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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嘶啦一聲，立馬停下了動作。

「沒！」江予奪一臉驚恐，「我就隨便說說！」

江予奪關上了門，去了客廳。

江予奪對這個回答不是特別相信，不過他也沒多說，畢竟他得集中注意力，以免再把這個被罩撕了。

「哦，」江予奪看著他，「我本來還想教你怎麼套的，你連拆都不願意拆，那就算了。」

程恪沒說話，靠在柜子上開始樂，衝著他一通狂笑，剎都剎不住。

他一直覺得就是頭豬, 實在要套個被罩, 也不會套不上，頂多就是費點兒時間而已, 而現在程恪用事實向他證明, 搬進來之後他可能就一直是這麼層次分明地睡覺的。

他話還沒說話，片名打了出來。

「我哪兒知道，」程恪嘆了口氣，「卷到裡頭去了吧。」

「我有存款。」程恪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被罩終於被抖平整了，江予奪把它完美地鋪平在床上時，鬆了口氣。

「居然有存款，我以為你的錢是許丁救濟的呢，」江予奪說，「按套路來說，你的卡不是應該被凍結么。」

「你干過這事兒？」程恪皺著眉。

程恪也許就會是這樣的朋友。

程恪看著他沒說話。

除去在跟八撇動手的時候，他已經把程恪劃到了朋友那個圈裡之外，這就是第二個原因了吧。

「字兒認不全？」程恪有些吃驚，接著就突然想到，按江予奪說的這個「童年」，他可能沒上過學。

「你想讓誰看到你呢？」江予奪說，「我不知道想讓誰看到我。」

「怎麼可能。」江予奪嘆了口氣，抓過被罩抖了抖。

江予奪從推拉門裡探出頭：「我按掉以後才看到有個煙灰缸的。」

如果一定要相信朋友, 那就只能儘可能地減少朋友。

程恪看到了他有些發紅的眼睛，頓時感覺心裏有點兒毛毛的，趕緊又喊了一聲：「老三！」

「擦不掉，那兒就是白灰牆，沒刮膩子也沒貼瓷磚，」江予奪說，「其實我原來都在窗戶外頭掐……」

「我看視頻學的，」江予奪說，「上月剛學會。」

「沒味兒。」江予奪說。

「嗯。」程恪點頭。

「滾。」江予奪接過被罩。

江予奪頓了頓，看上去像是剛發現他倒地了似的，衝過來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很慢地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還在看那個大腿文嗎？」程恪問。

盧茜很多年前跟他說過，要試著相信朋友。

不過這個要求對於江予奪來說, 實在有些太難了, 一直到現在，他都認為沒有什麼人是真的不會帶來傷害的。

他過了一會兒才偷偷往被罩上看了一眼，開口位置順著縫線被他撕開了一條口子，一直撕到了頭。

兩個人神經緊張地瞪了半天，江予奪突然笑了起來：「日了，真他媽丟人。」

江予奪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你還裝投影儀和-圖-書了？」

「你知道？」程恪坐回沙發上，「這個算是經典了吧，我每次看都……」

江予奪之前時不時地就會感覺程恪有那麼一些讓人懷疑的細節，認真數起來還挺多的, 但他對程恪的判斷一直搖擺不定, 因為更多的時候程恪看上去像個好脾氣的傻子。

「那就看經典吧。」江予奪說。

所以說相信朋友的代價也是很大的，他們不一定會傷害你，但卻會在不知不覺中從你的生活里消失，再也不出現。

「看電影嗎？」程恪問。

「哎！」程恪嚇了一跳，回過頭。

「沒錯，」江予奪點點頭，「挺聰明。」

江予奪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你還看電視啊？」江予奪說。

「沒有，」程恪又重新開始笑，邊笑邊打開柜子，拿出了另一個被罩，「來，再把這個也撕了吧。」

「沒，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兒。」江予奪說。

江予奪放下手機想了想：「看吧。」

「嗯，我叫他們爸爸媽媽，」江予奪意外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還有別的幾個小狗。」

