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挺好，還在一個班。」霍然點點頭。
「讓你把煙掐了，」寇忱看了他一眼，「瞎了啊？」
小女孩兒笑了起來：「吹牛，你汗都還沒全下去呢。」
魏超仁點了根煙，繼續搓著手裡的牌。
每學期開學他去學校，老媽都會跟在後頭交待：「別發火。」
江磊瞪著他能有十秒鐘才開口罵了一句：「滾。」
「碰。」寇瀟拿走了白板。
「寇忱。」霍然一聽他這動靜差不多就能猜出來了。
「嗯。」他點了點頭。
「煙掐了。」寇忱說。
他本來也沒打算跟寇忱井水犯河水，只是打球的時候起過幾次衝突。
定好了吃飯的地方之後，江磊跟徐知凡一塊兒往校門口走，又回頭看了一眼名單上寇忱的名字，一臉深沉地說：「我感覺開學第一天就得打起來。」
「從前天到現在啊蠢貨，」霍然回頭看了一眼，還沒看到別的人，就看到了自己車屁股後頭戳著的一根旗子，也不知道誰設計的，綠底兒黃字寫著精英騎行四個字，他嘆了口氣，「我今天還扛旗呢。」
「我們不一樣！不一樣！」
「一小時。」他說。
「喝吧。」霍然跳下石頭，他知道前面有個只有兩個道士的小道觀，道觀外頭有一眼泉。
操！
老媽也不進屋也不關門，靠在門邊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把小女孩兒帶到道觀之後，他去捧了幾捧泉水喝了，然後拿出手機給江磊打了個電話。
「這種開在背後的門真是太沒有安全感了。」徐知凡嘆了口氣。
「哪個霍然？」寇忱問。
「文科班是不是有點兒太不受待見了，」霍然看了一眼面前的教學樓，「居然在鬼樓上課？」
「小霍？」老媽在後面又叫了他一聲。
「哎，」魏超仁笑了起來，把手裡的牌扔到了桌上，「還真讓我搓成白板了。」
「霸闖天下，」霍然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中二到比精英騎行都羞於啟齒，「我現在第一，不過他們有個14歲的小女孩兒特別……」
江磊立馬開口：「我們不一樣——不一……」
小女孩兒過去從他車上拿了水杯，把蓋子擰掉仰著脖子就開始灌，半瓶水幾秒鐘就喝沒了。
「對不住了姐，我不是故意的，順手了。」魏超仁沖寇瀟抱了抱拳。
也許是因為上學期霍然跟寇ｈｔtｐs://www.hetｕboｏk.ｃom•ｃｏｍ忱打球的時候差點兒打起來的事兒全校都知道，這會兒開學第一天又對上了，大家頓時興緻盎然，霍然甚至能感覺到四周一下靜了下去，都能想象得出來這幫人都在想什麼。
「不知道，」霍然把手放在泉水裡，沁涼的，很舒服，「你們今天去看的分班名單嗎？」
「你不是吧姐？」魏超仁愣了，「這你都碰？」
「什麼？」魏超仁轉頭看著他。
「碳架的，」霍然坐到江磊的小電瓶上，「十幾斤吧。」
但是至今他也沒見過寇忱打架。
「分班表出來了，」江磊說，「徐知凡啊我們這幾個在文科一班。」
「放屁，我矮你半個頭，腿比你還長，我是腿精嗎？」江磊抓著車架先拎了一下，「我靠，真輕。」
「登基了？」江磊問。
「……也是。」江磊點了點頭。
話還沒說完，地板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響，霍然還沒弄清這是什麼動靜，寇忱的臉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
「又騎車啊？」江磊問，「你不是前天騎了嗎？」
「沒正事兒我掛電話了啊。」霍然打斷他，「我沖一半呢。」
江磊拿起手機，對著眼前公告欄上貼著的文理分班名單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微信群里。
「因為都讓你喝沒了。」霍然說。
「操，」霍然夾著電話，把腰包飛快地系回了腰上，「我得走了，這個小孩兒開掛了。」
「車上。」霍然指了指自己的車。
「倒數二三排吧。」霍然掃了一眼，最後一排已經沒有位置了，往前還有空著的位置。
他把車子往地上一倒，抽出旗子，找了塊泥地插上了。
「哦，」寇忱應了一聲，「挺可愛這個我收回吧。」
果然，一聽他的話，寇忱已經微傾的身體又晃了回來，站在他面前，全然沒了讓開的意思。
「第一嗎？對手是哪個騎行社？」江磊問。
「操，」霍然皺了皺眉，頓時就挺不爽，「看路。」
「在這個鬼樓還不錯了，沒讓咱們去那邊兒的真鬼樓……」江磊一邊說話一邊搓了搓胳膊。
前面是個下坡，小女孩兒的長坡還沒上完，不可能追得上他。
「我兒子真好看，可愛。」老媽說。
「脾氣太他媽爛了。」寇忱說。
「嗯，」徐知凡點點頭m.hetubook.com.com，「坐後頭點兒吧。」
「你都說還有倆了，這麼明顯的提示我還等你公布，顯得我像個智障嗎？」霍然說。
「我上哪兒知道去啊！」江磊也很不爽，停了一下又問，「換成什麼了？」
