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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寧的笈囊和箱籠昨天已經先一步託運走了，他只背一隻書袋，裏面只有一些雜物和幾兩碎銀子。

當天晚上，范鐵舟最終還是忍不住把兒子賣石得了三千兩銀子的事情告訴了妻子。

范寧一怔，「朱佩也不讀書了？」

范寧拍拍他胳膊，鼓勵他道：「縣學對年齡沒有限制，你刻苦一點，三年後能參加縣學考試了。」

自古以來，平江府的教育十分發達，天才少年層出不窮，縣學匯聚了全縣最好的大儒，名師加高徒，使平江府千年來人才輩出。

……

這個小丫頭，居然不來和自己告別一下！

大船在胥江內劈波斬浪而行，這時，迎面駛來一艘畫舫，和大船擦身而來。

張三娘指了指客堂牆上那塊鑲嵌著金邊的牌匾。

范寧心中略略有些遺憾。

「娘，夏至我就回來了，最多兩個月！」

這時，船上催促的鐘聲敲響，『當！當！當！』船夫大喊：「開船了！」

「阿獃，一路保重！」

這一次張三娘卻一點不奇怪，甚至比她丈夫看得更透。

「你就是這點不好，總是小瞧自己的兒子！」

「娘子，讓寧兒和院主告別吧！」

張三娘睏倦地打個哈欠，強打精神道：「朱小娘子說，她祖父要和寧兒合夥開奇石館，由老二來當掌柜，我考慮了一天，我覺得這是好事，有朱大官人罩著，也沒有誰和*圖*書敢來欺負。」

「去吧！有什麼事情，捎信回來。」

這次延英學堂有三十名上捨生報考縣學，其中二十六人考中，列全縣第二，僅次於縣學附屬學堂。

縣學相當於縣高中，它和學堂完全不同，學堂屬於一種普及教育，吳縣有數十所之多，而縣學就只有一座，直接針對科舉。

這時，劉院主走上前笑道：「我就不和你說再見了，縣學我經常去，會和你經常見面，我只希望你別忘記自己是延慶學堂的學生。」

張三娘臉一紅，她今天上午就差點暈過一次了，激動了整整一天，才剛剛平靜下來。

范寧從書袋中摸出紙團，只見畫舫已經遠去，在畫舫後門站著一個身穿紅裙的小娘子，正揮手向他道別。

「爹爹，我走了！」

范寧又向劉康、蔡教授和劉院主等人揮揮手，便快步上了船。

范寧深深向他行一禮。

忽然，陽光下閃過一道亮色，不等范寧反應過來，一隻小紙團已經準確地落入范寧的書袋中。

和范寧一同前往縣學報到的木堵鎮同鄉還有另外十人，其中九人來自延英學堂，另外一人來自官辦鎮學堂。

「寧兒他爹，我們也去縣裡租房子住吧！」

「學生絕不會忘記，請院主保重！」

不過這一次沒有鄉紳們送行，只有親朋好友前來碼頭送行。

范寧忽然覺https://m.hetubook.com.com得這艘畫舫有點眼熟，有點像朱佩家的船，他連忙走到船舷邊細看。

范鐵舟嘆口氣，「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寧兒了。」

范鐵舟心中總是覺得哪裡不對，他一臉疑惑地對妻子道：「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朱大官人和我們素無瓜葛，他憑什麼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幫我們，還捨得拿出重金，我聽老四說，朱大官人還真的答應幫他進府學讀書。」

張三娘忽然想起一事，驚叫一聲，「要死了，寧兒上縣學的衣服，我還沒準備呢！」

蔡教授心中十分感慨，對范寧道：「我教書已快三十年了，像你這樣的少年奇才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我期待你衣錦還鄉的一天。」

他在船頭向兩邊張望，卻始終沒有看見朱佩的身影。

無奈，他只得問道：「那娘子怎麼看？」

范鐵舟一臉困惑地望著妻子，「今天很奇怪啊！寧兒有三千兩銀子，你居然沒有暈過去？」

自己的兒子才九歲，就這樣遠離自己去讀書，張三娘怎麼捨得。

范寧來到延英學堂的送別隊伍，他和劉康擁抱一下。

當然，如果考不上縣學，家中又足夠富裕，還可以交錢成為旁聽生，每年大概有三十個名額，非常搶手，沒有關係得不到。

范鐵舟苦笑一聲，自己今天的心情太亂，這件事得冷靜幾天再https://m.hetubook.com.com說。

「你居然會不知道？」

縣學每年招生兩百人左右，每年的一月下旬是縣學招生考試的時間，來自縣城和各鄉各鎮以及外縣的數千學生齊聚縣學考試，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競爭異常激烈。

