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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值得嗎？

菲娜轉身，踱著步子緩緩離開，扔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隨著菲娜的離開，其他精靈似乎也撤退到樓下，讓世華能自己思考一下。

「咳！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老茶在浴室外長吟道，只不過吟得底氣不足，大概是想勸世華別打這個可怕的念頭，但吟到後來突然想起世華根本沒有父母，就算毀傷身體也不算對不起誰。

「吱吱？」π撓撓頭，回頭指了指浴室，意思是跟世華有關的事？

「π，我想問你一件事。」他拉把椅子坐下來。

她年齡不大，言語間卻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滄桑。

「什……什麼事？」她忐忑地問道。

張子安也笑了，她的樣子讓他回想起以前的一些女同學，她們也曾經自信地說過自己沒打算交男朋友，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出現之後，就會把自己以前說過的話忘得乾乾淨淨，義無反顧地投入愛情之中，哪怕是飛蛾撲火般的愛情。

「但是？」張子安又問。

菲娜說話時的神態和語氣里既有挑釁又有誘惑，偶爾還會露出小虎牙，與童話里的邪惡黑貓有幾分相像。

π拍了拍它的無名書，打字道：世界都在我的書里，親眼去看與在書里看，沒什麼區別。

世華認為自己遇到了正確的那個人，所以義無反顧地投入飛蛾撲火的愛情？

她稍微想了想，「不會寂寞啊，店裡很熱鬧，有這麼多寵物，還和_圖_書有這麼多顧客，在家裡也不寂寞，有茉莉陪著我。」

「對啊，你不是嫌棄自己的尾巴，想要身份證，想得到人的身份？切掉尾巴是最簡單也唯一可行的選擇……」菲娜的目光從她尾巴上移，最後停在她的A4腰上。

趁現在還沒有幾個顧客上門，張子安拿上車鑰匙，跟臉紅得像熟螃蟹的魯怡雲招呼了一聲，開車去海邊，完成他的日常工作——用水下揚聲器驅趕游到附近的海洋生物，順便在海灘上找找有沒有值得撿回來的海洋生物。

世華所追求的，或者說她應該追求的，也許並不是人類的身份，也不是她整天掛在嘴邊的那個歐巴，而是自由，她只是自己還沒有想明白而已。

如果想要執行這個可怕的想法，勢必要從腰部將世華一分為二……

聽了她的話，張子安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的態度和語氣令她很驚訝，有一瞬間也很慌張，以為他終於發現她在微博上連載的搞基寵物店了，所以要辭退她……

有兩三個影迷纏著飛瑪斯合影，目前沒有真正的顧客。

然而，這樁交易並非完全不可能，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吱吱。」

說完，她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說這話，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是不是聽起來特別中二？完了！每次都是這樣，別人稍微尊重我一點兒，我就得意忘形……我的腦子可能已經被二次元腐蝕了……店長先生，求你和-圖-書忘掉我剛才說的話吧！」

「好的，π，你繼續忙吧，不過要注意休息。」張子安站起來，拍拍它的肩膀，「我先下樓了。」

這不是童話故事，她得不到腿，永遠也得不到，但可以用另一種殘酷的方式獲得人的身份。

她的語氣非常堅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不禁毛骨悚然。

「那……如果給你很多錢，但讓你一輩子宅在家裡，永遠也不能出門，想要什麼都可以從網上買，你會同意么？」張子安換了個方式詢問。

張子安搖頭，「也是，也不是。其實我是想問問你，你整天待在起居室里，幾乎從來不出去，不會覺得寂寞嗎？」

「我也先出去了。」張子安說道，並且隨手把浴室門關上。

「為什麼？我沒有別的意思，但你以前的生活方式不就與這類似么？」張子安心中生出一線詫異，故意打趣地追問道：「還是說……因為你覺得這樣可能會找不到男朋友？」

世華臉色慘白如紙，「菲……菲娜，你是說……要我把尾巴全切掉？」

π咧嘴笑了，打字道：偶爾會寂寞，偶爾會想出去看看。

看來，菲娜那一陣聲色俱厲的訓斥已經把一樓的精靈們都驚動了。

張子安來到樓下，看到一切如常，精靈們都在做著平時一直在做的事——睡覺的睡覺，看電視的看電視，玩耍的玩耍……

如果不考慮由誰來做這個手術，以及世和_圖_書華如何從手術中存活下來，菲娜這個提案並非張子安想象中的隨口忽悠。

張子安走到書桌邊，看到π暫時沒有打字，而是抱著無名書在翻閱。

「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說著，她搔了搔茉莉的下巴，它懶洋洋地仰面朝天躺在她的雙腿上，渾然不顧自己的關鍵部位已經走光了……

