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吃東西吧，」許丁說，「我讓助理買了拉麵，這會兒應該回來了。」
操。
江予奪放下東西進了卧室，拿了盞檯燈出來，對著他後腦勺打開了，又在他頭髮上扒拉了兩下：「看到了。」
「那你這個老大，」程恪看著他，「就是陳慶出門兒幫你喊出來的吧？」
「行吧。」程恪拍了拍手上的鹽。
「嗯？好。」程恪愣了愣。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程恪笑了笑：「很多事都是這樣的，只在腦子裡。」
「你點了個什麼小說啊，」江予奪嘆了口氣，「是他媽服飾搭配指南嗎……到我了。」
「沒有，」江予奪拿了一顆貓糧放在自己面前，「到我了。」
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來江予奪往上頭抹了什麼玩意兒。
程恪拿起碗又喝了一口酒。
「誰。」他接起了電話。
「西瓜土豆洋蔥柿子。」陳慶說。
也許是喝不少酒，也發了酒瘋，整個人有著放肆過後的酥軟，程恪閉上眼睛之後就覺得自己身體慢慢地往下陷，松得像是能陷進沙發里。
宿醉未醒的那種恍惚。
許丁問他要不要吃點兒東西的時候，他偏偏又還沒感覺到餓，這會兒大概是心情影響，突然就在一片鬱悶里餓得胃裡都像是有人拿個勺把最後一點兒食物給刮沒了似的，空蕩蕩的。
接著又一腳踩在正要去撿水管的第二個人肩上。
程恪轉過身，對著身後那位的鼻子重重砸了一拳，那人捂著鼻子發出了短促的一聲慘叫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
「那就門口拉麵館。」許丁說。
走進診室的時候，江予奪感覺自己就跟還沒好似的，全身都疼。
「頭髮剪掉點兒，要不怎麼洗？」江予奪在藥箱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把粉色的，小小的，圓頭圓腦的兒童手工剪。
回到家的時候，程恪已經收拾好了，被子疊好了放在沙發上，枕頭碼在被子上，桌上的鹽也都清理乾淨了。
程恪只得又在手機里來回翻著找：「大河燒烤？最好吃燒烤？陳家屯燒烤……這是不是陳慶他家開的……」
「鹽呢？」陳慶隨口問了一句。
江予奪沒說話, 繞過桌子站到程恪身邊, 看著桌上的畫，看了一會兒又進了卧室, 把正在睡覺的喵抱了出來。
失眠的痛苦就在這兒了。
江予奪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現在是不是就靠這個吃飯呢？」
……操！
是啊，喝多了。
熱水從皮膚上滑下，裹著熱氣，從一開始的舒適，慢慢變得有些呼吸不暢。
鋪了幾層之後，他用手側在沙面上輕輕一帶，隨著光芒再次出現，他暫時忘掉了這兩個月來的那些煩悶。
本來還有一丁點兒的沙漏被他一巴掌給拍沒了。
「不好意思。」程恪說。
一陣沉默之後，江予奪往他面前走了兩步，看著他：「你抽什麼瘋？」
江予奪用手指戳在他後腦勺上往下按了按：「低頭。」
「玩什麼了啊？」陳慶又問了一句。
偏偏這會兒還睡不著了。
程恪胳膊上的傷在外側，他不得不把胳膊壓在桌上再別過身去彷彿擁抱自己一樣拿著藥棉往傷口上擦著。
車快開到小區的時候，江予奪給程恪打了個電話。
接下去江予奪畫了個近似三角形的梯形，然後在長的那條邊上又加了一條，說實話這個東西有點兒子抽象，但程恪結合之前的胸罩還是能猜出是什麼。
江予奪擰著眉盯了他一眼之後就看著手機不出聲了。
也有可能是……旁邊沒多遠的兩個垃圾桶旁邊站著的幾個人，看不清樣子，只能看到嘴邊和手裡忽明忽滅的煙頭上的那點火光。
大概是被砸出腦震蕩了吧。
「我看著像鹽，」陳慶說，「你倆大半夜的撒一桌子鹽……做法呢？」
許丁也沒有堅持，只是把他送到了方便打車的路口：「做完了我給你電話。」
程恪閉了嘴，直接趴到了桌上，順便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等酒精潑上來的那一瞬間。
程恪沒說話，這種四周一下變得冷清的氛圍里，他身上的燥熱瞬間就消失了，緊跟著後腦勺的竄痛就漫向了全身。
許丁遞了盒煙過來：「幾個小時憋死你了吧。」
一直到有人踢他屁股，他才睜開了眼睛。
他不得不拿出手機，打開了導航，導航告訴他，最右那條就是了。
「那你倆晚上有伴兒了，」陳慶說，「倆瞪眼兒睡不著的，一塊兒喝個酒聊個天兒什麼的……對了我都忘了問了，你倆幹嘛了？桌子上那都是鹽吧？」
陳慶嘆了口氣，把車往醫院的方向開了過去。
「你要是看不下去了，」程恪嘆了口氣，「你就玩會兒別的吧。」
「我爸說的，」程恪轉回頭繼續衝著沙發靠背，「在我們家，這事兒不算事兒，我二十七年都白活了才不能忍。」
「不可能，我舔了，齁鹹的！」陳慶說。
「不吃。」江予奪說。
「好。」程恪舒出一口氣，然後動了動胳膊，「這個傷我自己來吧。」
「我關了閥門啊。」程恪說。
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傷口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掉了。
程恪拿過手機掃了一眼，耳環。
「眼鏡。」程恪說。
「打死我唄，」陳慶一臉堅強，「臨死之前我也會把你弄醫院去的。」
「……哦。」程恪總算明白了。
他拉了拉衣領，風吹得太猛，這外套有些扛不住了。
果然還是比鹽摸著舒服。
「謝謝。」程恪說。
「嗯。」程恪傾過去，胳膊撐在了他頭頂的牆上。
江予奪摔進沙發時，挑釁的笑容都還掛在嘴角：「勁兒挺大？」
舒服得快睡著了。
沒等程恪反應過來，他已經拿起酒精瓶子，拉著他胳膊往傷口上一倒，然後扯了坨藥棉順著傷口唰地一帶。
現在工作室搬到了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大樓里，接近頂層，面積很大，比以前三層小樓大，但程恪還是更喜歡小樓里的氛圍。
「你在哪兒自己不知道嗎？」江予奪問。
「耳環！」江予奪暴喝一聲。
「嗯。」程恪點了點頭。
餓得都有點兒想吐了。
「診所拆。」江予奪轉頭看著他。
「不是。」江予奪咬著牙回答。
他躲開了張牙舞爪撲過來的飯盒，卻沒能躲開裡頭的菜渣子。
熱水開到最大，兜頭衝下來的時候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後腦勺這點兒傷不知道弄了多長時間，酒精刺痛過後傷口就麻木了，不疼，也沒什麼感覺，只有頭髮被撥動時的輕癢。
「不行就吃點兒安眠藥什麼的，」陳慶說，「茜姐不是幫你要了點兒嗎，睡不著就吃一片。」
車開出去十多分鐘之後，他猛地皺了一下眉，拿出手機撥了許丁的號。
江予奪沒有直接把酒精倒在他腦袋上，而且是拆開了一大包藥棉，扯了一半，團了團，看著比一個大饅頭還大一圈兒。
他這才確定了程恪不光睡著了，還睡得挺香。
「他們轉不了多久，這麼冷的天兒。」江予奪說。
