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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都是提問，陸德明早就料到自己可能會有口不能言的一天。他把自己的要求和疑問，都早早地準備好，然後等張德過來，由張德自己決斷或者回答。

「『表裡山河』……我帶來了。」

「花將軍」在房樑上被這笑聲打斷了小憩，它邁著步子，看了看下方，然後順著樑柱，嗖嗖兩下，就落到了地上。

一番話出口，驚的榻上的陸德明雙目圓瞪，喉嚨中又一次發出了「嗬嗬」聲。

他是惡龍。

一般緊張的貓兒是不會叫喚的，只是張德到了陸德明榻上，將一隻蒲團正放在前，然後跪坐其上，「花將軍」就叫了一聲，然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縮成了一團，伏在房樑上，沒了之前的緊張。

又經歷了一場刺殺，親衛們雖然心大，但也不敢真的就讓張德獨自一人就到房間中去。

翻著陸德明的文字，有些疑問大概是埋藏了很多年，直白點說，就是陸德明也好奇，如果金錢美人權勢和_圖_書知識都打動不了你，你的樂趣在哪裡呢？

房樑上的花貓緊張地打量著陸續進出的不速之客，而老張給它帶來更多的恐慌。

「不瞞先生……」

除了因為張德的緣故，他終究是還怕陸德明在他眼前去世。

從早年的投毒、冷箭、埋伏、死士……到現在連探望一個將死老者都要遭受組團刺殺，老張感覺自己玩的是一款叫做《勇者斗惡龍》的遊戲。

死老師很開心嗎？

這一世的光輝再如何燦爛，又有什麼意義呢？他更加樂意用鍵盤揮灑激|情，也更加中意和粗獷的大兵擼串喝酒，甚至是相當無聊的材料試驗報告，回味起來，竟然也有了滋味。

繼續跪坐在蒲團上，陸德明能夠感受到「關門弟子」在那裡閱讀，而此時，陸宅外面孫伏伽也到了。

陸德明手指動了動，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放著書桌，有個錦盒。

陸德明聽到這一句，終於喉嚨中發出嘶吼一樣的「嗬嗬」ｈｔｔps://ｍ.hｅtuｂｏｏｋ•cｏm•com聲，就像是被人用利刃隔斷了喉管一樣。

「我不得暢快，不得痛快……」

「師兄。」

他知道了刺殺，但也沒有緊張或者驚慌，到了庭院中，張大安和陸飛白正在安排著陸氏子弟，見到孫伏伽之後，陸續行禮，隨後由張氏本宗親衛帶著孫伏伽入內。

「高官厚祿無趣，金山銀海無趣……這唐朝江山的所有都是無趣的，人、物、天地……沒有任何一樣，能夠打動了我。」

榻上，陸德明笑的安逸，發出了最後的兩聲「嗬嗬」，一如被割斷了脖頸，短促的聲響過後，終於沒了動靜。

庭院內的枇杷花開的極為耀盛，蜂子為越冬做最後的努力。光禿禿的櫸樹已經有一尺粗，大概明年就要被鋸了打造成傢具。

「先生此去，好生地過活。待將來有緣，學生自去黃泉拜見。」

「喵……」

聲音不大，但張德終於確認，這是清醒的陸老頭。

「罷了，老夫…和_圖_書…少待再去探望。」

「美女如玉，無趣。」

他決計是不敢把這些「記憶」忘卻的，他還怕的很。

張德低著頭，相當無奈地嘆了一聲，「寂寞啊。」

直直的尾巴豎起又耷拉了下去，然後遊走到了榻上，伏在陸德明的枕邊，喵喵叫著，用腦袋蹭著陸德明的臉頰。

房間內傳出張德的狂笑聲，屋外的人都是面面相覷，連護衛都覺得奇葩，自己的老師都快死了，居然還笑得這麼爽？

老張起身，將錦盒打開，裏面密密麻麻都是文字，還有大量的地契、田契、房契……

看到這裏，老張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先生果是神人也！」

榻上的陸德明「嗬嗬」聲越發強烈，他終於喊出了兩個字：「畜、生！」

輕輕地喊了一聲，睜著眼睛的陸德明手指微微一動，也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糊塗著，好一會兒，眼珠子轉了一下，只是頭沒有動。

至於背後更直白的，陸德明不會問。

說到這裏，張德和圖書的目光終於出現了興奮，他將陸德明的錦盒放下，緩緩說道：「這世上無有了王朝，大概就有了點念想。只這般，還差了一些，我再加把火，把這些覆滅了王朝的，也一併斬去，想是最為痛快的……」

和張德不同，孫伏伽感情要豐富且細膩一些。再者，他年紀大，人生盡頭似乎也看得見，於是也就更加悲切。

張德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著，並非是「中二病」晚期的矯情，而是情真意切的嘲弄著。

陸續幾個本家親隨進出，確定房間內最有危險的東西就是一隻雜色|貓之後，老張才整理了一下情緒，邁步進入。

陸飛白訝異地看著孫伏伽，但孫伏伽只是露出一個苦笑，「是老夫膽怯了。」

這是尤為恐懼的，這是最為恐懼的！

「我來了。」

面帶微笑，張德輕輕地摸了摸「花將軍」，然後把陸德明的手放在了被中，站起身來，捧著錦盒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張德健碩的身軀微微地挺直，看著榻上ｈｅt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的陸德明，「一如先生要為陸氏謀長久，於是斬卻諸多煩擾。既然我不得痛快，便要求個痛快。這大唐王朝，一併斬了去。橫豎早晚有一點，是要被人斬了的，我便不讓這王朝興替成了囫圇的輪迴，斬得乾乾淨淨。」

「時人以為江山社稷中原逐鹿尤為光輝，於我而言，甚為無趣。」

「先生。」

只是喊的時候，陸德明卻是帶著笑，他手指又動了動，張德把放下的錦盒又拿了起來，文字密密麻麻，向後翻去。

陸宅的院房用了大量的玻璃，因為採光好，空間上更加的通透。明明和別的大戶人家一樣的建築面積，但總給人一種要更加寬敞的錯覺。

隱隱有一種感覺，孫伏伽沒有說，他知道現在進去，應該是能看到陸德明最後一面，如果不進去，大概就看不到。

「宏圖霸業，無趣。」

卻見有一頁上面寫著：倘使改換天地，書信一封黃泉，告知老夫。

張德說罷，「是一副好琴。」

進門之後，將房門輕輕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