「不是，」江予奪說，「好幾個。」

「先別動，」江予奪抓著他胳膊沒放，「有哪兒不舒服嗎？」

「一樣香噴……」程恪鬆開了手，但話還沒有說話，江予奪突然猛地直起身，胳膊往後一撈。

「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江予奪嘆氣，「也這麼受氣。」

「地上嗎？」江予奪問。

「……你不是吧，」程恪樂了，「這麼害怕？」

屋裡一下安靜了。

「跟爸爸媽媽？」程恪小心地又問。

「你現在是要氣我嗎？」程恪問。

「那你還看？」江予奪瞪著他。

「大概是十歲以後才一個人住的。」江予奪說。

於是他決定放棄，抓著一團被罩來回扯了幾下，找到了被罩的開口。

「嗯。」江予奪笑了笑。

「你幹什麼！」他吼了一聲。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江予奪掀翻在地。

「放屁，這是第一步，」江予奪說，被子撲出來的風刮到他臉上，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你還噴香水呢？」

「你是不是，」程恪清了清嗓子，「把我被罩給撕了？」

「你有針線嗎？」江予奪非常沒有面子。

程恪推開窗往外面窗台上看了一眼，看到了一溜小黑坨，排得還很整齊。

找了半天，總算摸到了其中的一個角，他趕緊抓著這個角又抖了抖，沒什麼收穫。

江予奪轉過頭：「是，我賠給你。」

江予奪點點頭：「你也一樣。」

江予奪進了卧室，走到床邊，程恪跟了進來，靠在柜子旁看著他。

「棄了，」江予奪說，「我現在看另一個，有點兒看不懂。」

江予奪沒說話，在被他按到被子上之後，身體保持了兩秒鐘的凝固。

站在床前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邊套邊解說。

「一次都不能讓，頭破血流和-圖-書也不能讓，」江予奪臉上的變得有些茫然，「不過……」

「那不就是我那樣嗎？」程恪把被子抱了過來，跟他一塊兒抖開鋪在了床上。

程恪轉過頭：「怎麼，你想看？」

「虛空了唄。」江予奪說。

「你小時候呢？」江予奪問，「一直被你弟欺負嗎？」

看到開口的一瞬間，他對程恪充滿了鄙視：「你好歹把拉鏈拉一下吧！這一半裡頭一半外頭！你是個豬嗎！」

「你不應該讓步，」江予奪說，「你讓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就沒有人能看見你了。」

「你哪兒來的錢……」江予奪繼續說。

「屋裡沒聲音不踏實。」他坐到沙發上，靠在另一頭。

程恪學著他的樣子，從開口那兒把手伸進去，抓著卷好的被子頭從裏面掏了出來，看到被罩突然開始正面沖外的一瞬間，他立馬明白了：「我操，然後就這麼再一路把被子翻出來就套上了是吧！」

其實江予奪挺煩套被罩的，水平也的確不怎麼樣，但總歸是能套上，不過他套被罩還是第一次有人觀摩，這讓他有點兒彆扭。

「我沒看到那個煙灰缸。」江予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哦，」江予奪鬆了手，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

他嘆了口氣，開門進了屋。

「……好了，我知道了。」程恪點點頭。

程恪有些哭笑不得地在陽台又杵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在黑坨上搓了搓。

今天他決定不再去懷疑程恪, 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程恪只能是被害的那個。

程恪笑了起來：「靠，這麼可怕。」

「只往被子上噴，聞著好睡覺。」程恪說。

不等程恪再說話，江予奪就在窗台上掐掉了煙，轉身回了房間。

「遮味兒嗎？」江予奪問。

某一天，這個連被罩都不會套的少爺，會重返豪門，或者是在跟弟弟的鬥爭中獲勝，或者是當一條不再掙扎的肉蟲子，然後程恪也就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了。

睡覺是件很幸福的事, 所有的人都會讓自己睡得更舒服, 這種被罩裹胳膊裹腿，上頭再壓個隨時會跑偏的被子的睡法, 再次證明了程恪是無害的。

他又抖了抖。

「不用提前鋪墊，」程恪說，「你套不上去我也不會笑你的。」

「啊。」程恪又應了一聲。

床上收拾得倒是挺整齊, 被子鋪平了，被頭還翻折過來……然後就能清楚地看到被子下面是被罩, 還有漂浮在枕頭上面的枕套。

程恪嘖了一聲，點開了視頻。

「有聲音才不踏實，什麼都聽不見了。」江予奪低頭繼續看著手機。

慢慢的，他就會不再想起這個人。

進行完這些神奇的對話之後，江予奪清了清嗓子，站回了床邊，把被扯亂的被子重新鋪平：「現在你看啊，從開口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m.coｍ對面的那一頭開始，連著被罩一塊兒往裡卷。」