「那是你，別把我算進去！」

范寧笑了起來，這小丫頭古怪精靈，居然用這種方式和自己告別。

「你看看，剛剛才說你，你老毛病又犯了。」

這時，大船啟動，家長們紛紛向孩子揮手告別。

范鐵舟心中頗為酸楚，他勉強笑道：「別說傻話，孩子翅膀硬了，就讓他飛吧！」

「謝謝教授！」

不過延英學堂的學生來自平江府各地，木堵鎮本地的上捨生只有九人，九人全部考上縣學，這就是延英學堂的魅力所在。

旁聽生價格不菲，一次要交三年的費用，約百貫錢，當初范銅鐘交了兩百兩銀子，其中一半是花在找關係上，另一半才是學費。

張三娘望著兒子身影遠去，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再次撲簌簌流下，伏在丈夫肩頭哽咽起來。

他連忙躬身施禮，「蔡教授平時的教誨，學生銘記！」

這時，蔡教授走上前，笑眯眯道：「范寧，恭喜你了！」

范鐵舟一怔，這才知道兒子沒對自己說實話，他心中暗惱，這個臭小子到底長大了，什麼都藏著掖著，連自己的父親都要隱瞞。

最後兩百名和*圖*書士子成為幸運兒，擠身縣學。

「學生記住了！」

張三娘忿忿地瞪了丈夫一眼，「人家哪裡是幫我們，我覺得朱大官人就比你有眼光，你總是小瞧自己兒子，人家卻高看寧兒，寧兒考中縣士第一，就說明人家有眼光。」

范寧啞然失笑，他抬起頭，負手望著遠方的縣城，心中不由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充滿了期待。

去縣學讀書，平時旬休就回不來了，也沒有什麼寒暑假，一般只有逢年過節才有機會回家。

范寧今天穿得很正式，頭戴一頂高而方的正巾帽，穿上了一件略顯寬大的青衿深衣，這是縣學學生獨有的士子服，也算是校服，看起來格外精神抖擻。

他是縣士，學雜脩金全免，一文錢都不用掏，幾兩碎銀只是他的零花錢。

劉康有點感傷道：「我還要熬四年才能參加縣學考試，我真的羡慕你啊！」

……

范寧十分感激蔡教授，不僅僅是他平時對自己的關照，而且關鍵時刻他暗中通知自己，才讓自己及時請來朱大官人，扭轉了局面。

劉康撓了撓後腦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學堂里都說她要去京城讀書，她已經好久沒來了。」

他不想再繼續說此事，便岔開話題，「對了，寧兒什麼時候上縣學？」范鐵舟忽然想起這件要緊事。

范鐵舟拉了一下滿臉淚水的妻子，張三娘用手帕拭了拭淚水，依依不和_圖_書捨地放開兒子的手。

劉康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也要往好的一面想，你和朱佩都不在了，以後我就是第一。」

范寧搖搖頭，「她沒告訴我。」

「今天上午朱小娘子來陪我聊天，給我說了這件事，不過寧兒的三千兩銀子和石頭沒關係，是寧兒發明一項釀酒技術，被朱小娘子的三阿公買去了。」

張三娘不高興地敲了敲桌子，「你以為我呆在家裡就什麼都不懂？沒事時，我也去奇石巷逛過，我懂那裡的行情，好的太湖石也就幾貫錢。讓那些小販拿一塊什麼山行旅石去賣給朱大官人看看，朱大官人會睬他們？會給他們幾千兩銀子？做夢吧！我算是看透了，人家朱大官人買的不是石頭，買的是寧兒這個人，你以為『天賜神童』的牌匾誰都可以掛？」

待畫舫消失不見，范寧這才打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

「後天一早出發！」

范寧是乘坐專門送縣學新生的船隻前往縣城，和上次參加縣士選拔賽一樣，船上扎滿了綵帶，船篷上插著一面旗幟，上寫『縣學新生』四個字。

劉院主又囑咐他道：「前天趙學政專門來鎮上找你，你卻不在，他讓我帶個口信給你，讓你去縣學后，別急著報到，先去找他。」

學生們紛紛和家長告別，張三娘強作笑容對他道：「快去吧！」

天色還沒有大亮，碼頭上已經擠滿了送行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