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六朝紀事2·龍鳳情殤

作者:蓮靜竹衣
六朝紀事2·龍鳳情殤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卷 嘆隙中駒夢中身 第七章 開口與誰親

第六卷 嘆隙中駒夢中身

第七章 開口與誰親

心中的怨與悲,愛與恨,說不清,道不明,交織在一起,就想起了這首詞,提筆而就,此時才真正理解蘇軾的意境。
若微入府不過半年,西山遇險讓他嚇的幾乎失了魂,而胭脂案與血蠱一案又險些釀成大禍,如今形勢上表面雖靜,內中卻風波暗蘊,更是萬萬不得掉以輕心。
朱瞻基只覺得心裏憋悶極了,一想到許彬,他反而清醒了。沒有什麼如果,一切的假設都不成立,如今若微能在自己身邊,是他千辛萬苦抗爭來的,眼下小小的挫折算的了什麼?正如東宮之勢一般,不會永遠處於劣勢,總有苦盡甘來的那天。
原來如此,朱瞻基懂了,為何方賓會躊躇難為,他一定是知道實情所以才不忍心以刀戈向普通百姓發難,而皇命在身,所以才兩難自苦。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皇太孫府迎暉殿二樓書房內,若微一襲白衣,烏黑的頭髮如雲似霧般傾瀉在身後,靜靜地立於桌前,案上是平鋪的上等宣紙,手執玉管小狼亳,卻遲遲不曾下筆。
今日晨起早膳之後,府內太監照例來請平安脈,進殿問診的正是那個「穆梓琦」。
「唐賽兒?唐賽兒是誰?靜雲師太跟她又有何干係?」中年女人滿面疑色。
一進門,自有熱絡的小二上前招呼,坐在大廳臨窗的位子,一壺淡酒,三兩個小菜,朱瞻基自斟自飲。
而東邊牆根底下那桌兒的客人也隨聲附和道:「正是,正是,在下也聽說了。聽說那唐賽兒能知生前死後成敗事;又能剪紙人紙馬互相爭鬥;如需衣食財貨等物,用法書即可得,厲害的不得了!」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
小二立即上前:「陳嫂子,陳大哥的病好些了?」
跟在他身後的貼身護衛顏青警惕地看著周遭往來的路人,生怕有個閃失。
他指著茉莉說是鉤吻,就是說有人看似尋常實際是隱於暗處對自己有謀害之心。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
一個身影悄悄上樓,秉退侍女,站在她身後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把頭埋在她的稍顯凌亂的髮絲中,喃喃低語著:「怎麼,才女也有才思停滯的時候?」
朱瞻基的唇邊漸漸浮起一絲笑容,若微說的對,看來街頭巷尾茶館酒樓中往往會有意外的收穫。
「正是如此,只是朝庭中的奏報卻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朱瞻基嘆了口氣,「我看皇爺爺的神色,似乎是知道這裏面暗藏的內幕,否則不會無端的大發雷霆。想是錦衣衛又有密報。前兒在朝堂外,我特意就此事請教楊學士,他卻三緘其口,不願多說。卻是如此,越和-圖-書覺得古怪兒。」
而他呢?
朱瞻基也沒有開口勸慰或是主動找些話題來與若微交談,因為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蒼白的。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
朱瞻基在碼頭上轉了轉,隨即指著附近一處客棧說道:「進去看看!」
正像他所說的,「女人間的爭鬥就該由女人自己來完成。就算要幫,也要朱瞻基來幫。」他能在外面暗暗幫自己尋常,又派人來示警已經算是破例了,還讓他如何?這王府深宅內的紛紛擾擾難道還要他來料理不成?
若微心中一動,待房內無人時便把紫煙喚到身旁詢問。
然而,真的要客觀做嗎?