程恪掐掉煙，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小時候是在福利院住著嗎？」

「對不起啊。」江予奪說。

江予奪跟了出來，站在他旁邊。

「怎麼，」程恪大概是因為太吃驚，停止了笑聲，「你還會縫啊？」

被子一路翻出來，最後平整地鋪在了床上，程恪拎起被角抖了抖，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從來不知道被子還能這麼套。」

「你看啊，先把被罩反過來，鋪平，」他衝程恪招了招手，「然後把被子對齊也鋪平在它上頭。」

程恪還沒有收回來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接著一擰一掀，沒等程恪反應過來，就覺得肩膀上一陣酸痛。

「挺好的，」江予奪說，「很安全的感覺。」

「啊。」程恪應著。

程恪小聲說：「有你在啊，兩個人看就沒那麼……」

「也不是，」程恪笑了笑，「我自己玩，我爸在院子里搭了個小木屋，特別小，程懌不喜歡，我一般在那裡頭看書。」

說起來，這被罩質量也不怎麼行，估計大少爺不會挑。

「你哪兒來的錢這麼胡J8敗啊？」江予奪說。

被罩擰成一條。

「哦，」程恪趕緊過去，跟他一塊兒開始卷被子，「這麼卷的意義何在啊？」

「三哥，法制社會，我名下的卡，是誰想凍結就能凍結的嗎，」程恪看著他，「你不是喜歡看修仙吧，你是喜歡看霸道總裁吧？」

程恪聽著有點兒不對勁：「小狗？」

「首先……」江予奪在被子被拿走之後才看清了被罩的全貌，基本上就是擰成一團，「你把被子鋪那麼平，其實就是被罩這德性了想擋一下吧？」

「那你他媽！聞聞！」程恪抓過被子按著他的腦袋就往被子上捂，「有味兒沒有！」

「不是，這說的是，有一天，三次元突然消失了，變成了虛空，」江予奪說，「就剩下二次元那點兒了。」

「跟我一樣的小狗。」江予奪說。

「這音樂怎麼……」江予奪聲音里透著緊張，「這麼……嚇……」

「不是我想刺|激你啊程恪，」江予奪嘆了口氣，「這個恐怕沒幾個人不會，只是快慢的問題。」

他兩手抓著被罩的開口狠狠抖了一下：「這能抖得平……」

「是。」程恪回答得很誠實，「它已經抖不平了。」

「沒事兒。」程恪不知道他這種過激的條件反射是為什麼，但很多人都有不能戳的那個點，他剛才的動作也有點兒過頭。

「好，等。」程恪打開投影儀，連上手機，然後點開了手機的視頻文件夾。

「……睡著不難受么？」江予奪關上卧室門。

「廢話，」程恪看著他，「我前天剛曬過，鋪陽台上曬的。」

「縫過衣服，沒縫過被罩，」江予奪擰著眉，「應該差不多吧。」

「你一會兒害怕了不要突然抓我，和-圖-書」程恪說，「我會罵人的。」

「行吧。」江予奪點了點頭，他很少對人這樣，就連陳慶他也不會幫到這種程度，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程恪這樣子，他都覺得有點兒可憐，「其實我也就是湊合能套上去的水平，不過教你肯定富餘。」

「什麼？」程恪輕聲問。

真的擦不掉。

「那會兒我爸已經對我挺失望的了……」程恪伸了個懶腰，「其實程懌要弄個狗窩，肯定馬上就會幫他做好，但是他就跟我爭，煩死了。」

「哦，」程恪點點頭，「那我這種不怎麼上網的人呢？」

程恪沉默了。

「是么，」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小時候。」

程恪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想再問的時候，江予奪豎起食指：「別問了，知道太多，他們就會找到你。」

江予奪開始有點兒鬱悶，但還是耐著性子彎腰找著被罩的角。

「會，不過衣服都掛著，」程恪說，「沒疊過。」

「是，特別嚇人，我操，」江予奪一邊說著一邊從沙發那頭往他這邊蹭了過來，一直蹭到他旁邊，跟他擠上了才停下，「我操，我操……」

「你對不文明的定義是不是有點兒錯亂啊？」程恪無語了。

「十歲也算是小時候。」程恪說。

「被罩的作用就是保護被子不弄髒，」程恪說，「全包和半包，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反正都把人和被子隔開了。」