細沙從厚到薄，鋪在了泛著暖白色光芒的玻璃上。
「那他們見了你就跑。」程恪活動了一下脖子，還行，有點兒酸。
「感動。」江予奪揉了揉眼睛。
「我現在……」程恪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邊的大樓，「沒那麼講究了。」
程恪看了他一眼，江予奪嘴角挑著的微笑裡帶著輕蔑和挑釁。
因為光著上身，這一巴掌甩得脆響，屋子再大點兒都能有迴音了。
這個城市裡，一不留神就會有某個樓盤或者某一塊地是老爸公司的，程懌現在接手了哪些業務，他也弄不清。
「兩個字。」他提醒。
突如其來的疼，都不是疼。
但江予奪並沒有跳，也沒有吼，瞪著他看了很長時間之後，重新拿起了手機，撥了個號。
「掉頭。」江予奪聲音沉了下去。
壓扁了嗓子憋出來一般的笑聲，聽著就能想象出聊天的內容。
「我看看，」程恪點開手機查了查，「羅胖子燒烤。」
「不是。」江予奪又畫了兩筆。
江予奪愣了愣，趕緊站起來走到桌邊，看到之前的喵已經被抹得只剩了條尾巴，桌子中間現在是他的臉。
「不知道，也沒機會跟老鼠有什麼正面衝突。」程恪說。
坐在計程車上他一直琢磨著是為什麼。
別彆扭扭拿哪兒不是哪兒的動作看得江予奪幾次都想衝上去抽他兩巴掌。
但江予奪似乎沒他這麼講究，依舊靠在沙發上：「幾個啊？哦……我知道他們找誰……不用管，你們避開點兒就行……」
他看著手機上的日期，終於又過去了一個月，都不知道是怎麼過的。
正想回頭的時候, 抱在手裡的喵突然跟著程恪叫了一聲。
江予奪把藥箱推到了他面前。
離開醫院走到街上時，江予奪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超時了。」程恪說。
「能一直看到看不到。」許丁說。
江予奪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嘴。
「到了，」許丁說，「不過準備工作還沒弄完，你現在出發到這兒應該正好，吃個飯就可以開始了。」
從看到程恪哭，到他說聊聊，再到喝酒吃肉，畫沙畫，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再到最後程恪說自己就得對著男的才能說干就干……
程恪看了看手機。
ｍ•hｅtubｏoｋ•ｃoｍ•ｃom「怎麼樣，」陳慶拍了拍方向盤，「挑了輛紅的，慶祝你拆板子。」
江予奪看了一眼手機，嘖了一聲，用手指在鹽上畫了兩個圈：「兩個字。」
說完這句話，醫生還說了什麼，陳慶又說了什麼，他都聽不清了。
「喵~~~」程恪突然在他身後叫了一聲。
「醫院，」陳慶咬了咬嘴唇，「今兒不順著你了，換藥都去診所也就算了，拆板子還是得去醫院，醫生還得檢查一下愈合情況呢……」
「嗯。」程恪伸手把桌上的那個圖抹掉了。
程恪往幾個人那邊走了過去，踩著一地垃圾。
程恪趴在桌上莫名其妙居然有種按摩似的舒適感，客廳的暖氣應該修過了，這會兒熱乎乎的，他開始感覺到了困意。
「……燒烤，」程恪晃了晃手機，「我看外賣里有。」
很遠的地方，遠到幾乎看不清，只能看到集團兩個字，要不是頂上那個熟悉的標誌，他還真注意不到。
「……啊，」程恪愣了愣，反手往自己脖子後頭摸了一把，手指上果然全是血，他非常震驚，「我操。」
這種時候就是補覺的最佳時機了。
「多說一個字你今天就只能爬出這條街。」江予奪說。
他抓了一把沙子在手裡握緊，感受著沙子在掌心裏慢慢壓緊交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沙子在指尖細細摩擦時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踏實了下來。
在江予奪皺了皺眉想要扒拉開他的手時，程恪鬆了手，一把按在了他腦門兒上，江予奪往後一仰頭，他吻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江予奪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是什麼你就上嘴啊？」
就算親了，也是他自找的。
「操！」程恪抹了一把臉，罵了一句。
他又在另一邊畫了一條。
「……真牛逼，拿個筆拿張紙畫不行嗎？」陳慶有些吃驚，「弄一桌子鹽，這麼有創意。」
程恪走出大樓的時候伸了個懶腰，這大概是兩個月以來他過得最愉快的幾個小時。
幾個人迅速爬了起來，依次排隊似地從程恪面前經過，每人瞪了他一眼之後消失在了黑暗裡。
程恪盯著他的手，先畫了個方塊，又在方塊四角上畫了四條豎線。
江予奪拿起手機，對著桌上的畫又拍了幾張照片，想想也嘆了口氣：「這畫一會兒就沒了吧？」
比起從小在街上混的這些人，眼前這個前大少爺，估計心裏要苦得多，他們習以為常的很多事，在程恪這裏，都得算得上是重大挫折。
甚至還沒來得及再品味一下江予奪的態度，就睡著了。
程恪已經猜到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實在說不出口。
這次用的是彩沙，不過只用灰綠色，程恪挺喜歡的一種顏色，不過分明亮，也不會沉悶，穩重裡帶著輕快。
程恪掐了煙，拿過碗，喝了口酒，要不是喝多了，誰他媽在這兒跟江予奪扯這麼多有的沒的。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程恪看了一眼手機，比平時洗個澡多用了差不多一倍的時間。
不過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知道帶著酒香。
「嗯，」程恪靠在椅子上，「我以為這片兒就你一個老大呢，還有別的？」
程恪嘆了口氣。
「胸罩。」程恪說。
他看著就挺想進去的，可惜他連找個跟他一塊兒去的人都找不到。
程恪這邊三小姐一直坐在鏡子跟前兒折騰，耳環完了就是項鏈，但因為這是條珍珠項鏈，程恪畫了個貝殼提示他，但他指著貝殼喊了蝴蝶，於是沒猜對。
程恪偏頭避開煙頭，晃了一下站穩了。
操！
愣了一會兒他又把手機拿了起來，繼續耐著性子看了幾章，結果連講的是什麼都沒看明白。
「幹嘛？」程恪嚇了一跳，抬起了頭。
這要換了陳慶，衣服都不帶披的他就能給扔到外頭去凍著了。
「不知道。」程恪嘆了口氣，他也沒辦法跟江予奪解釋，感覺下一秒江予奪可能會跳起來把他耳朵給吼聾了。
一直到程恪拍了拍手上的鹽，走到旁邊倒了碗酒喝的時候，他才輕聲說了一句：「我操。」
「靠，」他用手遮了一下太陽，大白天的被兩個人這麼圍觀睡覺，實在有些彆扭，「幾點了？」
「行。」程恪說。
「沒有，」江予奪點了根煙，「現在就想起來了後邊兒一百多萬字還怎麼扯。」
半果。
「他想起來上輩子是誰殺的他了嗎？」陳慶問。
「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吧，」陳慶看了他一眼，「還暈嗎？」
程恪不知道為什麼他處理自己的傷口時會是那種風捲殘雲的效果。