「哦?」若微眉頭微蹙,「前些日子與子衿閑談時,我也聽說了,這山東民變領頭之人竟是一名女子,自稱白蓮聖母,想她一個弱女子能夠成事,其中必有玄機。」
酒斟時、須滿十分。
朱瞻基身著便服,雖然只是一件很普通的藏青色袍子,頭髮用同色的發巾一束。以這樣的裝束走在大街上,十個人中倒有兩三個和他穿的一樣,看起來明明很普通,肅穆的神色也不見出奇,只是在人群中悄然而立,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貴與幽雅。
浮名浮利,虛苦勞神。
若微初時聽來也不明白,只是他知道,穆梓琦是許彬派來在府里保護自己的人,不是非常之時他不會接近自己以免暴露身份,而如此嚴謹之人更不會大清早站在園中與自己的丫頭說些沒頭沒尾的胡話。那麼,他說的就一定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或者說是通過這些話在向自己傳遞什麼消息?
「啊?竟會有這等事?」中年女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店內的客人開始議論紛紛,只聽一人忽然說道,「你們是在天子腳下,不得而知那山東百姓的苦楚。」
浮名浮利,虛苦勞神。
「不是因為她此時懷有身孕,而是因為……」瞻基有幾分躊躇,因為什麼呢。
「紫煙,他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麼?」若微再次問道。
朱瞻基點了點頭,「想不到好端端的,山東竟然會發生民變,而官兵派了兩批,圍剿數月不得而攻,最後還是在二皇叔的協助下才得以擊潰叛軍,而其首領卻並未一舉成擒。皇爺爺以三月為限,讓方大人將其緝捕歸案,我看方大人的神色似乎有難言之隱。」
第二日下了朝,朱瞻基便換了衣裳帶著親隨去通州碼頭暗訪,果然很快便知道了大概。
若微雙目含水,眉宇間隱著一絲憂鬱,「快到爹爹的生辰了,以前遠隔千里,想了也是白想,所以只在心中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祈福。如今同在京城,竟也不能得見。這思念卻像野草般瘋長,只想寫幾句話或是作幅畫兒給他當作壽禮。只是提起筆后,方覺不知該寫什麼。」
而若微之父兄也在京中供職,先是督建天壽山皇陵,后又調入工部。雖然自己曾經多次關照,可是孫父與繼宗卻刻意迴避,並不想承自己這椒房貴戚的情。
「好主意!」朱瞻基面露喜色,緊緊擁著若微思緒漸明。
此時一位中年婦人手提食籃進得店內:「小二!」
朱瞻基淡然一笑,「果然什麼都瞞不了你。今兒在殿上,因為山東平叛一事,皇爺爺責罰了方大人!」
「最重要的是,此事發生在山東。漢王的封地,漢王……」若微柳眉微擰,「殿下可以去通州碼頭走走,那邊往來商船客舟雲集,也許可以打聽出什麼消息來。」
看若微面上一臉嚴肅,知道事關重要,紫煙立即警覺起來,「他說,『這黃色如此鮮明如何能隱的了呢』?」
「你疼若微,也要有個分寸,再者,縱使心裏再歡喜,在你自己府中也就罷了,何必鬧的天下皆知呢?什麼事情都須有個度,謹記物極必反的道理!」
小二上前相攔道:「陳嫂子有所不知,師太昨兒就離京了。」
且陶陶、樂盡天真。
他不禁在想,也許自己真的是自私的,若是當初不執意將若微接回,而是像咸寧公主笑談的那樣,將她許給二弟瞻墉或者宋瑛,也許她的笑容還會是依如從前那般明媚吧。
雖然府中有絕色美姝相伴,卻只是相近不相親,沒有人能真正走進他的世界。
紫煙眨著眼睛想了又想才說道:「說也奇怪,那穆醫官清冷嚴肅,從不在人前多言,可是今兒來到咱們殿里,在院子外的花圃前停了一會兒,指著一株茉莉竟說是難得一見的鉤吻,還說什麼這黃色如此鮮明如何能隱的了呢?」
「是!」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
「哦?說來聽聽!」
「聽說她是在掃墓歸途偶得一石匣,內藏有寶劍兵書。經日夜學習才通曉諸術,有人說那是諸葛亮的遺留下來的兵法!」
這才在書房內冥思苦想,存著的典籍都被翻了一遍,還是沒有所悟,心中不由惱恨起許彬來了,非要故弄玄虛嗎?有話就不能明說嗎?
為什麼不是許彬呢?