「一路順風。」老媽笑著說。
「嗯。」寇忱點頭。
「所以啊，這回都在一個班了，怎麼不得打一場？」江磊搓了搓手。
「是啊，這會兒準備吃飯呢，」江磊說，「我跟你說啊，徐知凡讓我提醒你呢，你到時見了寇忱別惹事兒，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咱倆跨高不一定一樣，你騎著未必舒服。」霍然說。
「文科班就得體會歷史的厚重感。」徐知凡說。
吃完一碗面除了滿嘴味精味兒，什麼感覺都沒有。
「霍然。」徐知凡在身後很低地叫了他一聲。
「上回打球的時候嘴欠的那個，」許川說，「你說他長得挺可愛的那個。」
手機在後腰上邊唱邊震第二回 了。
「哥哥，你還有水嗎？」小女孩兒問，「我水喝沒了。」
「回頭給你打過去。」霍然沒等他再出聲，掛掉電話把手機塞回了腰包里，右腿一蹬，車往前沖了出去。
山頂的空氣很好，帶著涼涼的通透感，霍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站到崖邊一塊石頭上，往遠處看著。
小女孩兒愣住了。
霍然眯縫了一下眼睛，看著他。
「我去看了，」許川說，「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那誰，霍然，我以為他選理科呢，結果跟咱們一個班。」
「你媽給你剁成肉醬了我也知道你是誰。」霍然說。
「那誰換的！」霍然很不爽地皺了皺眉。
「就是他們仨，寇忱！許川！魏超仁！」江磊堅持再次公布了一遍，「你說怎麼就這麼巧？」
霍然往前看了一眼，這個長坡大概還有五十米到頭，他沒管手機，在震顫的歌聲中往上騎到了坡頂。
「哎我事兒還沒說呢！」江磊急了。
江磊騎著小電瓶圍著樓門口的花壇轉圈，看到他出來立馬過來了，盯著他推出來的車：「是你新裝的那輛嗎？我騎一下。」
「不排座吧？」江磊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咱幾個坐一塊兒吧，咱們加上胡逸正好。」
-你去學校了？
站了沒多大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自行車剎車的聲音，他回過
hｔtps://wwｗ•h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oｍ頭，看到那個小女孩兒正從車上跳了下來。相比寇忱的那些傳聞，霍然的脾氣爛絕對不是傳聞，不光同學知道，老師都知道，每個期末他都能收穫各科老師對他的評價，脾氣改改。
「來吧，」霍然說，「就前面。」
「萬一你腿長呢，也是跨高不一樣啊。」霍然說。
霍然往他臉上掃了一眼，也停下了沒再動。
-你們幾個出來吧，吃飯去，我跟徐知凡在一塊呢
「我操，有意思了啊。」胡逸也發了語音。
寇忱一直沒說話，這會兒也沒出聲，只是跟他對視著，看上去一臉平靜。
「走！」江磊腿一蹬，騎著車竄了出去。
是寇忱。
但他還是決定馬上走，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孩兒這麼追著，這會兒了還能吹口哨。
許川拍了拍寇忱的肩膀：「寇……」
今天是個大晴天，能見度很高，可以一直看到天地一線，不過不太直，遠處有山，線是波浪線。
他轉過頭繼續看天地一波浪線。
話沒說話，那個14歲的小女孩兒就從距離他五百米左右的盤山公路上拐了出來，遠遠沖他一招手，吹了聲口哨。
「最後一排。」江磊說。
「文1，二樓。」霍然看了一眼牌子，這樓一共四間教室，下面是文3和文4。
「快點兒，搓成白板了吧！」許川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徐知凡家小區有一個牛肉麵館，霍然覺得非常難吃，肉少面也不捨得給，就湯特別多，一喝就是味精湯，但徐知凡和江磊超級喜歡，每次他都被強迫去吃。
「靠，沒勁了啊，你就不能讓我公布答案嗎？」江磊說，「還有倆，你再猜猜？」
地板上的漆早就沒有了，板子倒都是實木的，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人從上面走過，板子上一個一個木結疤突出，踩上去的確挺有年代感。
教室里已經來了不少人，一眼過去全都認識，雖然不一定能叫得上名字。
霍然往倒數第二排走過去的時候，最後排坐著的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轉身看也沒看就往後走，霍然要沒抬手攔一下，他倆就能直接撞上，但這個急剎讓他踩在木結疤上差點兒扭了腳。
「那你他媽說我換你鈴聲！」江磊喊了起來，「我們一個暑假總共見了兩面！上次見面半個月前了，你是不是人啊我換你鈴www.hetubook.com.com聲！」
