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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紀事2·龍鳳情殤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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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此度見花憶君歸 第二章 前路誰與共

第二卷 此度見花憶君歸

第二章 前路誰與共

那就是知道了,若微又想起心中還有疑慮不吐不快。所以坐在床邊,幫蘇玉理了理微亂的秀髮:「那蘇姑娘,你昨日為何獨自上山?」
許彬點了點頭,原本這種事情通常都是羽娘去料理的,可是如今……他還未及表態,若微已經沖了進去。
「無恙,一時昏厥。時辰不早了,我先送你上山。讓她先歇一歇。晚些時候,官府的人還要前來問話!」許彬臉上如冰般冷峻,再沒有了昨夜的似水柔情,目光在若微臉上稍稍一掃,就向屋外走去。
許彬聽了卻彷彿十分受用,彷彿受她如此這般的教訓,才覺得格外親切。他的眼中立即閃現出少有的溫和,緊緊盯著若微,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生動與嬌媚,半晌之後才對眾人說道:「都下去吧!」
身旁倒退的青松,耳邊縹緲的風聲,一切一切,都留在身後。
「你,你是昨天那個?」那女子這才想起來,原來面前這個美麗少女便是昨日山上出手相救的那個小僮:「如此,我便先不死了!」
「好了,我就送到此處!」從這裏可以遠遠地看到三元觀的大門,許彬站在這兒不需移動半步便可以將她目送入觀。
蘇玉連連點頭,哽咽著:「小女名叫蘇玉,城西蘇記布店是我家的產業!」
這一餐飯,沒有想象中的曖昧與親熱,吃的極為安靜,以至於立於室外侍候的丫環們都疑心,兩人就那麼面對面坐著,根本沒有進餐。
若微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衣裙就往身上套。
「好,蘇玉就求你們不要管我,讓我死好了!」那女子痴痴獃呆的,眼睛盯著不遠處案上的花瓶,似乎下一刻就要衝過去,再撞一個頭破血流。
沒用的,許彬狠了狠心,只望著遠處的山色,忽視掉近在咫尺的她。
那女子細想之下,漸漸明白:「你,你是想讓我去指證那個趙輝?」
「對呀hetubook.com.com,如果你死了,你父母、親人自然為你傷心欲絕。你即是不孝,其罪一。再者,你一死倒是幫了那個欺負你的大惡人的忙。他還可以去作惡害人,還會有更多的姑娘受到你昨日所受的凌|辱。原本對她們而言這一切是可以被阻止的,就是因為你的懦弱與自私,才會讓惡人繼續橫行!此罪二。這兩條大罪,還不夠重嗎?」若微言之鑿鑿、斬釘截鐵。
「若微姑娘,公子吩咐,若要在觀里早課開講之前到達,這會兒就要請姑娘起身了!」綠腰笑意吟吟如春風拂面,讓人看了就覺得心情大好。
「你家公子這麼早也起來了嗎?」其實若微這一整夜,幾乎都沒怎麼睡著,剛閉上眼睛,許彬的身影就浮現在眼前,趕也趕不走。一整夜就是在跟他的影子打架,害的眼睛都有些紅腫。
想也想不明白,一雙眼睛微微眨著。綠腰看她對著鏡子照來照去,還以為她顧晾自憐,孔雀心思呢,所以這才催道:「姑娘,請去詒燕堂,公子等姑娘用早膳呢!」
「怎樣?」若微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她躊躇著,眼神兒空洞而悲涼。家人,她真的還能活著去見自己的家人嗎?想著想著,抑制不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兩人均是各自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靜靜地想著心事。
他依舊負手而立,目送她跑入觀中,姿態既不淑女,也毫無美感可言,就這樣像一陣風一樣在他的視線里消失。
「後來我和奶娘就去棲霞寺進香,回來的路上,遇到那人……」說到此處,她再次泣不成聲,昨日的慘痛經歷浮現眼前,又急又痛,竟然昏了過去。
「我知道!」他負手而立,衣帶飄飄。在他的眼中沒有悲喜,也捕捉不到半點的依戀與憐惜,彷彿對面而立的只是一位從不相識的路人。
綠腰眼眸微眨,立和_圖_書即會意。一雙巧手上下翻飛,不多時一個出塵俏麗的彎月髻就梳好了。若微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如今衣裳與髮髻都如兩年前一模一樣,可是看起來,還是有些不一樣。不會吧,是老了還是多了些蒼桑?
