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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夜裡，內府及諸監長官前往皇后駕前聽命，長孫皇后沒有訓話，只是叮囑著內官們，以防有人在皇帝身體不虞的時候搞事。

至於名義上的儲君李承乾，跟父母幾近路人的態度，可想而知其中的心路歷程。

頭疼不已的長孫皇后揪心的事情並非只有老公病倒，這片刻的權力變化，鬼知道會出什麼幺蛾子。太上皇、東宮太子、京城魏王、進奏院、弘文閣……錯綜複雜的程度，遠超歷朝歷代。

萬一有用呢？這不是有如神助？

等醫者們盡數離開之後，長孫皇后坐在椅子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揉捏著睛明穴。皇帝的身體其實還好，但皇帝卻難以繼續維持這種好身體，處理政務依然很勤快，但鮮有鍛煉的時候。

而八十多歲的公公，還能保持每年添丁進口……

按照歷朝歷代的業務範疇，倒也夠用，不但夠用，以李皇帝的精力，應付起來綽綽有餘。

跟腳緣由在哪裡，天下諸道名醫，心中自然也有一桿秤。

見長孫皇后如此模樣，康德小聲地喚了一聲。

「下去吧。」

更何況，當朝女聖鼎力支持，乃是長孫皇后的重要「功業」。

弘文閣作為秘書團隊，固然都有自己的「本官」，分管業務是不用擔心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即便如此，弘文閣能夠分流走的業務，也多是一些本職工作中的「小事」。稍微像樣一點，有可能涉及到敏感問題的，還是要擺放在李皇帝的面前。

這一切對醫者而言，來之不易。

「陛下本就有『氣疾』，秋冬風大幹燥，體虛了一些，偶感風寒，一時支撐不起，也是有的。」

「是，奴婢這就去。」

康德冒死問了這麼一句，問出口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冒汗，但他不得不這樣問，他是皇帝御用的家奴，必須為主人籌謀，哪怕他的履歷上，有不少不為人知的黑歷史。

前幾年從業「護士」的女郎，大多都有一雙令人側目的「小手」。而且最近幾年，頂級的「小手護士」的那雙手，在婦產科這個領域是，是有保險承包的。壞「小手護士」的一雙手，承保的行當，絕對肉疼三年。

長孫皇后目光冰冷地看著康德，「傳召內府及諸監令前來。」

尤其是最後一個，現如今屬於國朝不可動搖的一個流派。因為舉凡產婦，不管丈夫還是產婦自己，更願意選擇女性醫者來幫忙助產。

馬周固然敢擔著責任硬上，可不代表弘文閣這幫「閣臣」也有這個膽https://www.hetubook.com.com量。孔穎達和呃褚遂良是跳不出文教這個領域的，正如侯君集只敢在軍事上略作表態，李大亮只能在工程領域開口……

「不必。」

「陛下……」

「陛下睡了？」

一時間自己也沉默了下來，康德見狀，也是有些愁惱地嘆了口氣：「也是生了『寧可信其有』的心思，這才招了道士。陛下並非不是不知道道士無用，也並非不知道旬日服用的『金丹』只是糖豆，就是求個心安理得。」

不要說騎馬，就是射箭，班師回朝的途中，就一次都沒有。

結果自然是沒有神助，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種恐怖的業務量，秋冬季節氣溫的一點點變化，把皇帝少年時期的「哮喘」都勾了出來。要不是康德靈醒，指不定當時皇帝會發生什麼。

集權對皇帝來說是個好事，但想要承擔集權的紅利，也必然要承擔集權的責任，大量的業務擺放在案頭，哪怕只是蓋個章掃一眼，一天下來，根本不可能看完全國的重要文件。

「護士」拜的絕非是神農、扁鵲或者華佗之流，而是長孫皇后。

康德老老實實地跟長孫無垢回稟，見長孫無垢微微點頭，他接著道，「如今政務繁忙，即便只是京畿諸事，也是連篇和_圖_書累牘……著實忙得不可開交。大政大事要批複蓋章，一日少說也有二三百件，這縱使是個鐵打的身體，想要再去騎馬射箭或是跑上兩圈，幾無時間啊。」