母妃的諸諸教導如同警鐘常鳴一般,時時響徹在耳畔。
「方大人?可是兵部尚書方賓?」
顏青不知皇太孫為何今日興緻突起,會喬裝來到這嘈雜水運碼頭,只是冷眼觀之,見皇太孫年輕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龐上,滿目凝重,眉頭微擰,彷彿藏著無盡的心事。
「怎麼了?」朱瞻基拉她坐下,托起她的下頜,這才發現她原本美玉瑩光的小臉此時有些不同往日的潮|紅,靈動清徹熠熠生輝的眼眸也不見了光彩,殃殃的有些病態。立時大驚失色,伸手輕觸她的額頭,又覺得不十分燙手,這才定了定神兒。
由此就不難得知那唐賽兒必然是深得民心,人人皆會為她掩護,若她藏匿於百姓家中,三年五載官府又如何能找的著呢?
他們的處境竟有幾分的相似。
「有這麼玄?我不信!」西牆下一位大漢嗤之以鼻。
雖然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查訪若微在西山遇險的真相,從那根鐵釘下手,順藤摸瓜最終查到了在太孫府親兵中供職的胡安。
「什麼?走了?」那中年女人面上滿是意外之色,怔怔地說道:「不是說還要在此處住些日子,還要去西山會友嗎?這怎麼說走就走了?」
「若微,你在怪我?」朱瞻基眉頭微擰,若微話里的意思他怎麼不明白。如今若微的身份在皇族中依舊十分尷尬,雖然自己一味相護,可是並不算根基扎穩,若是此時大張旗鼓地與其母家交往過密,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多了一宗持寵而驕聯絡外家的罪責,而萬一日後有個風吹草動,孫家也將難保太平必被捲入其中。
所以最終,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坦然向若微告之一切。
「好些了,所以特意做了些素齋過來看看靜雲師太。」中年婦人一邊說,一邊向樓梯口走去。
「主子,他說的是胡話嗎?」紫煙莫名奇妙,一臉疑惑地問。
小二就像說書先生一般講開了:「山東有個寡婦名喚唐賽兒。是山東蒲台林三之妻,略識文字。其夫被官府逼死之後,就遂削髮為尼,自稱佛母,傳教於山東蒲台、益都、諸城、安丘、莒州、即墨、壽光等州縣之間,貧苦民眾爭先信奉。她就立志為夫報仇,這不糾集了附近的州郡數萬民眾,造了反,所以官府現在正在通緝她!」
而胭脂案主謀為慧珠也可以定案。
朱瞻基心裏暗暗發酸,是的,會想到瞻墉和宋瑛,就不可能不想起許彬。
朱瞻基笑著看了看顏青,「你不是第一次隨我出來吧?」
「哦?」朱瞻基這才明白。自納妃之後,按照慣例,胡妃的父兄賞了千戶之職,並調入京中安置,因為自己討厭他們那副小人嘴臉,而從未親近過,其兄胡安縱使是在府軍中任職,也令其只領軍餉不必列班循值。即使如此,胡妃還是可以時常招其父兄過府相聚,共享天www.hetubook.com.com倫。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只是他們終究還是不同的,父親有娘親相伴,有兒有女,享盡天倫,恬靜度日。
若微知道,他會來給自己請脈,定是有特別的事情,於是格外留意,可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在懸絲看診之後便悄悄退下了,臨走的時候才隔著帘子看了看若微又看了看紫煙。
「爺!」顏青出言相阻:「這等地方怕是腌咂了些,爺要是餓了咱們就回府去。」
如今聽到若微提及孫父的生辰將至,心中立即覺得十分愧疚,自然是和言細語地好生勸慰著:「是我疏忽了,應該早些讓你與家人團聚,不如明兒個叫人請你娘過府,要不我陪你回門祝壽……」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我爹爹與娘親都是淡泊安靜的性子,不喜交際應酬,更不會逢迎與周旋,這樣遠遠的惦記著,倒是省去了日後相見、往來相親帶來的麻煩。」若微的神情懶懶的,索性閉上眼睛靠在朱瞻基的懷中。
這首詩,讓她從自己的父親想到了他,每當自己靜思獨寢的時候就會在腦海里冒出來的那個「許彬」。她赫然發現,他和自己的父親似乎是同一類人,他們很像,都才華橫溢、俊秀出塵、舉止風流,也都視功名利祿為草芥,對天下人和天下事皆洞察秋毫,隱於一廬卻通曉時勢,比任何人都透徹清醒。同樣,他們也都是為世間女子所傾慕的良人。
其實瞻基不知道,若微會在今天寫出那首蘇軾的《行香子》,並非向她口中所說的那般只是想起了她的父親。
「即使如此,那山東的百姓好糊塗,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為何要起義造反呢?」
「瞻基,你在想什麼?」若微突然仰起臉,對上朱瞻基的眼眸,「朝堂上又有煩心事了?」
若微不語,凝神靜氣提筆而就。
朱瞻基在桌上放下一錠銀子,起身向外走去,顏青不敢怠慢立即緊緊跟上。他不知道的是,朝中一場政治風波即將來臨。
「千萬不要!」若微聽他如此說,竟然滿臉急色,情急之下咳嗽連連。
店小二湊到中年女人身邊,低聲說道:「還不是唐賽兒鬧的,官軍為了抓她,現在到處在抓出家的婦人,現在不走還留在這裏等著被官軍抓?」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只是另外兩樁命案查了近一個月,卻遲遲沒有進展,這幕後的黑手究竟是誰呢?