若微聽了不由心中暗想,誰叫這裏不是我家呢?要是在我家的話,娘親不叫過三遍,連拉帶拽我才不起呢。
「一片冰心在玉壺?」若微自言自語。
眾人退下,只剩下許彬與若微兩個人,面對面用餐。
卻不想他居然從屋外而來,風塵僕僕,身上還帶著花草間露水的清香,一身如雪的白袍,被汗水輕浸,手上提著一把鑲金嵌玉綴寶石的長劍。
為何要跑?
然而,一陣女子凄歷的哭聲突然打破了這份寧靜。
「是我自甘下賤,才有此劫!」蘇玉把頭深深埋在被子里,失聲痛哭。
蘇玉輕輕抬起頭,緊緊咬著下唇,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點了點頭。
「我給你盛碗粥!」若微剛要伸手,就被他攔下:「我來!」臉上是不容相否的堅定,盛好一碗粥放在若微面前,又往她的碟子里夾了些爽口的小菜,直到那碟子滿的像一座小山,才停下筷子。
「你想死?」若微沉了臉,聲音如冰:「就因為被惡人欺負了,失了貞,失了潔,就覺得沒臉見人了?你要這麼想,那你去死好了!」
穿好衣裳、洗漱之後,綠腰又幫若微梳頭打扮。妝台前,綠腰撫著若微一頭油亮烏黑的秀髮,嘖嘖贊道:「姑娘的發質真好,今兒想梳個什麼髮式?」
「你?做什麼去了?」若微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劍鋒,生怕看到一點兒血污,難道他一大早就找人對決去了?
「如果案子有了消息,一定要想辦法告訴我!」她突然喊著起來。是的,很大聲,他應該能聽到。然後她就拎著裙子跑了起來,雖然不多時就香汗淋淋,氣喘徐徐,但是她依和_圖_書舊用力向山門跑去。
嘻嘻,若微心中樂開了花,而面上只得強忍著:「你叫蘇玉?那你家住在哪裡?」
守在傷者身旁的綠腰與紅袖眼睛睜的大大的,瞪著若微。心想這若微姑娘看起來慧質蘭心、聰明伶俐,怎麼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不是您巴巴的把人救回來的嗎?如今怎麼又激人去死?
「我?」蘇玉這才娓娓道來:「昨兒,我也是鬼迷心竅了,聽府中的小婢說他如何貌比潘安,如何……所以,我就求奶娘,騙了爹娘,就說去棲霞山求福。然後……」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白天和黑夜,同樣的一個人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那後來呢?」若微心中十分好奇。
若微卻沒有移步,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純真笑容,眼裡似乎有些難捨的情愫。這樣的女子,總會輕易將男人的心抓的牢牢的。
「蘇記布店?」南京城中,若微只知道秦淮河和晚情樓,於是她扭頭看著許彬,許彬微微頜首。
許久之後,直至落花滿身,他才悄然離去。
事實上許彬也是一夜未眠。此時靜靜地看著若微,那碧衣白裙、彎月髮髻把他生生地晃暈了。就似月牙池中的一枝新荷,這樣的她還一臉嬌憨以一雙美目緊緊地盯著他,就像是將他放在炙火上烤,又像是磁石引著他向前。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時又偏偏什麼都不能做,於是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所以故意沉了臉訓道:「愣著做什麼,快吃飯,我換件衣服就來!」
「不要理我,讓我去死!」她用力甩開若微的手。
「哦!」若微點了點頭便跟著綠腰來到詒燕堂,才發現這早膳並未擺在廳里,而是設在東裡間。包金絲的碧煙羅雲紗窗下,侍女們把黃梨纏絲的方桌抬至羅漢床榻之上,在桌上擺放著碗、筷、湯、菜、粥等各色精緻的食物與器皿,一切都放好了,正巧www.hetubook.com.com若微進門。
「我不知他是不是趙輝。我只知道昨日為了救你,我也差點兒被他凌|辱。你欠我一個人情。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還我這個人情,你都要做完這件事,做完以後,你要死要活,沒人管,隨你的便!」若微瞪著她。
「然後就去金川城門,看他?」若微不由插著嘴,說實話,她真的想不明白,傳言會有如此大的魅力。
「唉。別換了!」若微嘟著嘴,脫口而出:「一個大男人,這麼計較做什麼?練劍換一身衣裳,一會兒去看病人,又要換一身。外出還要換,你累不累?就是你不累,給你洗衣服的人也累了!」
若微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只覺得這次上山,步子格外沉重,什麼叫如負千鈞,此時還深有體會。
若微想了想:「彎月髻吧!」
能跑開嗎?