「那孫思邈來了京城，不是也教授了一套甚麼健體之術嗎？怎麼不督促……」長孫皇后皺著眉頭正要詰問，忽地反應過來，就算是督促，督促了又怎樣？

饒是成天病懨懨的李治，如今也有了不小的班底，日常的琢磨，也不再是旬日間跑來母親面前撒嬌，而是想著如何為自己的晉王府增加貼補。

「回稟聖人……那煉的都是一些糖豆，至多加了一些『卡瓦哈』的粉末，吃了不會延年益壽，但也不會讓人感覺不適。」

反而回到京城，皇帝就停止了運動，更不要說鍛煉。身體逐漸胖大，加上又有「氣疾」，一旦天氣反覆，反而大不利。

這不是那個貞觀二三年大家一起在朝堂上瘋狂嘴炮輸出的時候了。

長孫無垢睜開眼，看了看康德，問道：「那些煉丹的道士，不是早就趕走了嗎？怎麼又會在京中如此喧囂？」

偏偏當代的貞觀朝，業務量百倍都不止。皇帝的思想就算吃得消，身體也不可能吃得消。

「偏偏這時候病倒……」

越是勤勉，越是發現時間不夠用，反不和*圖*書如在遼東時候，要操心的事情少之又少。

集權的後遺症很快就顯現出來，當中樞的唯一決策者生個病，一應大事，就像是斷了線一樣，處處都充滿著小心和謹慎。

「稟聖人，陛下適才入睡。」

每年因病夭折的孩童，主力並非是窮苦人家。蒼頭黔首之家孩童的夭折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其它。

「確診是風寒？」

「聖人可要召喚太子入京？」

長孫無垢的緊迫感非常強烈，和長安城那個八十多歲的公公比起來，自己的丈夫貞觀八年之後，就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固然房事和諧，但這毫無意義，對一個帝王來說，便是如此。

早年張德並非沒有想過助產鉗，但那破爛玩意兒其實沒什麼卵用，反而有可能把嬰兒變成智障。於是最後的選擇，還是培養大量心細手巧的女子從業。

渾身哆嗦的康德忍住了擦拭汗水的衝動，緩緩地退了出去。剛才的一剎那，他已經知道了皇后的選擇。

長孫皇后揮揮手，「御醫」們行禮之後，依次退了出去。

如今受封「御醫」的「醫師」，一共有三個流派，一是老牌的甄氏；二是開創醫者新風的巢氏；三是護士。

老老實實回稟的「御醫」並沒有去遮掩什麼，皇帝的身體，全靠青年時期鍛煉的底子支撐hｔtps://m.hｅtuboｏｋ•ｃｏm.coｍ著。前年往遼東走一遭，正常人覺得這彷彿會勞累著，但實際上，在「御醫」眼中，五十歲的皇帝多加運動，本就是好事。

此刻，「御醫」剛剛給皇帝號過脈，從旁協助的，便是「護士」，讓諸多名醫都避之不及的女性醫者。

這個事情，「御醫」們也不是沒有提醒過。而且手頭也是有數據支撐的，武漢那裡有過統計，經常活動的孩童和常年貓在家裡不走動的比起來，後者雖說大多小康富裕之家，反而身體不如前者，時有受了風寒上吐下瀉頭昏腦漲。

太醫署升格為太醫院，原本隸屬太常寺，現在卻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層級上，已經是比照六部的檔次，只是官吏品級還沒有提上去。不過太醫院原先的崗位品級，大多數都是流外官，也就是「吏」，如今卻大多數都是官身，而不是吏員。

離開洛陽宮，京城各監精幹人員都是被臨時抽調，雖然不能調動羽林軍，但羽林軍的人看到皇後印璽之後，還是聽從了旨意。

人的身體要鬆懈起來，那種偷懶的快|感，當真是一發不可收拾。

大約就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根基，這就導致「護士」能夠穩穩噹噹地在國朝衛生醫療行業佔據一席之地，固然不能做大，卻不可缺少。

老的不服老，小的卻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