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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看著身邊的那幾人，緩緩說道：「我墨家重鬼神，所為的就是希望人人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以至天帝可以監察天下。」

終究，他們還有著士的驕傲。

從一開始的喊話、到後來的釋放被俘楚人，這一連串的準備，就是為了逼楚人讓出空間，讓出城內隨時可以出城襲擾的空間。

《墨子、號令》中便提到，夜戰混亂，自己一方一定要做好敵我識別，一定要在手臂上纏上束帶，以免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

公造冶略微有些緊張，問道：「先生的意思……是說適的心思……未必是初心？」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天色還不黑，但又不可能車戰，夜晚即將到來，正好可以給楚人造成極大的混亂不安，又不至於被楚人趁勢反擊。

「再者也為日後事做好充足準備，知曉楚人的調動、反應種種。」

戰車在平原上是無可取代的，即便那些自小接受過軍事訓練的士，在沒有練習專門的方陣之前，也難以阻擋戰車的衝擊。

城牆邊的小側門旁，在那裡守門的墨者正在靜靜等待著時機，以便打開側小門，讓這些人出城襲擾。

城外，已經圍城許久m.hetubook.com.com的楚軍有些懈怠。從圍城開始，城內一直沒有主動出擊，而且靠近城牆的時候，城上往往會說一些揭露楚王家族內部狗血之事的事情，因而楚人很少再派人前往城牆附近叫罵。

本來這些事就不少，適又是個善於添油加醋的，那些喜聞樂見的骯髒事王宮之內極多，可以保證每一天都不重樣。

墨子嘆了口氣，終於點點頭道：「我知道。這事終究還要再商量。」

公孫澤撫摸著自己的佩劍，並不緊張，也不驚慌，只是在靜靜地等待著命令。

「適提及的那些規矩、天志，教化的民智，本身就是一種鬼神啊。他和我……其實沒什麼區別，只是祭祀的鬼神不同罷了。」

之前高唱《北山》以示不滿，此時不滿已經宣洩，又聚集在一處，實在難以再發牢騷。

說完這些，年邁的墨子扶了扶腰間的劍，與一眾弟子下了城牆。

墨子迎風而立，許久才道：「你說得對。馬起名為牛，愚昧者以為這就是牛，實則卻還是馬。」

他們也可以沖陣，但是指望他們完成穿陣攻擊的任務則完全就是妄想。

如今就是想辦法讓楚人難ｍ.ｈｅｔｕｂooｋ•cｏｍ.cｏｍ以捉摸透墨者的意向，也是為了想辦法看看楚軍被襲擊時的反應。

適道：「這事就算商量，也必須提前制定出章程，一旦有事，便可實行。先生，我只是想說，若我制出什麼章程，非是我樂於如此，而是料敵于先。」

那些曾經不滿的士，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肝腦塗地，但也不會在眾目之下做出怯懦的舉動。

「城內……一切照舊。墨者戒備小心，反正明日墨者不出戰，一旦城內有變，則可彈壓。」

墨子笑道：「這我可以分辨。明日之事，你需在城頭觀看，觀看楚人動靜、營地、時間……且先去睡。」

叫罵無用，若是派徒卒，城上就會宣揚一些讓貴族和王公大為光火的內容。

至於城上那些喊話之人能夠造成多大的傷害，或許一個月前楚王不會在意，但是現在卻在意的厲害。

他們可以列陣，但是很難維持，而且很可能殺的興起不聽命令。

出城的目的，也沒有和這些人完全講清楚，而是一直告訴他們就是為了襲擾楚軍讓楚軍戒備，這樣就能減少楚人割麥的速度，減少楚人割麥的數量。

這些人的皮甲之上，手臂都纏著和_圖_書特殊的布帶。

這一次出擊，只是為了虛張聲勢，也是為了讓楚人輕視，所以適對於這一次出擊的戰果根本不在意。

……

悄悄打開了側小門，集結在一起的百余名士，各持武器，在三名墨者的帶領下悄悄出了城。

公造冶若有所思，片刻後點頭拜謝道：「先生的話，我明白了。所以我們的鬼神，並不是那些人所認為的鬼神。」

適行禮拜別，也不停留，下了城牆離開。

甚至，適甚至盼著這些出擊的人會楚人輕易擊潰，這樣才能助長楚人的驕縱之心。

若是派士或貴族，則城頭又會添油加醋地說楚王王族的那些破事，每一天都會變著花樣。

城頭那些喊話之人也越發純熟。

次日，下午。

雖說這些人中大部分的家屬都被扣留在城內秘密看押，但這種看押也只能保證他們不會主動投敵，一旦被俘那就很難保證了，而且被俘也不會屠戮他們的妻子家人。

即便那些集結起來的士個人能力都很強，也算是精兵，而且大多都是自小進行脫產訓練的武士，不過很難取得什麼戰果。

出了城走了數步，公孫澤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城頭站著的適，心中暗嘆：「今和-圖-書日若不死戰，必叫此人笑話。他不出城野戰，自有理由，我不能反駁。今日出戰，必不能惜命！」

「那倘若真有鬼神，一個人本心極壞，卻因為擔憂鬼神的降禍而不得不利天下、兼愛眾人……那麼他便是可以利天下的，否則我們為什麼又要有鬼神之說呢？」

這一次算是把這些人用到了極致，因為他們在墨者的計劃中也就只有這點用處了，若是穿陣攻擊的時候藉助這些人的力量，只會壞事，並不會增加絲毫的力量。

適帶著許多人，站在了城門高樓之上，旁邊準備了各種規矩、水漏等等工具，遙望著楚人的營地。

「若楚人有什麼計劃，正好可以打亂他們，也好為我們爭取時間。」

待夕陽將墜未墜，而東邊已有月亮升起的時候，守在側門旁的墨者終於等來了命令。

太陽還未落山，但馬上就要黃昏。

「希望先生與諸君能夠時刻牢記這一點，這非是尋常事。」

適道：「楚人必不知道我們準備先派城內人出城試探，倒是不必多慮。若是城內有事，也必然是我們墨者均無力阻止的時候。」

墨子大笑道：「傳聞比干之心有七竅，那需要挖出來才能看到。可挖和圖書出心人是要死的啊。本心……很重要嗎？若墨者只求本心利天下之人，那又何必要有鬼神之說？」

又看著外面篝火，許久言道：「此事先不提，如今楚人必與城內有應，我看明日便可派那些人出城一戰。」

在貴族和楚王看來，寧可退後圍城，只要讓城內不能出來就行，不能再離那麼近了。

軍營中已經開始流傳一些古怪的言論，這些言論即便封禁，也依舊每天都在傳播。

「先生，商丘雖看似有蕭牆之禍，但卻未必是壞事。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提一句，咱們不是為了守商丘而守商丘，而是為了將來能更好地利天下。」

墨子心知，適剛才談及鬼神監督和制度規矩的問題，也是在說這個事，沉默思索，考慮適的這些隱約的話，終究沒有說關於此事的隻言片語。

待適離開后，公造冶問道：「先生，適的許多話，與您並不一樣，但我覺得……他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墨者。您……您是這樣想的嗎？」

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尤其是在眾士的面前，更不可能露出絲毫的怯懦之色，否則活著也沒有意思。

城牆下，百餘人身穿數層皮甲，腰間佩劍，沒有帶弓箭，正在做最後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