煩。謝憐預感到對話在往一個不妙的方向發展,舉手道:「打住。打住。」
只怕誰也料想不到,郎千秋跟謝憐都還沒打起來,風信和慕情倒先打起來了。兩人積怨已久,打作一團,各罵各的,連對方的罵聲都不聽,誰還聽謝憐說話?謝憐還記得從前他們三人年少時候,慕情是個怯生生的斯文性子,別說沖人揮拳了,他講話細聲細氣,都不敢跟人對著吼,還老往自己身後躲。而風信若是打誰,那都是謝憐叫他去打的,讓打就打,讓停就停,如今卻不是這麼回事了。這兩人打起來,謝憐完全沒有勸架經驗。他邊走邊揉眉心,想著趕緊到門口喊幾聲叫幾個神官來拉架。誰知,還沒邁出大殿,只聽前方一聲巨響。風信和慕情打和圖書得勁兒正狠,也被這一聲巨響驚了,雙雙住手,凝神戒備,望向巨響傳來之處。
雖是掛了個仙樂宮的名字,和他從前的仙樂宮卻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完全不會有觸景生情的煩惱。他在大殿中心坐了,安然等待君吾前來問訊。
來人一身黑衫,面容白皙,唇色淡薄,神色也淡薄,瞧來清冷無比,分明是武神,卻像個文官,不是慕情又是哪個?
謝憐道:「若是裴將軍之後還想找半月發難,還請風師大人施以援手。」
見他不動,慕情微微一笑,道:「你愛用不用,反正也沒人會再送來了。」
實際上,他根本沒回答謝憐的問題。不過,不答就不答,原本謝憐也並不十分想知道,因此也不追問。而慕情在這座嶄新的仙樂宮內望了一圈,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拋了個東西給他。
郎千秋道:「為什麼?你從前也不是沒跟我打過。這一戰不論生死,從此了結!」
而既然撕到明面上了, 接下來諸位最關心的,就是該如何收場了。之前裴宿有裴將軍力保,最後也逃不了被流放凡間,而謝憐可是沒什麼靠山的。如今,恐怕就只看君吾還念不念舊情,有沒有保他的心了。
他一進來便見慕情在大殿內,並且面帶微笑地站在謝憐旁邊,皺起了眉,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師青玄道:「諸位仙僚似乎都認為仙樂殿下是為報復才化名芳心,血洗永安皇室。但他若是要報復,又為何獨獨放過了身為永安太子的泰華殿下?照理說,一個復讎者最想手刃的,不就應該是這位太子殿下嗎?」
打自他第三回 飛升后,慕情對待他,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陰陽怪氣」。
而且,眾人都頗為在意那個「仙樂宮」。謝憐聽到這三字時,也是心下一怔,想:「我功德不足,沒有立殿,以前的仙樂宮早就被推了,又是哪裡來的仙樂宮?」再一想,立刻明白了。君吾定然是給他起了一座新殿,多半打算在此次從鬼市回來后就找個借口批給他的,沒想到現在卻做了禁足之用。
這一笑倒不是皮笑肉不笑,能看出來,他此刻心情當真頗佳。雖然謝憐並不覺得右手痛,但也沒必要讓它一直就這樣傷著。君吾之前在他右手上拍了一下算是一個應急處理,有葯更好。於是他打開那青瓷小瓶,心不在焉地往右手臂上倒。瓶中傾出的不是藥粉藥丸,而是一陣淡青色的煙氣。這陣煙氣緩緩流動,包裹住他的右臂,氣味芬芳清涼,果真是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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