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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野心家

作者:最後一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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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二百零二章 陣整亦恐虛實擾(四)

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二百零二章 陣整亦恐虛實擾(四)

那墨者卻道:「墨者規矩,不可更改。出城之前,我便說不可離開隊伍,不可擅自衝鋒,此事乃是令。犯禁而死,死得其所,為什麼要等他們?」
說罷,公孫澤身邊數人便向前衝擊,那楚人雖然善射,卻終究不能抵禦。
射完一箭,又以參連之術連中三人腿部,以雅音高聲道:「我雖無養叔、潘叔之射,亦有手段!靠前者死!」
帶隊那墨者知道公孫澤,也知道公孫澤曾和適發生過矛盾因而認得,知道他是君子,也知道他的意思。
那人又揮劍高呼道:「可有更多勇士願意隨我?」
現在國都被圍,此次出城夜襲,如果能夠俘獲一名楚人貴族,正可以消散楚人士氣,正算是為國君分憂的辦法。
只是,忠與德,不能兩全,到底哪種才算是君子所為呢?
可是,君子也必有德。
如今楚人已經萎靡,襲敵挑戰的這種事已算是完成了一些,不必再去追殺敵人的貴族。
這就是求饒,但求饒的非常有貴族風度。
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士,但卻未必都是君子。
只是猶豫間,其餘人已經衝散了護衛的楚人,將那名飲酒半醉的楚之貴族俘獲,以隨身攜帶的繩索綁縛。
此時已入夜,夜襲之處的楚人首位不能相顧,不少人抱頭鼠竄,扔下了兵器。
公孫澤聞言一滯,只好跟在墨者的後面,追擊前面那些楚人。
帶隊的墨者三人,各引還沒有四散追殺的二十餘人,包圍和圖書過去。
君子必忠君,公孫澤心想,自己既然吃著國君給予的俸祿、擁有著國君給予的封地,那麼就要為國君分憂。
能在右軍之中還有甲士保護的,即便不是大夫也是楚之公族,領隊的墨者大喝一聲,便讓眾人上前。
公孫澤暗道:「若仲尼尚在,必有答論。只可惜遍觀此時天下,誰人又能解答?我不上前,是不能為君分憂;我若上前,是不守君子之德……我到底還算不算是君子?」
「況且,楚人一旦圍過來,今夜之事便毫無作用。若是出城之前我不曾說,如今必然等,可既然出城之前已經說清楚,便必然不等。難道我們墨者便無朋友義氣之心?只是規矩更大。」
若以手段,公孫澤的劍術角抵之術都算上乘,又靠的最近,但他卻不知所措。
又數了幾個數,當即有幾人站了出來,只罵道:「都說墨者無君無父,竟也無朋友無義!世間若只有你們的規矩,豈無情?你們便走,我只留下來接應朋友夥伴!」
所以墨者說墨者不守禮,未必管用,但若說回去后必有封賞,則立刻可以引動眾人不顧一切向前。
這種事以往經常發生,春秋之時這種事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其中閃爍的貴族氣質更是叫不少人心生嚮往。
公孫澤的意思是說:我聽說襲敵挑戰這種事,要麼衝擊敵陣讓敵人混亂萎靡;要麼就是衝擊到敵陣之後,善射的車左射殺敵人,然hetubook•com•com後代替御手駕車,御手下去后在敵人面前裝個逼,整理一下馬肚帶和韁繩,然後上車退回;要麼就是衝進敵陣斬殺一人退回去就行。
越是真正的君子,在這個變革之始的時代,越彷徨孤獨而又猶豫不決。
前方几十步外,正有一群楚人,將一半醉之人圍在中央,顯然是在保護。
出城之時,有百二十人,如今只剩半數,其餘人入了楚營之後便四散追殺楚人,脫離了隊伍。
公孫澤知道墨者的規矩嚴苛,也知道這些墨者不可能回頭,只好勸說道:「這些衝殺之人都是銳士,正可以讓他們回去。將來若是擊破楚軍,尚且需要駕車衝擊。養士不易,從小操練,需十余年方能駕車射箭揮戈……」
那墨者聽得懂雅語,公孫澤這話一說,他即刻喊道:「此步戰、非是車戰。襲敵非致師!且隨我上!」
說完又故意看了那墨者幾眼,卻不想那墨者面無表情,根本不理這幾個人,對剩餘的人道:「撤走!」
再者,對方言辭有度、彬彬有禮,正是真正的君子,又和那些粗糙的墨者完全不同,這種君子是可以成為朋友的,而且對方已經獻上了野味表示服輸,難道還要抓捕他們呢?