走了一段他看到了一個三岔路。
「回憶殺，」江予奪說，「回他媽三章憶了還沒回完。」
「我倆玩？」程恪問，「那你猜我畫的是不是有點兒太容易了啊？」
程恪把手機放回了兜里。
「倒垃圾桶里了。」程恪說。
「不好意思，」程恪聲音清醒過來，一連串地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又睡過去了，我還在你家的沙發上。」
想到江予奪處理傷口的風格，程恪立馬有些緊張：「要不我自己來吧。」
但現在他每次去超市，都會經過幾個燒烤店，寒風嗖嗖的夜裡，大棉帘子一檔，裏面的光和熱氣，有著另一個世界的熱鬧。
現在不困，也不累，沒有特別迫切地需要躺到床上的慾望，倒是忙活了幾個小時有點兒餓了，一碗面根本扛不住。
傻逼。
程恪感覺自己突然有些卡殼，論不要臉，他的確是不能跟江予奪這種估計從會走路就在街頭混著的人相比。
江予奪出去之後，他倒在沙發上，感覺還是挺困的，但是已經睡不著了。
程恪脫掉外套，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
「你不讓畫個你嗎，」程恪說，「畫好了。」
也許是因為事先知道要疼了，越琢磨越等待，就越怕疼。
雖然程恪並不願意再去回想昨天晚上的那個吻，但腦子還是自作主張地不斷給他回放著。
「一會兒弄髒了。」程恪說。
「三哥，」程恪說，「我勸你一句，說話要給自己留退路，你再激我一次，我現在就扒了你，套我都不戴，你最好考慮一下你現在倆夾板捆著是不是我的對手。」
許丁不說，他再問也沒什麼意義。
「你畫我猜。」江予奪說。
「我下月有個現場表演，」程恪嘆了口氣，「沒幾天了，我總不能禿著個後腦勺去吧？」
他看小說就想蹭蹭往前竄，什麼回憶不回憶的他都沒有興趣，哪怕是跟重要劇情有關，他也不樂意看，哪兒就那麼多回憶了，還記那麼清楚。
「不是！」陳慶不服，「他畫個太陽都沒把欻欻欻畫出來！我怎麼猜！」
「上衣脫了。」江予奪拿出藥箱放到了桌上。
一直到程恪的舌尖在他唇上帶了一下離開時，他都保持著半抬著一條腿僵坐著的姿勢。
江予奪皺著眉搖了搖頭。
程恪一聽這四個字，立馬抬眼往前看了看坐在副駕的江予奪，江予奪腦袋靠在車窗上沒有任何反應。
「靠，」江予奪點點頭，「對了。」
「不用……」程恪說了一半又收住了，拿過了那兜早點。
江予奪擰著眉瞪了他半天，最後嘆了口氣，靠到窗戶上閉上了眼睛。
「開始吧。」他把沙子放回。
「下月那個現場，你考慮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們改天談一下細節。」許丁說。
操他媽下手這麼沒數！
這個藥箱程恪認識，之前放他那兒的就是這個。
程恪看著陳慶的後腦勺，沒太明白這個欻欻欻是個什麼玩意兒。
「還真是我。」江予奪說。
許丁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下回叫上我，」陳慶說，「我喜歡玩這個，以前我跟三哥我倆總玩。」
貼紗布的時候，程恪哼了一聲，像是要醒，他停了手，等了一會兒，發現這人只是哼了一聲而已。
「哎！」江予奪用力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說吧，想吃什麼？」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他站在路邊看著車開走了都沒動。
強烈的噁心中他甚至感覺到臉上都被濺上了。
「就在這兒？不去廁所嗎？」程恪問，「一會弄得血了糊嘰的。」
他在橢圓的一邊畫了條豎線。
許丁想開車送他回去，但他拒絕了，以前完事了他都是自己回去，就算現在他沒車可開，也不希望跟以前有什麼不同。
「糖葫蘆，」江予奪皺著眉，「你畫這些怎麼跟你沙畫水平差那麼多啊。」
江予奪還想說話，他伸出手抓在了江予奪脖子上，拇指在他咽喉上方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江予奪的話沒能說出口。
「化妝是他媽動詞。」程恪看了一眼沙漏，快漏光了。
「是啊，他們見了我就跑，又不是我見了他們跑，」江予奪皺著眉，「明天去趟醫院拍個片兒吧，怎麼砸一棍子還他媽把你砸成陳慶了？」
那人愣了大概半秒，怒吼了一聲就撲了過來，程恪側身躲過，抓住了他的手腕，按著他胳膊肘往前一帶。
「不暈，」江予奪閉上眼睛，「有點兒難受。」
「去哪兒。」程恪問。
「對了，」江予奪點點頭，起身拿了袋貓糧放在旁邊，從裡頭摸了一粒出來放在了程恪手邊，「現在htｔｐs://ｍ•hetｕｂｏok•coｍ•ｃoｍ你畫。」
程恪能感覺到在兩人的唇貼上的那一瞬間，江予奪抬了抬腿，身體也弓了弓，接著就僵住了。
「五。」程恪頓了一下，但還是堅持數完了。
許丁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以前他們也合作過現場，但許丁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保密，也沒什麼保密的必要。
也許不是為那一個吻，是因為同性戀這三個字吧。
「我第一次見有人確定是不是自己得現場拍照的。」程恪嘆了口氣。
本來他也沒想怎麼樣，一開始這個所謂的賭注就沒誰當真，他也只是順嘴一說，嘲笑一下江予奪作為一個老大，輸了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把貓抓過來陪他耍賴。
「你沒發工資嗎？都淪落到蹭小說看了。」江予奪抬起頭。
說實話，今天晚上的程恪讓他有些意外……不，是非常意外，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平時逼急了都沒多大脾氣的少爺喝了點兒酒還能有這種狀態。
「哦。」江予奪拿過茶几上的碗，把裏面的酒喝了，回到桌子旁邊，看著桌面上用鹽畫出來的喵。
「嗯。」江予奪偏過頭看了過來，跟程恪對視了一眼。
以往在浴室里干點兒什麼也用不了這麼久，今天那點兒什麼幹完之後他又站在噴頭下邊兒裹著熱水沖了半天，差點兒睡著，腦袋撞了一下牆才清醒過來，趕緊把水關了，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
「那你不行啊。」江予奪說。
「我現在開始攢錢了，老婆本兒，」陳慶說，「不攢點兒錢戀愛都談不起，胳膊都粗了兩圈了。」
「快滾。」江予奪沖他揮了揮手，唰唰唰地在屏幕上翻了好幾頁，想把回憶部分趕緊翻完了。
「你想怎麼玩？」江予奪嘴角還是帶著笑，手往下，手指勾著褲腰往下拉了拉。
在他身體往下的同時，江予奪已經往前過來架住了他，嘴裏的煙差點兒戳到他臉上。
雖然他曾經跟江予奪在垃圾桶上打架打得桶都壓形了，此時此刻還是一陣噁心，但沒等他快步走開，一個不知道裝什麼什麼玩意兒的盒子飛了過來，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落了地，盒蓋被砸開，連湯帶水兒地濺了他一褲子。