若是現在就兩樁陷害若微的案子提交宗人府,或是直接稟告太子妃、甚至是聖上,不管胡安與慧珠如何召供,胡善祥都難辭其疚。
「因為前幾日的雷擊,聖上正為失去三大殿m.hetubook.com.com而惱火,朝堂上下對於都城北遷之事風波又起,隱隱的又將靖難的舊事重提惹聖上震怒;而山東的民變不僅給永樂盛世抹了黑,更讓漢王尋機再立功勛;這一時間,朝堂上的風向再次對東宮不利,而這一系列的事件之後……,正值多事之秋,太子一脈需要安定,不能自亂陣腳。這些我都知道,我並沒有怪你!」若微的聲音柔柔的,但是每一句都像是鐵鎚敲在他的心上。
在這一刻,他居然想到了兵部尚書方賓。
「當年追隨爺爺北征,在漠北極地汲溪水而飲、捧雪而充饑,那樣的苦我也甘之如怡。而每到農忙時節,爺爺又命我於田間地頭與老農扶犁,入農家品豆餅、蕃薯、菜粥。如今此處的飯菜比其那時自然是強了不知多少。所以你自可放心。」朱瞻基聲音低緩,面色柔和,那表情分明是風淡雲清,可是舉手投足間的氣勢與風華卻如同熠熠明珠,耀眼的很。
朱瞻基輕聲誦出,不由心中暗暗吃驚:「蘇軾的《行香子》,怎麼好端端地想起它來了?」
「黃色?」若微躊躇半晌兒,依舊不得要領。
朱瞻基見若微此時面上神色忽明忽暗,知道她心裏還是不好受,她的委屈自己何嘗不知呢?朱瞻基其實也常常在想,這樣的日子對於若微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原本的愛巢始終建築在風浪之中,想要寧靜度日卻總也這麼難。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顏青面上微窘點了點頭。
顏青心中感慨,難怪聖上會如此看重皇太孫。果然是貴而不驕,賢而不迂,人中之龍,令人敬重。
朱瞻基知道孫家書香世家,門風極正,於是也就沒有刻意照拂,而是順其自然,於是兩家可說的上是相親卻不相見。
酒斟時、須滿十分。
幾時歸去,作個閑人。
可是心中剛一嘖怪,又覺得自己太過霸道,原本他那樣的性情,若非是關心則亂對自己的事太過上心,又怎會來攪這汪渾水?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且陶陶、樂盡天真。
「鉤吻?」若微細細思忖,那是一種封喉的毒藥,與茉莉有些相似,也是黃白相間的花朵,又與金銀花相似,與一般怨婦用來服毒自盡不同,因為花形太像良藥金銀花,所以經常會被人誤食,即使是不小心采了鉤吻花粉的蜜蜂釀出的花蜜被人服食,也會中毒。
「朝庭為營建北京紫禁城、修治會通河,再加上連年北征蒙古,耗資巨大。山東是負擔最重的地區,又逢連年水旱天災,百姓都以樹皮、草根為食,賣妻鬻子,老幼流移,無以為生。這時候有人起事,劫官府放庫糧,自然是一呼百應……」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