果然,帶隊那墨者將貴族綁縛之後,直接將繩索的一端拴在了自己身上,喝道:「你若逃走,必死。如今只有隨我回商丘!你可聽懂了?」
仍舊猶豫,他已經被其餘人和-圖-書推著前行,朝著商丘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聲喊,又有幾人站出來,喝道:「我們皆有勇氣!」
今日之事,只是為了讓楚人驚慌,挫敗楚人銳氣。楚人已經獻出禮物,真正的君子不該在這時候還繼續追擊。
仰頭一看,只見對面楚士之中一人正拉弓捻箭,即便被追擊慌亂依舊優雅。
說罷行禮,原來捧的正是半隻野物,想來是白日里射獵到的,只怕是這些人夜襲之時知道保護之人走不脫,便想到了這個辦法。
當年楚人因為沒有進貢縮酒的苞茅,才被親桓公合諸侯而攻,但公孫澤一直認為齊桓公只是為了尊天子,絕不是為了攻佔楚國,所以只要楚人當時貢獻了苞茅,戰爭就算是結束了。
這正是貴族之禮,意思是說:你們有軍務在身,沒時間打獵;商丘城被圍,你們也沒時間捕捉野物,這是我們的錯而讓你們失掉了禮。所以,獻給你們野物,五月按照周禮,正是吃這種野物的時候,請笑納。
大家都是貴族,平日不打仗的時候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大家都是講禮儀的人,希望不要追擊了。
正值夜晚,駕車已經來不及,楚人又亂,那半醉的貴族只能步行逃竄,又被其餘士卒阻擋。
再抬頭,那射手旁邊一名持戈者,將戈插在地上,手捧一物旁若無人地走到圍陣之外,朗聲道:「子有軍事,獸人無乃不給於鮮;宋城被圍,歲以非時獻禽不能獲。敢獻于諸君子為和圖書膳!」
公孫澤此次出戰,本想著做一番事以讓適不再嘲諷,可不想真正有機會抓獲楚人貴族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公孫澤也看出對方是個楚之貴族,眼見對方被護衛,心頭卻又轉圜了許多君子的想法,高聲道:「吾聞致師者,有三。或御靡旌摩壘而還;或以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或入壘,折馘,執俘而還。不曾聞襲敵大夫者。楚人已靡,氣勢已沮,不必再追!」
夜裡又不辨東西,四處散去,根本不能聚攏。
公孫澤心想,以射禮而論,對方的血統比自己高貴,就算是交戰之時,也只能虛拉弓弦嚇唬走對方,卻不能真的一言不發就射……若是射了,那麼當年鄭伯射周天子的那一箭,又和自己所做的有什麼區別?
說罷,他站在隊伍的一側,橫劍身前道:「願意留下救助朋友的,站在右側!其餘人,準備退走!」
墨者哼聲道:「這些道理,只能于戰後去講。野戰不辨東西,一旦分散在楚營之中,必然不能返回。我只再說一遍,若想留下,我不阻礙。若想回去,便即刻整隊退回!」
說罷又將其餘俘虜綁縛,將還在身邊的六十多人集中起來,說道:「目的已然達成,宜速退!」
公孫澤正要上前,對面嗖的一生射來一箭,正中旁邊一人的腿部。
公孫澤見此人英雄,技法高超,雅音純正,便有結交之心,心道:「若此戰結束,圍城終結,必與此人痛飲和圖書!」
他以雅音和楚語各說了一遍,半醉的楚人貴族連聲答允,帶隊墨者心道:「此人身旁護衛勇悍,血統必貴,雖不能讓楚人退兵,但也足以震撼楚人,完成巨子的要求。」
公孫澤只想著保持著自己的貴族精神,卻不想那墨者高聲道:「墨家之君子,非是如此!我們不守禮!執那楚之親貴者,巨子必稟宋公,定有封賞!」
有人喊道:「此時便退,其餘人怎麼辦?其中尚且有我朋友,不若在此稍微等待,楚人已經慌亂,必不會被圍。」
卻不想帶隊那墨者持劍加在那進獻野物之人的脖頸間,只喊道:「其中被護衛者,必是楚之親貴!且上前擒獲!」
那進獻野物之人面不改色,也不驚慌,正要開口,公孫澤忍不住先道:「持弓者善射、持戈者有辭,君子也!可放其歸去!」
「如今已俘獲一人,正該返回,不可拖延。」
公孫澤嘆了口氣,心中無奈,暗道:「若是綁縛了貴族,必以車載而歸,如今卻又那裡尋戰車?就算有,只怕這些墨者也未必會選擇如此。」
公孫澤眼看四周還在酣戰的眾人,又看看那幾名站出來的勇士,嘆息一聲,心道:「既是君上委託墨翟守城,又讓我等皆聽墨翟之令,那麼便應該聽。出城之前已說過不可擅自散開,如今也只能返回。可是……這麼做,又似乎不對,日後出城殺敵,難道不讓其餘人寒心嗎?然而若是守規矩,似乎便又不可能出現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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