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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感覺到疼不是因為不疼，而是不能去感覺。

「嗯。」程恪起身。

程恪抬起手，想要看看他臉上的血是傷在了哪裡，江予奪抬起頭，看著他：「程恪。」

他一邊點開文件，一邊胡亂舀了點兒貓糧和一坨罐頭放到食盆里：「你先湊合吃，晚上餓了找你三哥。」

「啊——」這男生擰著眉喊了一聲。

但時間長了，沒有人還會留在這裏。

必須掙扎，必須反抗，必須放棄保護去進攻。

沒有感覺到疼，只覺得害怕。

程恪看著已經幹掉的噴水池，只覺得心裏堵得難受，這一瞬間鼻子酸得連腦門兒都疼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步伐有些亂了。

他害怕了。

「程恪。」江予奪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又往上扒拉了一下，的確是到底了，於是又往下一滑，0.1，回到了頂部。

程恪看著屏幕，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

江予奪沒有聽他說話，只在他說得最愉快的時候突然往前沖了過去，一把抄起了那根鐵管。

為了不再讓程恪擔心，他兜里已經很久沒有放刀了，現在他的手放進去，只摸到了一包紙巾。

頭上，肩上，背上，腿上，任何地方都可以攻擊，任何地方也都會被攻擊。

江予奪還沒有回來，雖然他知道江予奪是跟陳慶在一塊兒吃飯，兩個認識了十年的鐵哥們兒吃個飯幾小時不是問題，而且陳慶對於他倆的關係應該有一肚子的疑問，說不定因為腦子轉速別緻而比當初江予奪的好奇寶寶狀態更上一層樓，這頓飯吃到半夜都不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心慌。

「為什麼？」江予奪啞著嗓子，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為什麼你們都看不到？」

左邊是張大齊酒吧的牆和封閉的窗，右邊是一道圍牆，一直走往前大概五十米，經過大大小小的垃圾桶和並排幾個酒吧扔出來的雜物，穿出去是另一條街。

這是張大齊酒吧後門的那條窄巷。

程恪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拽著狠狠一擰：「我說了，不好意思，這車我要用。」

如果你處於劣勢，防守只會讓你一敗到底。

那些人是不會發出腳步聲的，不會讓他聽到腳步聲。

「你看不到，對嗎？」江予奪問，「兩個和-圖-書人，就在噴水池旁邊。」

一次兩次，一天兩天，也許不是問題。

表格嘩地往上滑過去。

江予奪給他的地址他根本不知道是哪裡，只知道大概是個跟他們之前聚會的那個街心小花園差不多的小花園，但江予奪已經把電話掛掉了，程恪再打過去的時候他沒有接。

不過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手機放回了兜里。

人果然是很能適應環境的，現在除非喵過來在他褲子上拉泡屎，否則以他現在的心情，是絕對不會動的了。

程恪愣了愣，感覺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江予奪給了他一把鑰匙，他一塊兒穿在那個貓頭鑰匙扣上了。

連0.1秒都沒到，就停下了。

前面是酒吧街，江予奪第二次轉回了這裏。

「程恪你在哪兒？」江予奪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他飛快地轉了進去。

江予奪沒有用自己的手機聯繫羅姐，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聯繫過這個羅姐。

他把文件刪掉，把手機放到了茶几上，靠在沙發里閉上了眼睛。

而他因為緊張和害怕，竟然走進了這裏。

程恪只覺得自己腦子裡一陣悶響，他猛地往大街上沖了出去，一邊伸手攔車一邊沖電話里喊著：「你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裡！」

