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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野心家

作者:最後一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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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四百章 歲月無情天下煥(一)

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四百章 歲月無情天下煥(一)

說話的,正是適。而被他稱之為巨子的那位,自然是墨子。
雖然人數不多,但至少已經有人這樣做了。
適在三年前的大聚中,墨子退巨子之位,禽滑厘為巨子,適擠走了魏越,成為了最年輕的七悟害。
別人有鐵鍋、鏡子、棉布,自己也總得有……
旁邊侍立著一個約三十歲的青年人,連聲道:「巨子,這東西看多遠容易眼暈,還是不要多看的好。」
紅磚製成的房屋,鑲嵌著幾塊初來時極為轟動、現在城內諸人都已習以為常的淡綠色的璆琳窗,墨家稱之為玻璃。
墨子看了許久,衝著身後一人道:「高何,你去後面,取來我這幾年寫的一些東西。」
除了這一艘船外,後面還有幾艘船,上面跟著不少墨家的人物。
一艘船上,一老者坐在船頭,手中拿著一物,黃銅鑄成,看似如一根直木,兩面鑲嵌著昂貴的水晶,這正是去年墨家才制出的千里鏡。
墨子嘆息一聲道:「我急啊……我這馬上要死了,反倒是性子比以前更急了。看到玻璃,我急,想讓天下萬民都能用得上;看到糖,我急,想讓天下萬民都能吃得上;看到鐵,我急,想讓天下萬民都買的上……我什麼都急啊,你不懂這將死之時,眼看著這一切就在眼前,卻不能看到更多人受益的心情……」
墨子倒是知道,這海藻灰乃是製作玻璃的必備之物,墨家除了自己有作坊之外,還在海邊收購,越地海邊已經有了一些專門製作這些東西的作坊。
別人的私兵有火槍、鐵劍,自己也總得買些吧,要不然實力不濟和*圖*書,說話就沒有力量。
老者時不時舉起來看一看,臉上露出諸多笑容,不時點頭。
可是日仍升落、月依盈虧。
「隨巢帶隊從極北之地返回,天下震動,證明別家至少錯了,咱們關於天地的說法可能是對的,這就夠了。」
眾人不言,知道先生的脾氣和地位,早已不在意別家的看法,他已自成一家,自有自己的規矩,從不逾越的不是舊的制度,而是那顆「志為天下芬」之心。
「裏面沒有制政、人事、以及對墨家將來如何走的看法。有的,只是關於九數幾何、日月星辰、稼穡百工的想法。」
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適和旁邊的人急忙扶住,墨子看著船頭破開波浪,盯著水看了許久,悵然道:「老聃言,智者樂,水。」
高何在旁道:「傍晚之前必到。」
前面三十里,便是廣陵城。
適連聲道:「先生再努力活上幾年,正在磨製,工匠愈發嫻熟……」
歲月變幻對人最是無情。
這一點,墨子始終覺得適知道的,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而墨子清楚自己作為墨家的創始人,有些東西是他寫的和適寫的,對於後世的意義完全不同。
墨子卻沒有收回千里鏡,笑道:「長桑君說我熬不過今年年末。人固有一死,我已看到了利天下的曙光,便不怕死。既不怕死,又何怕眼暈?」
船上眾人聞言神傷,不少弟子墮淚輕泣。
高何聞言,急忙向後,拿出了一個巨大的木匣。
適明白,墨子相信他關於天地萬物的看法,也明白墨子知道自己在墨家的地位,所以在和圖書臨死之前,希望最後再為天下做一點事。
這木匣若是裝竹簡,可能不過萬字。可若是裝的都是草帛紙張裝訂而成的書,恐怕得有數百萬字不止。
傍晚時分,斜陽映紅了江水,一行人下了船,早有人在這裏迎接等待。
墨子又問:「若是有人從這裏面,說我墨翟寫了一些人事政治的安排,你們以為如何?」
在這旁邊,是一處酒肆,旁邊擺著一塊木板,每隔一陣就有墨者在這裏講學教字。木板上,還留著上回教字留下的痕迹,並沒有擦拭乾凈,隱約可以看到寫的是幾個簡單的「米」、「鹽」、「糖」等字。
別人有瓷器,自己也總得弄些吧,要不然太過折損自己的貴族氣度。
適低頭道:「謹尊先生之命。必不敢忘。」
這一次死前出遊前,墨子和適密談了一番,告訴了適這件事。
有的則是越國的貴族直接以自己封地的農奴作為作坊工人,因為這幾年糧食越發不值錢,而墨家的各種奢侈品貨物又層出不窮,越國貴族靠原本封地的那點收入,實在是難以維持奢侈的生活。
墨子固然說的不在意,可在場的諸人都黯然神傷,長桑君醫術無雙,他既說巨子已經熬不過今年,那恐怕真的熬不過了。