傳聞大老遠轉學來過是因為打了老師，理由是老師太啰嗦。
江磊沉思。
「你天天唱的那句，多一個字都沒有。」霍然說。
傳聞不是本地人。
快輸球了他罵了一句，寇忱上趕著認領了。
「是啊，三人組，」江磊發了條語音，「全跟我們一個班。」
江磊把小電瓶停好：「行了，不就想說我腿沒你長么，還什麼跨高不一樣。」
鄙視。
傳聞家境很好。
徐知凡看了他一眼：「哪回惹事兒的不是霍然？」
-等一下，我看到名單上的重點了，寇忱，許川，還有魏超仁？？？
「行。」徐知凡跟在他身後。
「許川魏超仁？」霍然問。
「……跟我瞎不瞎有什麼關係？」魏超仁把煙掐了。
「……你接電話的時候看沒看來電名字啊？還是你根本就沒存我號碼啊？」聽筒里傳來了江磊的聲音。
「那寇忱呢？」江磊問。
「我操你大爺，」霍然反手在後腰上掏了好幾下也沒能把手機拿出來，他一把把腰包拽了下來，掏出了手機，趕在第四遍我們不一樣唱出來之前接起了電話，「是不是你他媽把我手機鈴聲換了！」
霍然認識，這是三人組裡的許川。
魔鬼。
「貼得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江磊問。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寇忱這個沉默盯著他的態度讓他很不愉快，但他還是打算忍了。
「那你打個電話過去說了三分鐘的意義何在啊？」徐知凡說。
霍然上了二樓，教室只有一個門，對著講台，站門口能看到一片後腦勺。
「嗯，」小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去上廁所嗎？」
「掛了？」徐知凡問。
「不至於，」徐知凡說，「他倆之前也沒打過。」
「那……」小女孩兒停下了。
傳聞打架特別牛逼。
「你猜還有誰跟我們在一個班？」江磊壓低聲音問。
學校是個百年老校，就眼前這種從樓梯到走廊到教室全鋪著木地板，連天花板的牆灰掉了之後都能看到木條的教學樓有好幾棟，統一都被叫做鬼樓，還在用的只有這一棟了，據說明年會拆掉重建。
「直接去學校還是？」霍然發動小電瓶跟了上去。
「我們不一……」
往道觀方向走了幾步，他停下了，發現小女孩兒跟在他後頭。
「沒看我姐在這兒呢？」寇忱說。
「徐知凡還在牛肉麵那兒等我們呢。」江磊說。
他開口的瞬間，寇忱的身體已經往旁邊微微晃了晃，看得出來是準備要給他讓路了，他頓時就在心裏嘆了口氣。
「下回電話我打吧，」徐知凡看著江磊，「你就是那種七點中槍八點才死最後兇手是誰也沒說出來的屍體。」
「……嗯，」霍然說，「你剛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兒啊？」
沒什麼懸念，霍然衝到山頂的時候身後空無一人。
「沒事兒沒事兒，」寇瀟擺擺手，扔了張牌出來，想想又問了一句，「你們分班的那個名單出來了吧？」
霍然及時咬住了差點兒順嘴而出的「我去喝水」，繼續往前走：「我不上廁所。」
「你怎麼不喝水啊，還剩這麼多。」小女孩兒說。
「你只要拉得住霍然，就打不起來，」徐知凡說，「他脾氣就三秒鐘。」
「啊——」霍然喊了一嗓子，看了一眼電梯樓層，扛起自行車，轉身拉開了旁邊消防通道的門，在老媽愉快的笑聲里跑下了樓梯。
「你到了多久了？」小女孩兒問。
「啊，他說回頭給我打過來。」江磊看著手機。
「……哦。」霍然應了一聲，把書包甩到背上，把自行車推到電梯門口，按下了按鈕。
「找廁所啊？」他問。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怎麼了？」許川笑了起來。
「……我沒發火。」霍然嘆氣。
「我們不一樣！不一樣！」
他震驚地趕緊往下看，發現寇忱人還在，但是一條腿已經踩進了斷裂的地板里，胳膊撐著旁邊的桌子，也是一臉震驚。
他頓了頓，沉著聲音說了一句：「讓開。」
「你他媽能不能讓我來公布啊！」江磊很不爽地提高了聲音。
霍然對著電梯門瞪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轉過頭：「你幹嘛？」
僵持了幾秒鐘之後，有人走了過來，清了清嗓子。
「啊。」霍然回過頭。
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別的交集。
霍然嘖了一聲沒說話。
-我靠，出去玩也不叫一聲
但徐知凡一直進了教學樓都還在幸福地抹嘴。
他對寇忱的印象很模糊，除了寇忱是高一轉學來的以及他們三人組是個吹牛逼興趣小組之外，都是傳聞。
「緣分不分早晚。」徐知凡撥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