接著就往身側狠狠一掄。

前面街邊有一塊凹進去的空地，空地進去是一條窄巷。

無論怎樣, 他不想表現出太急切的樣子，他不願意讓任何人覺得, 江予奪的情況可能不怎麼好。

「我在你家裡，」程恪打開門走了出去，「你……」

「三分鐘就能到，」司機說，「走小路跑過去兩分鐘，你這錢收一下吧，真要不了這麼多。」

江予奪大口地喘著粗氣，拔腿開始跑。

他盯著通話類型那一欄往下看。

後面張大齊的人已經堵了上來，抬眼往前看時，也看到了人。

四周都是人，卻又一個也看不見。

程恪從來不說，但他知道程恪會擔心，會糾結，會變得小心，會一直觀察他的反應，他的一舉一動。

程恪的心猛地一沉：「在哪裡？」

你跑不掉的。

身體關節也開始發僵。

這是大忌，步伐對於進攻和防守來說都非常重要，決定了你和*圖*書出手時的姿勢和速度。

呼吸有些不順暢。

「對面。」江予奪說。

許丁幫他把外套套上一條胳膊的時候, 他略微有些不自在，江予奪幫他穿外套的時候, 就還不是「男朋友」的時候，他也覺得挺自然的。

正要撥號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操。」程恪感覺自己有些煩悶，倒在了沙發上。

路邊是一片花壇，一條小石子路穿進去，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沒有水的噴水池。

程恪沒說話，車剛一停，他就跳下了車。

也好，這樣他的工作量就少得多了，只要一秒就能挑出來外地的號……

如果只有兩個人，那問題不大。

「老三，」有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這都轉了半個多小時了，真當我們看不到你么？」

本地，本地，本地，本地，本地……

其實教程挺多的，各種自釀水果酒應有盡有，但是對於他這種廢物來說，一般的教程還不行，他需要的教程最好能詳細到用什麼樣的草莓。

許丁把他送回江予奪家之後，他還沒進門，就先摸出了手機，然後才拿出了鑰匙。

「有關係，」江予奪說，「我是個瘋子。」

回想起那種感覺的時候，程恪覺得心裏有些發軟。

他輕輕摟住江予奪的肩。

這聲音裹在風聲里有些聽不太清，但程恪還是一耳朵就聽出了這是江予奪的喘息聲。

自從離開家之後，他的手機也用得很少，但如果按兩個月計算的話，賣房廣告都不止21個了。

這一大片是各種商場，酒吧一條街，居民小區，他在各種不樓的樓之間已經繞了快半個小時，哪怕是他這種在這裏生活了十年，一磚一瓦都熟得彷彿自己掌紋的人，想要不跟丟一個人，都有些困難。

江予奪注意到四周的環境時才猛地反應過來。

「他們在那裡。」江予奪說。

進了門，喵過來蹭他的腿，估計是餓了。

不過翻了半天他也沒細看，一眼掃過去就關掉頁面了。

如果甩不掉身後的人，如果回去了這些人還在，那才是他最害怕的。

「江予奪！你怎麼了？」程恪一下站了起來喊了一嗓子，接著就用石膏把扔在沙發上的外套挑了起來，往門口走過去。

三十秒之後又拿了起來和*圖*書。

「嗯好, 」程恪點點頭，突然有些緊張, 「這麼快。」

程恪拿著手機慢慢翻著，想查一下草莓酒具體的做法。

「好。」程恪用力點頭。

「不用。」江予奪回答。

他害怕，怕「明年」不再來了。

許丁還是很細心的，又聊了幾句之後, 他叫來服務員結了賬：「我送你回去吧。」

但因為這一下干擾，張大齊的人撲到他面前時，他沒有來得及把鐵管收回來，胳膊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江予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程恪內心裡不斷地交戰著，到底要不要問問江予奪，心理醫生的事，如果問了，江予奪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江予奪？」程恪感覺這聲音就像是手機擱兜里誤碰撥了號似的，「喂！說話！」

他有些心不在焉。

程恪點開微信，沒有收到消息，又點開了大寸的名字，確定江予奪的確沒有給他發過消息之後，才心神不寧地把手機放回了桌上。

他不是害怕跟著他的人傷害他，拍他一板磚，砸他一棍子，捅他一刀，都不會讓他害怕。

連一秒都沒到，程恪就接起了電話：「喂，三哥。」

「你不是，不是，」程恪一連串地說，「你是江予奪，你是三哥，你是我男朋友，別的都無所謂。」

他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有不少人，但他一眼還是看到了，在所有人之後的那兩個身影。

電話那頭江予奪沒有說話，只有細細的窸窣聲。

酒吧街比別的地方亂，這個時間人多，車也多，各種光影交錯，人聲音樂聲從一個個門后溢出來，讓經過的人有時候甚至分辨不出來聲音的方向。

他拿著鐵棍，向靠近他的對手掄出。

張大齊的人還沒有靠近，他們沒有這樣的速度，他這一掄，是對著跟蹤他的人。

程恪笑笑, 看著手機上許丁發過來的文件，猶豫著現在點開還是回去了再看。

一旦覺察到疼痛，隨之而來的就會是潰敗。

程恪會知道。

這次來的人跟以往的不一樣，跟得很緊，行動迅速，而且……甩不掉。

「救我，」江予奪低聲說，帶著透過聽筒都能清晰感覺到的絕望和恐懼。「程恪，救救我。」

文件打開之後，程恪都沒顧得上看，手指直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上一扒拉，想先看看這份詳情單的長度，估計一下工作量。