「我操，你可以啊，」江予奪說，「我以為這個你猜不出來呢。」
「不對。」程恪繼續畫，為了讓江予奪比較容易看明白，他決定畫一個簡單的小姑娘的那種梳妝鏡，放在桌上可以轉圈的那種，應該一看就能看出來了。
「你是不是因為這個被趕出家門的？」江予奪又問。
「氣球。」江予奪說。
「球儀。」江予奪說。
「嗯。」程恪拉過被子往身上胡亂卷了卷，翻了個身衝著沙發靠背躺好了。
「……謝謝啊。」程恪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
「我靠，」陳慶說，「這麼能睡。」
「我靠，」陳慶還在樂，笑得嘎嘎的，「下回親的時候叫上我，我叫倆女的一塊兒。」
程恪看了一眼，上面是個圓，周圍一圈波浪線：「煎蛋。」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在兩個圈中間小心地戳了個蝴蝶結的形狀。
打架的時候這招沒屁用，但是造勢一流，可以給對手帶來不小的壓力，產生一種「媽的這人好像挺厲害」的錯覺，然後他就可以出手了。
「帶著吧。」江予奪說。
江予奪關上門，跟陳慶上了車。
他對自己的臉其實不是特別熟悉，看別人，一天能看很多次，看自己也就是早晚洗臉那兩次。
這兩天說是大幅降溫，外頭的風的確是颳得猛，江予奪把塞在兜里的帽子拿出來戴上了，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悠著。
江予奪沒出聲。
打開了房門之後，程恪把鑰匙還給了江予奪：「檢查吧。」
「……我以為那幾個是你的人呢。」程恪說。
「它叫了。」程恪說。
「就是有點兒快啊，」江予奪說，「你是不是完事兒了？」
身上的衣服都是兩個月之前隨便買的，一次買了不少，感覺夠一星期換洗，他就沒再去琢磨買衣服的事兒。
他並不是個路痴，卻在老北風中被自己餓得慘叫的肚子帶迷路了，穿出小路走回街上時，比他預計的那個出口遠了能有二百米。
「為了配合你的水平，」程恪說著又在半圓上加了兩個小圈，再畫了個箭頭指著這兩個小圈，「兩個字！」
「操，你跟陳慶結拜去吧。」江予奪把手機放回了兜里。
他皺了皺眉，順著路口，轉進了小路，他記得上回跟江予奪往這邊走的時候，有條岔路可以直接通過去，出口就在他翻的那個垃圾桶旁邊，離星巴克很近了。
視頻反反覆復幾次，拍完的時候九點多，街上閃爍著的燈光已經連成了片。
傷口清洗完，江予奪先用膠條把程恪的頭髮往兩邊貼住，露出傷口，然後再把紗布蓋了上去。
陳慶樂得停不下來：「就你倆這樣，昨天是怎麼玩下去的，沒打起來嗎？」
「我特別餓，我叫個外賣過來行嗎？」程恪問。
「難道是我，」江予奪說，「我他媽一夜沒睡，起床氣想撒也是昨天的了，過期了都。」
江予奪沒說話。
「蛋。」江予奪說，「雞蛋鴨蛋鵝蛋。」
學得還挺像？他差點兒以為是喵叫的了。
江予奪應該是個處理傷口的熟練工，程恪趴在桌上，能感覺到他一點點捏起頭髮，再用小棉花團往上點，動作很輕，除了酒精碰到傷口時的刺痛，沒再有別的戳到碰到時的疼痛了。
「在睡覺？」許丁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人不少。
程恪發現他站在原地沒動。
自己廢物是廢物，可也從來沒怕過什麼事兒，這種情況之下，更經不住挑釁。
「……操，」程恪嘆了口氣，「認輸。」
「嗯。」江予奪捏了捏眉心。
多麼精採的場面，一場亂戰之後，他對著這片兒的老大跪了下去，說不定還會沒撐住地再磕個頭。
江予奪突然勾了勾嘴角，沖他笑了笑：「行。」
「喵你看, 」江予奪不為所動，繼續按著喵的腦袋，「我數到五，如果你覺得像你, 你就叫, 一，二……」
「那我晚上用你號看吧，」陳慶整理好頭髮站了起來，「走了啊。」
「哦，」程恪點點頭，「可以再拍個照，下回檢查的時候對照一下。」
「玩……什麼？」程恪震驚地看著被倒了一桌子的鹽。
只是這看似什麼內容都沒有的一眼，讓程恪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似乎感覺到了江予奪這份漠然之下的不爽。
「你倆昨天晚上玩什麼了？撒一桌子鹽。」陳慶一邊開車一邊問。
「行嗎？」許丁問。
「嗯？」程恪愣了愣。
「行吧。」程恪沉默了一會兒，掛掉了電話。
「你他媽！」江予奪往他肩膀上抽了一巴掌，「押韻都押不上！」
拍視頻的流程程恪已經很熟悉，他只需要確定畫的是什麼就行。
程恪猛地抬頭看著他。
「鏡子！」他又喊了一聲。
「沒打，」江予奪說，「還摟一塊兒親了呢。」
「那幾個叫了他們老大在街上找你呢。」江予奪把藥箱收拾好，點了根煙往沙發上一躺。
跟炸開了花似的，哪兒哪兒都疼。
「我先畫吧，你猜？」江予奪看著手機。
「走吧。」他小聲說了一句，拿著手機跟捧著個指南針似的，順著指引走了過去。
「不看，」程恪眯縫了一下眼睛，「我看小黃|片兒。」
「你過來的時候不是有個加油站嗎，」江予奪說，「後頭有個診所，你弄不好就上那兒讓人幫你塗。」
「現在還迷茫嗎？」許丁轉過頭笑著問了一句。
特別是那些讓人痛苦的回憶，誰他媽樂意沒事兒就往回倒騰一圈兒的。
昨天晚上的事兒，因為沒有被睡眠打斷，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現在江予奪問出這麼一句來，他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合適的臉皮來面對了。
他起身穿上外套出了門。
「我去看了一眼，環境不太好，」許丁說，「怕你不習慣。」
這個垃圾桶沒有蓋上，而且裝得挺滿，這人用的勁兒不小，垃圾桶被踢倒的瞬間，程恪就感覺一片垃圾涌了出來。
「兩個字。」他把沙漏倒了一下，在鹽上抹了一把，開始畫鏡子。
到底是怎麼了？
「不是這個，」江予奪說，摸了煙過來發現只有最後一根了，他拿了煙叼上，「你對著個男的也能說干就干啊？」
今天陳慶開了店裡一輛保時捷，紅色的。
「我知道！」江予奪踢了一腳椅子，「燒什麼！烤什麼！」
「我就是被趕出家門之後不知道要去哪兒，」程恪說，「這片兒以前總跟朋友過來，我就到這兒來了，你也可以認為我是過來翻垃圾桶的。」
屋裡暖和，他身上的寒意快速地退去，被凍透的身體開始恢復知覺，疼痛也隨之而來。
江予奪掛了電話之後站了起來，走到了桌子旁邊，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
許丁帶他轉了一圈，工作室的風格跟以前也有了很大的區別，以前偏寧靜田園，現在看上去現代而抽象。
程恪沉默地跟了過去。
江予奪嘖了一聲，在兩個圈中間又畫了一個往上豎起的蘑菇。
「那你們這種藝術很可惜啊，」江予奪轉頭看著他，「畫完就沒了。」
「粗俗一點兒的那兩個字。」江予奪又和*圖*書補充了一句。
「這邊有氛圍，」許丁說，「而且樓層高，看得遠。」
往複循環了不知道多少回合之後，那倆鼻子和嘴上都糊滿了血，他後腦勺上也終於傳來了可以覺察得到的疼痛。
