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下風去出我輩
第四百七十一章 觸動利益
這時，掌柜一眼看見了文官打扮的范寧，心中頓時一喜，連忙抱歉道：「歡迎大官人光臨小店！」
第三營的指揮使大帳內，周青和另一名指揮使正坐在小桌前喝酒，周青雙眼喝得通紅，把酒盅往桌上一頓，恨恨道：「當初若不是我們拿下蔣成華，以那廝的火暴魯莽性格，肯定要拔刀殺人了，我現在後悔啊！要是當時不攔住蔣成華，范寧這個混蛋就得歸西了，哪裡還有今天這樣的變法？」
范寧官任京東路安撫使，廂軍正是他的直轄範圍，轄內軍營出事，當然要范寧前來處理，可以說除了范寧外，任何人來處理此事都是越權行為。
聽說對方用銀子支付，掌柜更加歡喜，連忙吩咐夥計不要招客了，趕緊來伺候這些軍客。
范寧喝了幾口熱茶，問掌柜道：「這裏距離彭城縣還有多遠？」
二十余奔行了一夜，人馬解困，速度漸漸上不去了，儘管范寧的戰馬依舊精神抖擻，完全可以再疾奔百余里，但他愛惜戰馬，也隨即放慢了馬速。
王確躬身行禮道：「正如先生的預料，軍隊變法觸及到吃空俸的問題，已經引起軍中將領普遍不滿，不過大部分都是敢怒不敢言。」
「回大官人的話，這裡是蕭縣，前面就是蕭縣縣城，過了縣城再走七十里左右就到彭城縣，這一和-圖-書段路況好，估計你們中午能到。」
范寧昨天接到的鴿信，就是趙仲針從禁軍大營發出，所以范寧先趕到禁軍大營來見趙仲針。
另一名指揮使叫王確，是第二營的主將，他和周青是同鄉，兩人關係極好。
王確的最後一句話像刀子一樣狠狠捅進周青的心窩，他每個月的二十幾貫俸祿都原封不動交給老家的娘子，讓她養孩子，給自己養父母，但每個月的兩百五十貫錢，他卻一文都沒給妻子，分成五份，在城裡租了五座小院子，養了五房小妾，這些年他每晚輪流去五房小妾家裡過夜，日子過得極為舒坦。
楊鎧又笑問道：「難道應天府一堆將領中就真的沒有我希望看到的那種人？」
周青咬牙道：「聽說還要清理剋扣士兵軍俸，我手下五百士兵，就算三百人吧！每人每月孝敬我五百文的茶錢，那又是一百五十貫錢了，我每個月損失兩百五十貫錢，這筆賬又怎麼算？」
「行了，有什麼吃的喝的，儘管端上來，少不了你的銀子！」
士兵們把馬拴在立馬柱上，一名夥計來給他們喂馬，士兵們很快便將七八張桌子坐滿了。
王確點點頭，「我們這些指揮使，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只要范寧真把他逼上絕路，他一定會動手殺了范寧！」
從治軍所www.hetubook.com.com進駐軍營開始實施變法，應天府廂軍軍營就處於一種靜默狀態，從將領到士兵，每個人惴惴不安，之前已經宣布了，在清理超齡士兵后，下一步就是夯實士兵人數，就是空俸兵清理出去。
天色蒙蒙亮，一支二十餘人組成的騎兵便沿著西南官道疾速奔行，為首騎士正是安撫使范寧，他昨晚得到消息，徐州軍營的數百名超齡老兵不滿清退方案，包圍了五名清退官員的大帳，而趙仲針此時也正好在徐州巡視，情況十分危急。
趙仲針的安全被侍衛們嚴密保護，在安全上他身不由己，昨天下午廂軍軍營內發生士兵騷亂后，他的侍衛們立刻將他轉移到禁軍軍營，並緊急通知范寧來處理此事。
「遠遠不止！」
王確也應和道：「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我第二營還好一點，你每個月以後要損失上百貫錢吧！」
「不光是損失大，而是他在城內養了五房小妾，有兩個私生子，一旦范寧變法將斷了他的財源，他將無法面對即將發生的悲劇。」
入夜，指揮使王確借口孩子生病，便離開大營進城了。
禁軍大營位於城西十里處，緊靠官道，軍營佔地三千余畝，駐軍一萬人，駐軍主將叫唐舜，和應天府禁軍主將令狐晉一樣，是一名正四品大將軍。
范寧在第三營指揮使周青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他們營每個月有四百貫錢的空俸，他吃三成，那就是一百二十貫，此人擔任指揮使八年了，光這八年他就拿了一萬一千貫錢的空俸。