「是她?」若微站起身就往外跑,卻被許彬自身後拽住:「剛吃完飯,慢慢走!」
「好,我們都不管你,反正你是個糊塗人,自己要做千古罪人,關我們什麼事?」若微面色肅然,小臉緊繃,話語冰冷。
若微臉上原本含著笑,見他如此,又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許彬的神態彷彿就像那年自己離開家的前一晚,繼宗也是如此,明明心裏不捨得,還故作鎮定地為她做這個忙那個。此念一起,又勾起無數前塵往事。
蘇玉滿面通紅,又帶著深深的恨意,突然揚起手,狠狠打了自己兩記耳光。若微立即拉住她的手。
許彬上前為她搭脈。
以車馬行至半山腰,棄車而行,一路之上,兩人又是相對無言,直到過了棲霞寺,在通往三元觀的岔路口,許彬這才止步。
可她環顧室內,卻沒看到許彬。若微立即探著脖子,一雙眼睛眨來望去,看看東間,又瞄著西間。
綠腰忍不住笑了:「姑娘真是爽利,一叫就醒了,原本還以為姑娘要再和*圖*書緩緩呢!」
天還未亮,若微就被綠腰喚起。
身側侍候的丫鬟們紛紛投來震驚的目光,雖然公子一向善待下人,可是他清冷孤傲令人難以親近,就是羽娘、綠腰和白紵這些近身侍候的人,也不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這次回去,可能會被重罰,也許會被禁足,可能再也不能出來了!」她呢喃著,為什麼要這樣說呢?是自己心裏在戀著他,還想見他嗎?
綠腰秀眉微揚:「公子一向早起!」
說完竟不容辯駁地將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裏,牽著她出了詒燕堂,來到昨晚為那受傷女子療傷的清靜小院內,若微這才發現,小院也有名字:「冰心閣!」
「姑娘!」若微站在床前,伸手去拉她的手。
「是!」
許彬眉頭微皺,若微側著耳朵聽了聽,立即丟下筷子。
若微自然知道她心中的顧慮,又柔聲細氣地勸道:「你如果一時難以面對家人,也可在此暫住,但是也要想辦法給家人送個信,讓她們放心。咱們可以說你是在下山路上扭了腳,在這裏療傷。否則你家人定是要急死。」
若微想勸又不知如何勸好,側身看著許彬。許彬面色清冷,一幅事不關己的超然。若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輕輕拍著蘇玉的背:「蘇姑娘,你別傷心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接著說呀,看過之後,又怎樣了?那趙輝真的很好看嗎?」
「罪人?」那女子淚眼朦朧地聽到她這樣說,眼中立即一片茫然,怔怔地看著若微不知所措。
白紵從裏面匆匆走了出來,見著許彬,深深一拜:「公子,那姑娘醒了,剛一醒就想撞牆自盡,被我們攔下之後又想咬舌,綠腰與紅袖在裏面看著她,現在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今兒起的早,林間舞劍去了!」許彬將長劍一擲,屋中侍立的白紵立即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恭恭敬敬地捧走了。
「蘇玉,蘇玉!」若微聲聲急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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