「……是么？」江予奪說。
「你想吃什麼？」江予奪抬起頭。
如果打針不算的話，他的記憶里似乎根本沒有對醫院的任何恐怖內容，記憶里他甚至都沒來過幾回醫院，但這種緊張得後背都快抽筋的抗拒和緊張，卻始終如影隨行。
程恪笑了笑。
「玩不玩？」江予奪看著他。
「不什麼不？」江予奪問，「你去醫院的話，醫生直接給你把這片兒都剃了。」
幾個人聊得挺開心，但笑得特別讓人不爽。
江予奪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平靜得很。
他回過頭，明亮的陽光里，江予奪和陳慶並排站在沙發前低頭看著他。
「是么？」程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嗯。」程恪應了一聲。
接著江予奪又往上按了塊紗布，貼好之後說了一句：「你先在這兒獃著。」
江予奪轉頭看著他。
這個月過得尤其無聊，除了跟許丁吃過幾次飯之外，別的時間他都呆在家裡沒有出門，幹了什麼都沒有記憶。
「我靠，那麼多呢，倒垃圾桶了？」陳慶看著他，「你真他媽浪費啊。」
先是一個橢圓。
回到卧室，他連被罩帶被子胡亂往身上一蓋，閉上眼睛打了個呵欠。
幾個人的笑聲低了下去。
江予奪沒出聲，一巴掌甩在了他背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人。
程恪看著他，等著他給說說哪家的好吃，結果江予奪不再出聲，又低頭繼續盯著手機了。
「隨便吧操。」程恪感覺後腦勺都快疼麻木了，也懶得再跟江予奪鬥嘴，胳膊肘往桌上一撐。
「滾。」江予奪咬著煙吐出了一個字。
「不深，還行，現在沒太出血了，不過這傷要在我頭上，估計兩天都止不住，」江予奪說，「我得……找個剪刀。」
「怎麼了？」程恪問。
「我一種生活過了二十多年。」程恪說。
「好了，」江予奪說，「你去藥店買點兒葯，有那種能加快傷口愈合的，自己塗點兒就行。」
呆坐了一會兒之後，程恪被打跑了的飢餓感又重新回到了胃裡，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看著江予奪問了一句：「你吃東西嗎？」
「十點，」江予奪把一串鑰匙放到他枕頭上，「我現在要去拆夾板，鑰匙放這兒了，你開完門不用送過來，我回來的時候去你那兒拿，順路的。」
「他昨天晚上沒睡。」江予奪說。
喵嚇得從沙發上跳起來逃進了卧室里，程恪也被他這一嗓子吼得有點兒心動過速了。
回過神再看另幾個時，也都或坐或站或弓腰地凝固住了，齊唰唰地都往他身後看著。
也許是身處這種被隔絕在熱鬧之外的黑暗裡，讓人不安。
「嗯。」程恪點點頭。
他害怕醫院。
「現場的事……」許丁猶豫了一下，「你不要跟人提前說。」
「行。」程恪點了點頭，拿過手機找了個小說網站打開了，隨便戳了一個。
江予奪又進廚房去把灶台的開關給關上了，然後從兜里拿了張香煙殼出來，寫了個號碼放到了他身邊：「盧茜的電話，下回沒帶鑰匙可以找她，晚上十點以後就不行了，會挨罵。」
「天然氣沒那麼容易中毒。」程恪給自己倒了杯水。
他畢竟不是真的程·弱智·恪，這屋裡也沒什麼東西再需要找江予奪來解決了。
這次拍的是一套風景，許丁給他照片，他把風景變化一幅幅展示出來，不需要完全相同，意境和想要表達的東西出來了就行。
但對著程恪的後背愣了半天之後，他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程恪莫名其妙地低頭看了一眼：「幹嘛？」
「你是同性戀？」江予奪往卧室走了兩步又停下了。
他放下碗，抓著江予奪的肩膀往後面的沙發上狠狠一推。
「我拿下去給你也行的。」程恪說。
「再操一個——」一個人喊了一嗓子，跳起來對著一個長得像快餐盒模樣的東西狠狠踢了一腳。
但賭注是江予奪自己開的頭，也是他自己挑釁的。
去你媽的讓你囂張。
「我半小時到。」程恪掛了電話跳下床。
不得不說，如果程恪玩沙畫時的動作流暢度是十級，那他給自己處理傷口時估計得是負無窮級。
但這麼多人里，他第一次碰到處理傷口的時候能睡著了，還能打呼嚕的。
「……我嗎？」程恪也看著他。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以前什麼也不想，現在突然一琢磨，就容易想得太誇張。
操。
他在這弓著個背快半小時了，腰都酸得不行了，程恪居然趴桌上睡著了！一開始他以為呼嚕是喵打的，結果轉頭的時候看到喵正端坐在沙發上看著他。
「嗯。」江予奪進了廚房，剛進去就出來了，「你出門不關燃氣灶開關？」
還不如剛才直接回去了叫個外賣呢。
「你工作室為什麼要換地方？」程恪問了一句。
許丁是他那些「朋友」里唯一跟他關係沒有變化的，程懌以前未必能注意到許丁，可要真注意到了，似乎也沒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江予奪家還是原來的樣子，甚至他上回來的時候蓋的被子和枕頭都沒收起來，還放在椅子上。
但拿刀的人一直到被他劈中手腕刀落了地也沒有出手。
「這就用了一半了，一會兒處理傷口還有嗎？」程恪問。
江予奪拿了個沙漏過來放到桌上，又拿過了自己的手機：「沙漏三十秒的，從開始畫計時，你隨便找個小說之類的，按順序，碰到的名詞就畫。」
專家說午睡不要超過四十分鐘，大概還是有道理的，他一個午覺睡到了下午五點，走路腿都發軟，進廁所的時候差點兒跪到馬桶跟前兒。
他並沒想過跟江予奪之間要有點兒什麼，但至少不應該是眼下這樣的狀態，最後的事件居然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吻，尷尬而生硬。
「不拍了，」江予奪說，「肯定好了。」
「不是，」江予奪說，「我都不認識他們。」
「慫了？」江予奪看著他，「動手的時候不是挺囂張嗎？」
程恪實在想不明白，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而已，這裏他以前來過無數次，就算碰上事兒，也都是在酒吧裡頭有人鬧事，現在卻一次一次在大街上碰到這種讓人暴躁的破事。
「這兒能看到……你爸公司那棟樓。」許丁指了指遠處。
「燒烤啊。」程恪說。
他挺感謝江予奪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再往下一寸他差不多就能重溫之前的果奔場景了。
不過江予奪一直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管那麼多呢，」江予奪指著畫，「兩個字！」
「理由真充分，」江予奪說，「注意點兒安全吧，我怕你中毒死這兒了。」
「三歲半的小孩兒畫太陽都知道得有一圈兒欻欻欻吧！」陳慶說。
囂張個屁。
程恪沒說話，手在桌上勾划著。
「我沒你那麼講究，」江予奪打開了藥箱，拿出了酒精，「先清理一下吧，我現在也看不見傷口在哪兒。」