「多謝了！」
想到這一點，周青簡直鬱悶得要發狂了。
「請他進來！」
中午時分，范寧一行抵達了彭城縣，他並沒有直接去廂軍大營，而是先來到禁軍大營。
「有！已經出現了，這個人便是第三營指揮使周青，他武藝極高，非常適合做任務的人選，今天卑職和他喝酒，看得出，他已經恨不得要殺了范寧。」
夥計們如流水般地將各種吃食和茶水端上桌子，士兵們奔行一夜，也著實餓壞了，如風捲殘雲般地大吃起來。
他家確實在宋城縣內，兩個兒子都有七八歲了，不過進了城，他並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一座大宅前。
……
不多時，林況便交上來一份空俸兵清單，一共兩百零三人，分配在六個營中，其中第三營是重災區，竟然有八十人之多。
「他損失很大？」
李渾在一間大屋的門口道：「楊先生，王將軍來了。」
林況退下去了，范寧負手在和-圖-書大帳內來回踱步，吃空俸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戶曹吏抽一成，那都指揮使至少抽三成，指揮使抽兩成，每月都有上百貫錢的收入，十年下來就是一萬多貫錢了，他們怎麼肯吐出來？
……
待眾人吃飽喝足，范寧丟下五兩銀子，又帶著手下上馬，沿著官道向彭城縣方向奔去。
徐州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它也是京東路僅次於應天府的第二大駐軍地，有一萬禁軍和三千廂軍，另外還有一千地方鄉兵。
就算不肯吐出來也就罷了，就怕他們不肯接受每月上百貫錢的損失，肯定要抵制這次變法了，他必須要準備好對應之策。
現在要變法了，他的兩百五十貫錢可能從此就沒有了，那他拿什麼養小妾？其中兩個小妾還給他生了兒子。
而王確隱藏得比較深，他也是前任安撫使趙謙向張堯佐推薦，通過樞密院提拔起來，趙謙出事，王確因為不是趙謙直接提拔，便逃過了清算，他實際上是張堯佐準備安插到徐州出任都指揮使的親信。
……
「那我要你找的人呢？」
這裡是京東路轉運副使李渾的官宅，李渾親自把他迎進府中，兩人直接來到東院。
眾人紛紛翻身下馬，牽馬向茶棚走去，茶棚掌柜早看見了他們，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喜是來了大生意，而擔憂對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居然是軍人，會不會賴賬不給錢？
這個人值得關注啊！
「就是！太平盛世，又不打仗，一步步升上去，不靠花錢打點靠什麼，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了，外快收入不多，也沒有什麼負擔，沒有就沒有了，哥哥，你不一樣啊！沒有這筆錢，你那五房小妾怎麼養活她們？」
但掌柜還是熱情地迎了上來，「各位軍爺，請來小店休息打尖！」
范寧點點頭，又問道：「掌柜知道徐州軍營是在城內嗎？」
這時，范寧見路面有座大茶棚，幾名夥計在路邊招攬客人，范寧便道：「去休息片刻，吃點東西！」
楊鎧卻搖了搖頭，「你的仇恨方向拉得不對，雖然我也恨范寧入骨，張太師更是恨不得啖他的肉，寢他的皮，可是這次我們要殺的人，還真不是他。」
掌柜笑道：「徐州有兩座軍營，一座是禁軍軍營，在城西，還有一座是廂軍軍營，在城北，都不在城內，但離城都不遠。」
這名文士正在張堯佐的心腹謀士楊鎧，為了抵制這次廂軍變法，張堯佐不僅讓楊鎧親自坐鎮應天府，還動用了自己在京東路一切資源。
李渾帶著王確進了門，房間里燈光明亮，只見一名四十余歲的文士正負手站在窗前，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確，「王將軍一定給帶來好消息了。」
楊鎧淡淡一笑，「這倒很有意思，這個周青敢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