程恪拿過投影儀的搖控時猶豫了一下：「我先跟你說一聲啊，裝投影儀就打了幾顆釘子，以後拆了能填上。」

「嗯。」程恪接過被子，放到了桌上。

他發現程恪的被罩，大概是從用的那天開始就沒扯平過，所以哪怕是洗完了疊好了再從柜子里拿出來，都還是皺巴巴的一團。

程恪也趕緊瞪過去。

他起身去把客廳的燈關掉了。

江予奪看著他，沒說出話來。

江予奪知道程恪對各種生活小常識和家務不熟練, 但是還真沒想到他連被罩都不會套。

往下翻的時候，一直盯著投影的江予奪在旁邊說了一句：「我以為你會存點兒小黃|片兒呢，你不說你看嗎？」

「被子是香的，沒臭味兒。」江予奪說。

江予奪沒有說話，只是邊喘邊低下了頭看著他。

「你會？」程恪馬上問。

「虛空了挺好的，都沒了，又都在，」江予奪說，「就是不太看得懂，我還是比較喜歡看修仙。」

「嗯。」程恪搓了搓胳膊肘，剛撐了一下地，撞得有點兒疼。

接著重再抖了抖。

「沒有，」程恪看著他，「我屁股先著地的。」

「文明點兒行嗎？」程恪說。

「什麼？」程恪愣了愣。

「你大概也不會疊衣服吧？」江予奪把後備被罩放到床上，開始慢慢地找四個角。

他去洗了個手，回到客廳把電視打開了。

「哦，我以為你從小就一個人，所以什麼都會。」程恪和圖書點點頭。

盧茜和陳慶都是他的朋友，他可以相信的朋友，還有過幾個別的朋友，但江予奪已經不記得他們是誰，甚至不再記得他們是男是女。

「難受啊，」程恪說，「不過我現在已經習慣了，挺好的，洗被罩的時候也很方便，都不用拆。」

「你拿兩張椅子放著，被子架在上頭，這樣曬得透，還乾淨。」江予奪說。

「沒有，」江予奪說，「我被子沒事兒就抱出去晒晒，香噴噴的，我估計你不會曬被子……」

被罩始終都是一團。

江予奪沒說話，卷到頭之後才開了口：「現在把卷好的這兩頭，從開口這裏掏出來。」

「我操！操！開始了！」江予奪轉頭瞪著投影。

「你……小時候，」程恪看著他臉上的疤，「是一個人住嗎？」

江予奪只得在被罩上又找了半天，然後轉過頭：「你到底是怎麼睡的？被罩的四個角呢！」

程恪笑了笑。

「……沒事兒，」程恪說，「能擦掉。」

「不安全，」程恪收了笑容，「後來程懌養了條狗，我爸把那個屋子給狗住了，說幫我再做一個，一直也沒做。」

「不用，」程恪說，「這被罩用好幾次了，差不多也可以扔了。」

程恪看著窗台上被按出來的一坨黑印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繼續琢磨江予奪的話，還是先警告他不許這麼粗魯地在窗台上掐煙，明明旁邊有個煙灰缸。

「你不是被掃地出門的嗎？」江予奪非常不解，「你哪兒來的錢這麼瞎J8敗啊？」

為了有看電影的效果，他還弄了音響，不過一直沒機會用，這會兒聽著聲音還可以，就是片源音質太差，畢竟老片子了。

「……哦，」程恪嘖了一聲，想想又站了起來，「你要不幫我套一下吧，我看看能不能學會。」

程恪沒也說話，打開推拉門，走到了陽台上，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點了根煙，他不知道被罩用多久扔掉算是比較正常的，總不能是用爛了才扔……就算用爛了才扔，那這個被罩也已經爛了。

「怎麼我不能害怕啊？」江予奪有些不爽。

程恪把煙盒遞給他，他拿了一根出來點了叼著，看著窗外。

「我操山村老屍！」江予奪吼了一聲。

「我這兒存了個經典的，」程恪拿出手機戳著，「我換手機以後專門又下載了，沒事兒就看一遍，你年紀小，估計沒看過。」

「你那個……撕了的……」江予奪猶豫著，「我拿回去幫你縫一下吧。」

「能。」程恪笑著點頭，想想又壓低聲音，「其實我也怕得不行，我每次看都嚇得半死。」

「都是你按的？」他回過頭。

「你這個被子，」江予奪把被子隨便疊了一下，抱起來遞給了程恪，「先放旁邊，我告訴你一個簡單的辦法。」

「不是，」江予奪搖搖頭，「我住在家裡。」

江予奪笑了半天，一揮手：「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