江予奪拿著打火機準備點煙的手定在了空中。
江予奪拿出了手機，還沒拿穩呢，就有電話打了進來。
所以他忍不住拿出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對著自己拍了張照片，然後把手機放到了桌上。
「沒聽說過，好吃不了，」江予奪嘖了一聲，「別吃。」
程恪抓著他手腕一擰，這人嗷了一聲就從身側翻到了地上，膝蓋跪地死撐著沒有倒下去。
江予奪沒說話，感覺自己眼神有些對不上焦，最後坐到了椅子上，點著了最後一根煙，對著桌上的畫出神。
「嗯。」程恪應了一聲。
但對程恪他卻有點兒下不去手。
不是一向都較真的人么，客套話都能強行被嚴格執行，自己說的願賭服輸又不幹了？
「……行吧，」江予奪放下了剪刀，「慢點兒洗吧。」
怎麼就晚上餓了這麼一點事兒，到了他這裏就這麼麻煩呢。
程恪嘆了口氣：「你畫我猜。」
程恪不受控制地往前跪下去的時候，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字。
「畫吧。」程恪點頭。
「還行吧，」程恪走到玻璃前，「湊合。」
「他就是緊張，」陳慶在邊兒上說，「麻煩您動作快點兒，唰唰唰就給拆了就行。」
江予奪叼著根煙站在風裡，沉默地看著這邊。
從這裏去星巴克，說遠是一點兒都不遠，晃過去也就五分鐘，但要說近，被風這麼吹透了也用不了一分鐘，接下去的幾分鐘里他會非常難熬。
「……有這玩意兒？」程恪有些無奈，趕緊在旁邊開始畫人，對著鏡子梳頭的Q版小人。
「嗯，」程恪點點頭，「我就得對著男的才能說干就干，對著女的我就心如止水。」
「好。」程恪點頭，把桌上的鹽抹平了。
「不是，再上一點兒吧，」程恪說，「我感覺是上面疼。」
「桌上有早點，」陳慶說，「還是熱的，你起來了吃吧。」
「換一個吧，」程恪說，「你看的都什麼啊。」
比跟江予奪打架爽多了。
「去哪兒？」陳慶問。
「你滾吧，」江予奪說，「我他媽畫個太陽你都猜不出hｅｔuｂooｋ•cｏm•ｃｏm來。」
腿跟著也感覺到了疼痛。
垃圾里有一根金屬條，看著像是從窗戶上拆下來的，他經過的時候往金屬條的一端輕輕踢了一下。
「嗯，」程恪看了一眼時間，快五點了，「你到了？」
江予奪在他脖子和肩上都擦了擦，再慢慢往後腦勺的頭髮里倒了點兒酒精：「是這兒嗎？」
「地球儀。」江予奪說。
「照鏡子！」江予奪又拍了一下桌子。
真是……巧啊。
程恪沉默了，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想吃燒烤想了半天，居然沒有一樣具體的食物，也沒有對味道的任何回憶。
許丁的工作室換了地方，程恪下了計程車之後發現弄錯了門，又找了半天，最後還是打了許丁的電話，讓他出來接。
「那個樓蓋起來以後，我好像就去過兩次。」程恪看著那邊。
「還沒來得及有反應。」程恪沒回頭，捏了點兒鹽繼續在桌上撒著。
「床。」程恪說。
「不敢？」江予奪說，「給你三秒想好，過時不候，我願賭服輸了，是你不敢。」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沒睡醒呢吧？」
許丁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程恪還在夢裡，最近夢多，還總有情節，醒過來了都還能記得。
許丁叫了攝像進來調整了一下機位，程恪在腦子裡快速地把之前的構思過了一遍，撒下了第一把沙子。
「來了啊，」江予奪把沙漏倒過來放下，用手指在鹽上開始畫，「一個字。」
「洗衣粉。」江予奪說。
程恪皺著眉想要走到對街去的時候，一個人邊狂笑邊愉快地飛起一腳踢在了垃圾桶上。
洗臉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拿過來看了看，是之前定的提醒鬧鐘，明天要交房租了。
傻逼了，剛直接叫計程車開過來不行嗎？非得下車了才想著去吃東西。
「沒事兒，」江予奪說，「我正好檢查一下房子。」
「給我拿點兒燒烤過來，」他擰著眉，「什麼都行，一樣十串，菜也要，韭菜西蘭花茄子……酒不用了，我這兒有。」
程恪手裡金屬條往後砸了過去，把身後圍過來的人逼開了兩步，他也沒回頭看，這個角度反正也不會砸到腦袋，只要不砸腦袋，就無所謂。
這招是程恪無聊在院子里玩練出來的，後院的樹每次修剪都會散落一地的枝條，有粗有細有長有短，他一開始只是踢著玩，慢慢找到了規律和用力的方式，只要角度找對，他可以從地上把任何條狀的東西踢到空中再用手接住。
程恪應該沒有騙人，畢竟就算是鬥氣，他也沒辦法對著個男的親下去，哪怕是……他轉頭看了陳慶一眼，算了，陳慶一臉嚴肅開車的樣子讓他有點兒想笑。
他身上也挨了幾下，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只要沒被撲倒在地，他就盯著最開始出手的這倆打。
碗里就還有一個碗底兒的酒，他乾脆一口全喝光了。
江予奪閉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他藉著酒勁放肆了一把，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兒臊得慌，以前他干不出來這種事兒，這陣兒大概是憋屈大發了。
哪兒來的三岔路？
還囂張嗎！
「你要臉嗎？」程恪看著他。
程恪仰著頭閉上了眼睛。
「多遠。」程恪問。
掛了電話之後，屋裡恢復了安靜。
「我回店裡了啊，」陳慶坐在沙發上，拿手機對著自己整理著頭髮，「有髮膠嗎？」
「你挺能睡啊，」江予奪非常羡慕，「行了你在我家等著吧，我們回去接了你給你送回去。」
「我比我原來那個好，我那個挺舊了。」程恪笑笑，想到自己那個最終歸宿是某個垃圾站的沙畫台，他頓時心裏猛抽了一下。
金屬條彈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兩圈，他伸接住了。
許丁之前有個工作室，跟他公司經營範圍完全不挨著，做各種裝逼的視頻，組織各種裝逼的活動，每次的合作也都是這個工作室。
「不是說過去吃嗎？」程恪說。
第一眼看到的還是沙發靠背，跟昨天閉上眼睛時不同的是他看清了布藝靠背上有無數的線頭，估計是被貓抓出來的。
「又沒弄髒，」陳慶說，「我掉塊兒肉在地上我媽還讓我洗乾淨了吃呢。」
「三哥，」另一個人也開了口，「我們……」
「不餓。」江予奪盯著手機沒抬頭。
砸過來的是根水管。
江予奪把煙在旁邊垃圾桶蓋上掐了，旁邊他過來時的那條小路走了過去：「走。」
「也對，」陳慶點頭，又問了一句，「你充值了吧？」
「你是餓了吧？」程恪說。
陳慶把他架出診室，又拖著去交費，再去拍片，他躺到操作台上時都還是呼吸不暢的。
程恪看著更像眼鏡了：「墨鏡，眼罩。」
而且看得出他挺憋屈。
江予奪愣了愣。
「喵, 」他抓著喵的腦袋往下按了按, 「你看，這是那個少爺用鹽畫的你, 如果你覺得這個像你, 畫得好，你就叫一聲, 你要是不叫, 就算他輸了。」
那邊傳來了一陣鬨笑。