他也問過適,如果讓他的學問都署以墨翟的名字,適是否願意?適正求之不得,連聲說自己不求名,若為利天下,此事必以當之,絕無二話。
船上只有兩個人知道這裏面寫了什麼。
墨子和適。
所以他說,這裏面沒有關於人事和政治的任何看法,有的只是冷冰www.hetubook.com.com冰的「定理」,解釋客觀世界的學識。
實際上,裏面裝的都是空白的裝訂好的紙張,每隔幾頁就有墨子的簽名和印章,而裏面其實空無一字。
墨子點頭,看了看唯一知道真相的適,說道:「這些天志之學,適是最能領悟的。別人都差一些。這些東西,就交於適吧。日後,整理好一篇,就發出一篇,以全我墨家之學。」
別人有玻璃,自己也總得弄個吧,這東西亮堂堂的,住著也舒坦。
適的身後,還站著五名持劍的壯漢,正是當初約適的十三劍之五,如今在墨家眾都已身居高位,但這一次墨子說自己臨死之前最後出遊,還是要這些人跟隨陪伴。
墨子擺擺手道:「收起來吧。這幾日不談政事,只是看看風景,看看這些年的變化,看看咱們利天下到底利了多少。前面還有多遠能到廣陵?」
這三年天下出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打了很多仗。
眼看著舟船經過,不少弟子為了讓先生更開心一點,指著遠處過去的一艘船道:「那是咱們的船,是從陵陽運送銅錠的。」
「智者之樂,就像流水一樣,閱盡世間萬物、悠然、淡泊。以他的說法來看,我可算不得智者,越是閱盡了世間萬物,反而不悠然、不淡泊,反倒是越發想著持劍以利天下!」
那小島就在沛澤之中,都是墨家的一些機密作坊,防衛極為嚴格。
等到高何將這個木匣拿來后,墨子叫船上的墨家高層都過來,說道:「這是這些年,我研究的天志之學。」
一輛馬車,墨子乘坐,其餘人騎馬,沿和_圖_書著路途來到廣陵城下。
有學海陽那裡,用自己的農奴種植甘蔗的;有在海邊開辦煮草灰作坊的;也有在自己的封地內種植棉花的……
「先生也不必擔心這個。只要咱們墨家的天志之學流傳下去,就算他們不行,後面總有人可以的。所以當初我說,先生走入草帛之中,化身萬千,就是為了這些事啊。」
這裡是越地,可不遠處就是墨家佔據的海陽,墨家滲透甚多,已然和在泗上相差無幾。
墨子把玩著千里鏡,嘆息一聲道:「這東西真好啊。只可惜看不到月亮,只能模模糊糊。」
入了城,很容易看到了墨家在這裏的據點。
孟渚澤會盟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周安王九年,西元三九三年。
「還有那艘,那是從海陽運送蔗糖和鹽的。楚地雲夢有甘蔗,咱們榨為糖霜。又在海陽煮鹽。這都是大利天下的舉措,現在一些富庶的農夫也能夠在午後喝上一壺泡了『茶』的糖水,鹽也足夠用了……」
適嘿嘿笑道:「天下風雲變動,先生說要權衡大利小利,只怕我沒這心思在這些事上。不過我的那些弟子們逐漸長大了,他們學到了很多東西,再過幾年,他們在這些事上就能獨當一面了……到時候再說。若是真成了,二百年或許真可能。」
墨子大笑道:「熬不到啦!熬不到啦!」
墨子看了看適,詢問道:「你不是說,這藻灰可以用木炭、膽礬汁還有鹽做出來嗎?還有那膽礬水,不也是可以用硫磺什麼的燒出來嗎?」
越地,邗溝,這條當年為了爭霸而挖掘的運河,如今匆忙無比,舟船相競和*圖*書,溝通大江淮水。
「你們可記住了?」
適伸出雙手接過那個木匣,墨子又在眾人面前叮囑道:「這些東西,整理起來很慢。不要著急。而且,我寫的東西,始終不如適這個做過宣義部部首的更加容易讓民眾看懂……適要做的,就是用多數人能看懂的文字,將這一切整理出來。」
墨子之前說的那番話,也實在約束適。墨家內部有派系,有爭執,有爭端,甚至也有許多格格不入的派別。
墨子只是不住地點頭,說道:「好!好!好啊……」
眾人都道:「記住了。」
墨子笑道:「那就在廣陵休息一日。」
可是只靠封地祿田的那點收入,糧食越來越便宜,墨家又不收糧食,只要錢,想要維持這樣的生活,那就不得不開動腦筋。
夕陽照射在玻璃上,有些晃眼,墨子以手擋住雙眼,轉身問道:「適,你說,二百年……夠不夠天下人都能用的上玻璃以替代窗紙?」
「我從二十歲想要利天下,如今七十有餘,我真的想再多活幾年啊,可惜活不到了。」
那些人均道:「必為誑語。不可信。又篡巨子之言,當誅!」
墨子不希望留下什麼東西,讓適藉此發揮,他不是不信任適,而是不希望有任何的可能。
「當年我最想要看到的三件事,如今已經看到了一個半。索盧參至今還沒消息,但是派人送回來幾匹西方的良馬,確實神駿,加以改良,即可助耕,又可作戰。」
適笑了笑,說道:「應該會吧?上個月先生不是去湖上小島的玻璃作坊看過嘛?其實吧……還好,就是所需要的海藻灰,有些難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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