它又指了指熱鬧的書友群，打字道：而且還有這麼多書友陪著我，所以不會寂寞。

所以說，並不是不想交男朋友，而是還沒有遇到正確的那個人。

「沒，千萬別這麼想，你說的很好啊！」張子安笑道，「好了，我不打擾你了，繼續畫畫吧。」

張子安相信π說的是真的，但它的情況不適用於世華，因為它的境界實在太高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它一切的好奇都可以通過無名書來滿足，沒有走出屋子的必要。

魯怡雲茫然抬起頭，厚如瓶底的眼鏡片後面是一雙單純的眼睛。

其實大家都知道旅遊景點不過如此，特別是一些人文景點，想看的話在照片和視頻上能看個夠，但仍然不能免俗地在節假日一窩蜂地去景點體驗下餃子的感覺。

他離開收銀台，但魯怡雲卻遲遲無法從懊悔與自責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他暫時沒有下樓，而是靠在門上思索，捨棄魚尾換取人的身份，總覺得這情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看到過。

血淋淋的畫面浮現於張子安和其他精靈的腦和圖書海里，包括世華自己在內。

但是正因為太正常，所以顯得不正常，顯得很刻意，彷彿大家都不想提到剛才的事。

世華的腰部以上與人類別無二致，從腰部開始有淡藍色的鱗片出現，鱗片一開始很細密，越往尾部走就越寬大。

它把一樁看似不可能的交易擺在世華面前——以魚尾換取人的身份。

稍加回憶，其實童話里還真的有貓，不過常常是蹲在邪惡巫婆肩膀上的黑貓，陰氣森森非常嚇人，時不時露出尖銳的獠牙恐嚇童話的主人公。

「現在方便嗎？我想問你一件事。」

「吱吱。」

她抱著頭，懊悔不迭地說道。

要論讀書，恐怕誰也比不過π。

他覺得她可能會說同意，雖然可能是一時衝動而說同意，但沒想到她卻不假思索地搖頭。

魯怡雲推推眼鏡，在她印象中，張子安不是會跟她商量這種事的人。

魯怡雲認真地說：「我可以不出門，可以永遠宅在家裡，但沒有人可以剝奪我出門的自由。不是有那首詩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王乾還沒有從隔壁回來，魯怡雲在低頭繪畫。

「至於出去走走……嗯，偶爾也會想，但只是想想而已，我也想去有意思的地方看看，但仔細一想沒什麼必要，所謂旅遊景點，不外乎人、樹、屋子、山、水這些東西的排列組合，看穿了不過如此，跟著小雪看看直播更省事……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我www.hetubook.com.com沒錢啦！能養活自己和茉莉已經很不容易了。」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靦腆地笑了笑。

「什麼？」

如果某個囚犯終生被禁錮在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內，一步也不能踏出去，但若他願意放棄半個身體，就能從囚犯的身份解脫，儘管殘疾了，卻能離開這間陋室——誰敢斷言囚犯一定不會選擇後者呢？

張子安斟酌措辭，跟年輕妹子對話並不能像跟精靈對話一樣隨意，特別是他將要跟她說的事，萬一刺傷她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小雲。」張子安走到收銀台旁邊，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如果世華真以失去雙腿的殘疾人形象出現在人們面前，任誰也不會認為她曾經是一條美人魚，憑藉她驚為天人的美貌，完全可以最大限度地博取人們的同情。弄一張身份證雖然困難，但並非完全不可能，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但身份證不在其中。

張子安想說不值得，但轉眼打量這間狹小的浴室，卻又把話吞回去。

「好吧，那是為什麼？」

「據我所知，你一直很宅是吧？當然我這並不是貶義，因為我也很宅，閑得沒事懶得往外跑，也懶得去應酬人情交際。」張子安解釋道，「我只是想問問，你每天在出租屋和寵物店兩點一線，不覺得寂寞嗎？不會想出去走走嗎？」

她一下子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男……男……男朋友？跟有沒有男朋友無關！再說我也沒打算交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