順滑的酒從嗓子眼兒一路往下熱進胃裡。
一直到他拽出程恪的胳膊要看看手臂上的傷時，程恪才猛地一下坐桌上彈了起來坐直了。
「去程恪家拿鑰匙，」江予奪看了看手機，「他這會兒應該在家裡了。」
「修仙，」江予奪說，想了想又看著他，一臉的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止住，「哎，程恪，我問你。」
「那你怎麼不說是你畫得太差，」陳慶說，「你隔壁小孩兒都比你畫得好。」
在性向這件事上，他不介意誰會對他有什麼看法，他以往接觸的那些人，也沒誰特別在意這些，但畢竟他跟江予奪……不熟，江予奪也說了，沒把他當朋友。
這樣的不暢，卻並不難受，反倒是會讓人莫名其妙會有些聯想，比如會想到另一些讓人呼吸不暢的場景。
「三哥。」有人出了聲。
「……三角內褲？」他試著回答。
程恪居然是個同性戀？
這是一個清晨，三小姐坐在鏡子前……
「怎麼？」許丁接了電話。
「哦。」程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試試。」
江予奪把喵扔到沙發上, 轉過身：「你學得挺像啊？」
江予奪處理過很多傷口，自己的，別人的，他那些小兄弟受了點兒傷跑他這兒來，他都會給湊合包紮了一下。
「好。」陳慶幫他拉開車門。
晚上估計要下雪，這種天氣，這個時間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走在路上只有兩邊窗戶里的光，看著格外寂寞。
程恪猶豫了一下脫掉了上衣，本來想扔到沙發上，但看了一眼發現領口上都是血，他把衣服扔在了旁邊的地上。
「我這輩子都沒用過那玩意兒，」江予奪低頭看著手機里的小說，「你別每次都問，煩不煩。」
程恪壓著差點兒再次騰起來的怒火，咬著牙沒再說話也沒動。
這條街十點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各種酒吧夜店都在黑色背景里閃著光，不過路上的人沒幾個，都是開著車往門口一停，就一頭扎進了熱氣騰騰混著酒香的笑鬧聲和音樂里。
江予奪的果體。
以前統共也就去過兩三次，他們那幫人覺得太吵太臟，桌上都是油膩，凳子坐著也不舒服，服務還差，他那兩三次吃完回去就拉肚子，比下毒還靈。
「你出去抽了幾回煙我都數著呢。」程恪接過煙，走到牆邊點了。
這些人戰鬥力太弱，他可以做到每一次出手都準確，動作不變形。
當然了，一個大老爺們兒，身上屁傷都沒有，卻緊張得汗如雨下，走路都快飄忽了。
江予奪沒說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但現在不同，現在有風，而程恪站在他們下風處。
然後往上倒了點兒酒精之後，江予奪拿著這團棉花在他脖子後頭擦了擦。
乾淨清晰的肌肉線條。
畫了幾筆之後江予奪一拍桌子：「化妝！」
「玩會兒吧。」江予奪突然站了起來，拖了張椅子坐到了桌子旁邊，順手從茶几下面拿過了一個袋子，往桌上一倒。
「嗯。」江予奪點頭。
「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江予奪吼了一聲，「是不是還得幫你放缸熱水撒點兒花瓣啊！」
昨天他被老北風頂著腦門兒拍的時候都還沒想起來該買厚些的冬裝了，現在被拍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他才回過神，明天再不去買衣服，估計就快出不了門了。
都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
他很少有喝這麼多酒的時候，更沒有喝了這麼多酒還失眠的時候，這會兒撐著牆就感覺身上雖然鬆快了，但腦袋還是發沉。
「是，」程恪說，「害怕的話關好門，天亮以後你幫我拿了鑰匙我就走了。」
江予奪看了一眼手機，似乎愣了一下。
所以他不願意來醫院。
「我說了啊，」許丁說，「想換換感覺，原來那兒呆了太長時間了。」
他狠狠甩了甩頭，用腦門兒頂著牆，煩躁。
喵。
程恪一時無言以對，只好盯著樓層數字。
他說不上來聽到程恪說出這句話時是什麼感覺，除了吃驚，就是無語。
這麼一腳在平時不會有什麼威力，快餐盒會直接被踢碎，然後裡邊兒的渣子會散落一地。
爽。
程恪抓住水管另一頭，往前一拽，身後的人被他拉了過來，順勢一拳又砸在了他后腰上，不過沒什麼力度。
「嗯。」程和-圖-書恪還有些迷瞪地點了點頭。
「嗯，」程恪靠著桌子, 「我怕老鼠，小時候覺得學貓叫能防身。」
「……他幹嘛了？」陳慶有些吃驚，「也失眠？」
「不管哪片兒，」江予奪說，「你出門就說自己是老大了，誰管你，又不是優秀市民評選。」
其實他現在還挺想吃燒烤的，就街邊那種亂糟糟的小店。
……
幾個人同時向他掄過來的時候，他彎了彎腰，對著第一個倒地剛爬起來的那位又踹了一腳，那人再次撲倒，發出了憤怒的叫罵聲。
要換了劉天成那幫人，也許能扛得下來，有時候他們喝多了，玩得也挺出格。
「腦袋有點兒沉，沒什麼胃口。」程恪說。
「那要炸死了呢？」江予奪說。
混亂的聲響過後，耳朵里是一片死寂，眼前也是一片迷茫，什麼都能看得見，又什麼都跟沒看見似的，看到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數到五，你再想個耍賴的借口，」程恪說，「想不出來就願賭服輸，三哥。」
「你快得了吧，」江予奪看了一眼茶几上放著的早點，轉頭看著程恪，「早點沒吃？」
也許並沒有想多。
「拆起來快的，」醫生點點頭，「一會兒開個單子給你，拍張片子看看骨頭的愈合情況……」
江予奪咬了咬嘴唇，畫了兩個圈。
不過今天看到這樣的內容，比平時要煩躁得多，煩得他把回憶翻完了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哪家的？」江予奪又問。
「我操，」江予奪看著程恪的背影，「你可以啊，牛逼。」
「頭可掉，血可流，醫院不能丟，」陳慶說，「上夾板的時候不是沒事兒嗎，拆板子也沒多長時間。」
「你是不是快破產了，」程恪跟在許丁身後，「之前那個獨棟小樓多好，現在跟這麼多公司擠在一個樓里。」
他接電話不願意有人在旁邊，別人接電話他也不願意在旁邊。
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怪。
害怕到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害怕。
「不是，」程恪轉過頭看著他，「我要能有我弟一半出息，我跟個狗上床家裡都不會有人管。」
「都倆字兒啊，」他飛快地畫了個圓，又在圓的兩邊畫了兩個小半圓，「兩個字啊。」
這麼一想就更堵了。
「變化很大啊。」程恪說。
「用得習慣我就讓人給你拉過去吧，」許丁說，「我都怕你現在懶得去買。」
再轉身的時候，他看到了刀。
想想突然覺得有些悵然。
程恪手背在嘴上擦了擦，盯著他看了幾秒鐘，轉過身在桌上抹了一把，從鹽袋裡又捏了一小撮鹽。
