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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錦衣玉食中長大，又是江陰有名的小霸王，能夠站在這裏給形形色|色之輩搓澡，也不覺得骯髒難過，的確是心性打磨過的。

班頭路過聽到了老者的話，沒忍住笑了出來。

爸爸？

「天地有洪爐兮……造化為工。」

卓洪爐這般稱呼，又是成都出身，也就只有家中跟蠻夷互通，或者說娶過各種寨子的女人，才會有這樣的「口癖」。

「離蘇州雖近，卻是常州的。老先生去過江東？」

「是哩。」

變換了一個手法，將老者的脊骨都要提起來一般，頓時讓老者舒服的叫了一聲：「噫！你這手藝，若是去兩京開個店，定是能紅火。」

「哈哈哈哈……老了老了，老眼昏花。小郎莫要怪罪哈。」

專心搓澡之際，老者聽到這小子呼吸沉穩，微微一愣，心中暗忖：倒也不是吹牛，的確是有手段的，還是個江湖兒。

「滾你娘的！」

張滄罵了一聲，一臉鬱悶。

聽到這小哥說話條條有理，對澡堂所需物料如數家珍，卓洪爐更是來了精神，便道，「總計不和*圖*書過三五千貫，這個錢老朽出了，老朽看小郎是個人才，在這等地界蹉跎又是何必？送你去京城，將來若是發達，再行回報便是。」

「嘶……老嘍。」

「五千貫。」

張滄瞪了一眼看笑話的同事，繼續給老者揉捏著肌肉筋骨，不多時，終於開始給老者搓著皮膚。

「聽小郎口音，倒是不見楚音，凡是有吳地腔調？莫不是蘇州來的？」

「江東的魚是要多一些，比老朽老家成都，吃魚是方便多了。」

老頭兒叫了一聲，此時張滄正提著他一條胳膊正在賣力，「老朽成都卓洪爐，前頭天天來單間泡澡的，是老朽家的幺哥卓一斻。」

不過張滄這光景也不覺得趴著的老頭兒是如何親善了，他感覺這糟老頭子還是在試探他，想看看他見識。

說罷，他招了招手，頓時來了個跑堂小哥：「老先生，有甚地吩咐？」

哪怕這個渠道既狹窄又危險，還時不時有體制中的老牌權貴盯上，不是蠶食就是鯨吞，但相較永遠看不到頭，武漢和圖書當真是立地成聖、萬家生佛。

是個有見識的小郎！

因為哪怕是蜀地豪強，出來行走，也很注意口音和稱呼，大多都會盡量用洛下音，稱呼上極其當心。

嗤！

「好嘞，甲字……嗯？！多、多少？！」

「無妨。」

「好啊！」

「嗨，說出來老丈可能不行，我對拳腳也是有點底氣的，尋常練了三五年的散手漢子，絕非是我對手。」

然而張滄心中卻是「呵呵」，暗忖剛才還說我是而立之年，居然好意思說鮮有看走眼過。

「老丈哪裡老了，這等精神，天底下也尋不得幾個去。這筋骨，一看就是在江湖上縱橫過的。」

張滄聽到這老頭居然提到了自己的祖父，頓時警覺起來，他又不是剛在江湖上行走的雛兒，三兩句明白這糟老頭子是在試探他。

「噢？我也耍過飛梭，不過就是用來扎魚。」

「嗨，還不一定呢。再說，京城是甚麼地界，天子腳下，寸土寸金。不說鍋爐啊石炭啊人工啊溝渠啊水泥啊等等物事，只說租一片地，就要千幾百貫，太貴和圖書，太貴。」

「對頭，就是勒個出處。」卓洪爐有點詫異，「小郎讀過書嘍，這賈生言『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一句，老朽爸爸在世時，最是喜歡，所以給老朽取名洪爐。」

仔細一想，大概是剛才自己說漏了嘴，言語自己拳腳厲害。

若非卓氏在蜀地根深葉大，卓氏當家人是很願意舉族遷徙到武漢的。

張滄回憶了一下，最近確實有成都來的小哥天天泡澡，不過是跟自己老爹的一個學生一起。

「聽說成都廣大，也是個魚米之鄉，老先生貴姓？甚地時候我去了成都，一定登門拜訪。」

蜀地即便有，也不應該是在成都這種核心區。

只是卓洪爐卻是來了興趣，畢竟張滄給他搓澡的時候，有什麼微妙動靜都恁傳達過來。剛才他說「爸爸」兩個字的時候，明顯張滄頓了一下，這說明張滄是知道「爸爸」稱呼流傳範圍。

「嘿，都這麼說，我正待下個月就去洛陽，開一家自己的澡堂子。」

伏在條台上，迷瞪著眼睛感受著背脊上https://m•ｈｅｔuｂook•ｃom.ｃom傳來的大力，搓澡的小郎讓老者前所未有的放鬆。

卓洪爐呵呵一笑，「老朽看中的，非是小郎手藝，而是小郎你這個人，切勿拒絕。行走江湖恁多年，老朽鮮有看走眼過。」

心中暗暗讚賞，他是起了愛才之心，這樣的小郎，扔在這裏搓澡，實在是浪費可惜，當下道：「小郎真要是去洛陽開個澡堂，老朽倒是願意贊助一二啊。」

「大哥，老先生說你而立之年嘍。三十歲的漢子，是該立業了。」

「噢？何以見得啊。」

「這小郎手藝絕妙，老朽打賞他五千貫。」

這邊動靜早就驚動了幾個隔間，張沔過來嘿嘿一笑：「大哥，有五千貫，咱們就可以上路了啊，赴京，赴京！」

當下張滄便不想再跟著糟老頭子繼續聊天。

聽到卓洪爐的稱呼，張滄愣了一下，心中暗忖：蜀地有這稱呼的，大多跟蠻子廝混，怕不是跟冉氏一樣的？

「……」

「年輕時候賣貨，時常到巴州順流直下，卻有去過江東。當年問老朽買鐵的豪客，有一家江陰人士，當家人張公義甚和-圖-書是了得，一桿飛梭耍的真好。」

「看你歲數……而立之年，也是該立業了。」

光吃吃喝喝……就是個大坑。

原本就對這個糟老頭子提防起來，現在這糟老頭子居然說看中他這個人，更是越發地謹慎小心，琢磨這個姓卓的，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打算迂迴攀附自家老爹？

普通人哪怕是天生的壯漢，運動起來，一會兒呼吸就不穩。但是自幼歷練過的人，能穩住呼吸，耐受力就會更強，這東西全靠練，縱使有天賦，也能通過後天訓練拉平。只不過，普通人家絕對沒可能供應一個旬日訓練的小子。

「爸爸」這個稱呼是方言，這年頭比較小眾，除南方一些披荊斬棘的漢人村寨，大多都在類似「獠寨」這樣的地方才用。

原因很簡單，武漢通過極其野蠻的手段，從數百年體制中撕開了一條口子，這條口子就是給予寒門和庶民上升的渠道。

那老者頓時反應過來：「哈哈哈哈……看來是老朽看走了眼，小郎莫不是連雙十都不到？」

老者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搓澡的小哥居然有這等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