江予奪拐進衚衕的時候用餘光往身後掃了一眼，後面晃過的影子一閃，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他知道有人在後頭而刻意留意，這個影子他估計可能就錯過了。

程恪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得這麼快，衝到車門旁邊的時候，那個女孩兒才剛彎了腰準備上去。

「遠嗎？」程恪費力地把外套穿上了。

程恪一聽這聲音，心裏頓時一陣發緊，江予奪嗓子有些啞，但這並不是重點，讓他緊張的是，江予奪這聲音里的情緒。

司機踩了油門，車嗖地竄了出去。

他被堵在了中間，而跟蹤他的人，現在肯定也在伺機而動。

猶豫了兩秒，他點開了電話本。

他回過頭，想要看到喊話的人，但身後什麼也沒有。

江予奪開始感覺到了恐懼。

想起來自己正好躺在喵拉過屎的地方，他也沒有動。

「你手下那幫人呢，今天居然讓他們三哥玩孤膽英雄？」黑暗裡那人聲音裡帶著嘲弄，「要不要給你點兒時間，打個電話通知一下他們，五分鐘之後過來給你收屍……」

江予奪狠狠地揮動胳膊，抬腿猛踹，放棄了防守。

走了大概十幾步，江予奪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往前跑，跳上垃圾桶，躍過圍牆，落地，繼續跑。

來電去電，一共21條通話記錄。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提醒他。

江腦子不正常來電。

「你幹嘛！」她男朋友立馬抬手。

是江予奪。

他非常想要現在就打開，馬上就查看，在這兩個月的記錄里把非本地的號碼一個一個找出來, 再找到某個春節期間不下雪的城市。

進攻！抬手打他！不要護頭！打！肋骨！力量不夠！

「不好意思！」程恪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讓開。」

「我不知道，」程恪的眼淚跟著也涌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他緊緊摟住江予奪，用力在他背上搓著，「沒關係，沒關係的，看得到還是看不到，都沒關係的。」

「你幹什麼啊！」女孩兒喊了起來。

無論你往哪裡跑，都是跑不掉的。

燈光只照亮他。

他皺了皺眉。

「救我。」江予奪說。

「就查個詳情單, 能有多難，」許丁說,和_圖_書 「你要能拿著他證件, 直接過去就查了。」

「傷哪兒了？」程恪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要叫救護車嗎？」

這是……

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他又拉到最後，看了一眼序號，21。

「我在。」程恪應著，看到了江予奪滿眼的驚恐和淚光，「怎麼了？告訴我，怎麼了？」

程恪鬆了手，拉開副駕車門，上了車：「麻煩快開車。」

程恪不知道哪種猜測是對的，但從這個角度入手，明顯是失敗了。

跟許丁一塊兒吃完晚飯, 又聊了一下店裡的事兒, 許丁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查到了, 我發給你吧, 我這邊就刪了。」

害怕。

「快跑！江予奪！跑！跑出去！」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喊。

21個本地通話。

江予奪沒有出聲，左手放進了兜里。

他想給江予奪打個電話，但又怕自己的擔心在江予奪那裡是一個負擔。

程恪轉過頭，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小花園，噴水池那邊有一排長椅，都是空的，這種天氣也不可能有人坐在這種地方。

「我看不到。」他輕聲說。

看來江予奪的號碼，用得非常少。

「江予奪！」程恪順著路衝進去，剛想再喊一聲的時候，他看到了右側石雕屏風前的地上，靠坐著一個人，一條腿曲著，胳膊垂在身側。

一輛計程車停到了距離他五米遠的路邊，一對情侶正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江予奪決定在這裏擺脫身後的人。

司機看著他有些猶豫，程恪報出了江予奪給他的地址，然後拿出了錢包，一隻手很難操作，他直接抓著錢包嘩啦一抖，今天出門前剛取的兩千塊錢從錢包里掉出來，灑了司機一腿：「快開車，要快。」

……

這不是一直跟著他的人。

江予奪對這裏非常熟悉，這是他們跟張大齊的人起衝突時最主要的場所。

正想掛掉電話給江予奪打過去的時候，聽筒里傳來了喘息聲。

但身後的人還在，如影隨行，無論他選擇什麼樣的路線，都無法甩開，對方跟他保持著始終不變的距離。

程恪感覺自己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衝過去跪到了江予奪身邊，左手撐著地，首先就看到了江予奪臉上的血。

不過往前兩米，有一根鐵管靠在圍牆邊，應該是高腳椅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