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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看。」

「那你會選什麼行當？」方運道。

「如果你當年選擇了讀書，現在是蒙童，進入軍中會如何？」

「去睡覺吧。」方運微笑道。

「你選擇當文官，是對是錯？」

方運微微一笑，道：「我選擇最難走的那條路，所以要讀最多的書！」

張經安點點頭，卻不敢開口，因為感覺自己並沒有完全懂方運的話。

「不學的話，怎麼成家立業？怎麼養一家老小？」

「你選擇不讀書，是對是錯？」

「錯。」張經安垂頭喪氣道。

「我只能求爺爺告奶奶進入一家工坊當學徒，偷偷摸摸學技術，等把技術學到手，便可以去更好的工坊，賺更多的錢。」張經安道。

張經安臉一紅，不知道如何是好。

「您為什麼很晚才睡覺？有時候甚至是天亮，幾乎沒聽說過有讀書人比您還刻苦。」張經安仰著頭問。

「晨安。」方運微笑道。

「沒有。」

方運繼續問：「你十一歲選擇進軍營，現在看來，是對是錯？」

「馬上hetubook.com.com會被選入精兵，很快能晉陞伍長或什長，甚至有機會當上隊長，若是運氣好，能獲得九品官銜，成為副尉或正尉，那就是真正的軍官，老了以後必然會獲封鄉男，衣食不愁。」

「能有更高的文位。」張經安偷偷打量方運。

方運用食指指著桌面上的書籍，雙目深邃如星空，目光悠遠如天際，道：「全人族用千百年的智慧與經驗，創造科舉，建造書院，制定書本，為我們後輩鋪成一條最寬闊最長遠也最正確的讀書之路！這條路的作用，就是給予你充足的時間和學問，讓你在走到自己所能抵達的最遠處時，選擇一條你想選的新道路！」

「讀書，讓你有更多的選擇！」方運的聲音如金玉交擊，鏗鏘有聲。

方運的聲音驟然提高。

「你生下來，完全由我們替你選擇，你吃什麼，喝什麼，一切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但當你成人，無論是否願意，都會被這個世間逼迫做出選擇。你沒有hetubook.com.com文位，只能選擇給別人做工，只能選擇去當衙役和小兵，是，行當不分貴賤，但在你我的心中，是分了高低的！」

「錯。」張經安的臉更紅。

「在工坊學技術，和在學堂讀書，有區別嗎？」

「你為什麼要學技術？」方運問。

「錯。」

「不只有紙張上的文字是學問，你在軍營、衙門和做工時經歷的一切，都是學問。你所見之人，所聽之言，所觀之景，都是天地間的文字。人從生下來，就在閱讀天地這本大書。只要你讀透，便會走得更遠。只不過，在學堂書院里，是最好的讀書之路。其他的道路，難千百倍！」

「成為童生后，你若不想當兵，會選什麼工坊？」方運問。

方運俯下身，與張經安對視，露出燦爛的笑容，伸手揉著張經安的頭髮。

方運的聲音猶如暮鼓晨鐘在房間內震蕩，張經安只覺自己的頭腦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鑿穿自己的腦殼。

「嗯！」張經安用力點頭，這一次他沒和-圖-書有躲開。

方運緩緩轉身，看著張經安。

「錯。」

方運緩緩道：「不要說你，哪怕是洞察世事的大儒甚至悟透聖道的半聖，都會面臨選擇，而且他們也都有可能做出錯誤的選擇。你才十一歲，為何會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不是蠢，是你讀的書不夠多，是你經歷的事不夠多。那麼，你現在知道讀書的作用嗎？」

「你在蒙童時不知道如何選擇，那就去當童生；你在童生時不懂選擇，那就去當秀才；你在秀才時不懂選擇，那就去當舉人、當進士！總有一天，你會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對，那時候的選擇，未必更輕鬆，未必更高貴，但你至少不用餓著肚子選擇！至少不用在垃圾與糞便之間做出選擇！」

「選擇讀書，選擇咬著牙繼續走下去，那時候的你，就算同樣痛苦，也能選擇更多的方法減輕痛苦！」

張經安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臉上閃過一抹憂色，問：「我現在讀書來得及嗎？」

「我何必選工坊，我可以開私https://www.hetubook.com.com塾當先生，可以去縣文院當教員，可以去大家族教族學，甚至能進官府當書辦，隨便選一個行當，都比去工坊好，除非我是工家童生。」張經安認認真真回答。

張經安露出為難之色，含糊道：「知道了。」

「那能做的事就更多了，無論是進軍中還是去官府或文院，只要不亂來，都有一席之地，老了混個從八品的官職並不算太難。那些穿秀才服的，走起路來都比別人威風。」張經安語氣中有些羡慕。

「你看，世間有許多選項，但你往往無法選擇！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從一開始就做出最錯誤的選擇，你選擇了不讀書！」

方運輕輕搖頭。

「我學識太差，連書辦都當不上，只能當差役。至於里長亭長，都是當地有權有勢之人擔當，與我無關。」

「去讀書吧，就算將來後悔，也只會後悔選錯路，而不是無路可選！就算煩惱，也只會因方向太多，而不是因為無路可選！生而為人，便要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道路！若到了盡頭，那便以書和*圖*書為劍，選擇斬出一條新路！」

「不用我再問舉人、進士、翰林、大學士、大儒甚至半聖，你一定能說得出種種好處。你現在知道讀書的用處了嗎？」方運問。

「你我第一天去牙行，看到處處在招人，似乎有很多選擇，但文位限制你的選擇，年齡限制你的選擇，性別限制你的選擇，身體限制你的選擇，經驗限制你的選擇，家庭限制你的選擇，父母限制你的選擇，僱主限制你的選擇，喜好限制你的選擇，甚至連你當時有多少錢也在限制你的選擇。哪怕有些行當在一個月後會給你很高的工錢，但只要他不管吃住，你只能餓著肚子去選擇運送垃圾和糞便，只為在第一天就能得到工錢，只為不被餓死！」

「你若是進入官府，又能如何？」方運又問。

「成為秀才當如何？」方運再一次。

「嗯！」張經安充滿信心離開。

張經安只覺此時父親的笑容比太陽更加耀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孩兒告退，父親晚安，不，是晨安。」

「你選擇去傾腳頭，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