陳慶把車開到了樓下等著，江予奪跟程恪一塊兒進了電梯。
江予奪過去把衣服撿起來放到了沙發上。
「你猜的是什麼？」程恪問。
程恪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說聲謝謝，每次跟江予奪在一塊兒，他都有種頭暈腦漲的忙亂感覺，除了那天喝酒……
「快五點了，」江予奪看了一眼手機，「你能睡得著了？」
這會兒不爽個什麼勁？
剛撐上去還沒撐穩了，胳膊肘就一陣刺痛，他趕緊抬起手看了看，一條挺深的口子，不過不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上的……衣服又破了？
他對程恪有過不少猜想，但怎麼也沒想到還會有這麼一層。
「我有個疑問。」江予奪說。
這些他沒興趣，也不想弄清，只是想到這層了，心裏就還是堵得慌。
他又在下面畫了個底座。
程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看的是小黃文么？」
江予奪沒再說話，進了卧室。
感覺自己胸口都快讓突然燃起來的怒火給燒炸了。
「好。」程恪摸了摸兜里的煙盒，發現已經空了，頓時有些鬱悶。
不過想到這些，他猛地有些彆扭。
「我操？」他頓時僵住了，低頭看著喵, 「你這他媽什麼毛病？」
「嗯，」程恪說，「就算留著不動，鹽也會化的。」
確切說他大概只是想湊在燒烤店那種熱鬧的環境里，對於燒烤的具體內容並不在意……
「……不扔還留著吃嗎？」程恪問。
人真挺奇怪的，打架的時候不怕傷，傷了也能忍得住疼，甚至感覺不到疼，但處理傷口時這一點小痛卻會讓人緊張。
程恪五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按之前他看到的狀況，江予奪指的應該是對方老大，他頓時有種被陳慶附身的悲壯感。
程恪嘆了口氣，猶豫了幾秒，轉身往路口走了過去，去星巴克坐會兒吧，吃點兒喝點兒。
他回頭看了看，確定自己應該沒走錯。
程恪緩了緩，順著他們目光的方向回過了頭。
他倆對瞪了好幾秒之後，程恪才問了一句：「我是不是睡著了？」
「能防嗎？」江予奪突然有點兒好奇。
自打上次拿完鑰匙，他跟江予奪就沒再聯繫過。
躺了一會兒他起身去卧室拿了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程恪一棍子抽在了踢快餐盒那人的大腿上。
「你受傷了？」程恪一驚，他弄不明白江予奪是怎麼會受傷的。
「我家，」江予奪回過頭，「不去就自己打個車去醫院，你看這片兒有沒有計程車肯拉你。」
耳邊有風，距離太近了，程恪沒有辦法躲開，只能錯了錯角度，讓本來應該砸在他肩上的這一棍子砸了他手臂上，手臂上畢竟有肌肉，不容易傷到骨頭。
「行吧，怎麼玩？」程恪嘆了口氣。
程恪看著那瓶酒精，應該不是上回那瓶了，上回那瓶被江予奪往腦袋上跟澆花似的一次就澆掉了大半瓶……
所以江予奪雖然對他喜歡男人的事兒有些膈應，剛才卻還是幫了他。
「滾。」江予奪說。
「你平時看那些東西嗎？」江予奪小聲問，「就同……性戀小黃書？」
而江予奪直接把盧茜的電話給了他，這樣的讓人尷尬的暗示，他不可能領悟不到，就算還有什麼弄不明白的玩意兒，他也不會輕易再給江予奪打電話了。
之前並沒有覺得日子會有這麼悶，也許是因為他這份波瀾不驚的生活里唯一的波瀾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行，」程恪坐了起來，「吃個面什麼的就行，別太複雜了，我這陣兒食欲不振。」
「我困了，」程恪倒到沙發上，「幾點了？」
唇上還殘存著程恪的嘴唇壓上來時那一瞬間的觸感。
擦得非常認真。
那人頓時就繼續沖了出去，程恪對著他後背蹬了一腳，那人撲到了地上的垃圾里。
他摸過手機：「喂？」
「啊。」程恪應了一聲。
掌心裏有血。
江予奪嘖了一聲，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戳了幾下，把手機往後遞到了程恪眼前：「這是什麼。」
「一，二，三，」程恪不急不慢地數著，「四……」
後腦勺的劇痛讓程恪過去對著他捂在臉上的手又蹬了一腳。
幫他拆夾板的是個實習醫生，看著他笑了笑：「怎麼一臉的汗？是還疼嗎？」
那邊響了好半天才接通了，程恪有些迷糊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操，我還……在你家？」
不過這場面沒有出現。
不過距離應該差不多，他已經能看到星巴克的牌子了。
真要去親一口陳慶，估計離著半米就得笑場。
以前他都會用自己的沙畫台，更習慣一些，這次所有的東西都許丁幫他準備的了。
「醒了老半天了。」程恪說。
江予奪鬆開他，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之後，伸手在他衣服上擦了兩把。
他這一句「操」聲音並算高，但還是很快得到了對方回應。
「對了。」他拿了一顆貓糧放到江予奪手邊。
「我不去醫院。」程恪說。
「……胸罩？」程恪有些無語。
要換個別的同性戀，他肯定就蹲對街點根煙看熱鬧了。
「這他媽是你的血，」江予奪看著他，「傻逼！」
這是什麼狀態？
「有空我拿一瓶過來放這兒，」陳慶說，「你看到哪兒了？」
「謝謝。」程恪說。
程恪不願意被剪成斑禿，更不願意被這樣的剪子剪成斑禿，他一把按下了江予奪手裡的剪刀：「不。」
「那這會兒撒什麼起床氣啊。」江予奪說。
嘴角挑釁的微笑。
可是都走到路口了，現在轉頭回去也不近了。
「我喜歡不一樣的東西，」許丁把他帶到自己辦公室里，站在落地玻璃跟前兒看著外面，「一種生活過久了就想變一變。」
程恪對著他肋條一腳踩了下去，於是這人也撲到了地上。
走了一小段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剛經過了江予奪家門口，之前應該是走過頭了，路口是在江予奪家前頭。
「冰淇淋。」江予奪說。
江予奪又翻了翻手機：「這章也太他媽黃了……湊字數呢吧，寫這麼多。」
不知道陳慶是幹什麼的，每次見到他都開著不重樣的車，程恪拿著一兜早點坐在後座上，看著窗外發愣。
真不爽啊。
江予奪在桌子旁邊又站了一會兒，伸手把桌上的鹽都給扒亂成了一團，然後過去關掉了客廳里的燈，把團在程恪腿邊被子里的喵拎了出來抱著。
「不好意思，我就覺得特別困，」程恪搓了搓臉，「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包好了？」
「四個字。」江予奪看著他。
往前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人。
「內褲。」他說。
江予奪嘆了口氣掛掉了電話：「回去，他還沒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