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操他媽的！下手真他媽重！
打一架還讓人抄了作業，太操蛋了。
「哎！」老徐嘆了口氣，往路對面指了指，對顧飛說，「那是你妹妹吧！你看把小姑娘都嚇到哪兒去了！」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感覺。
下一招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丫手指對著他手心的傷口按了下去。
家訪？
把外套脫下來看了看，蹭的都是灰，還有兩塊刮破了的。
「你倆收拾一下吧，」老徐從他倆嘴裏都什麼也問不出，只好指了指地上的書包，「我正好來家訪，先一塊兒聊聊你們打架這個事兒。」
「我操你親舅舅，我他媽又不是故意的！」蔣丞說完就覺得牙齒酸疼，嘴裏有東西，他扭頭呸了一下，吐出半截兒拉鏈頭。
這一跤摔得兩個人都有點兒蒙了。
顧飛這人如果不看眼神，給人的感覺其實挺溫和，穿衣打扮也都是那種很舒服的款式和色調，戴上眼鏡之後簡直人模狗樣跟個真點兒學霸似的。
蔣丞瞪著他。
顧飛走過來，把一個袋子扔到他面前，然後坐下了。
「一會兒二淼會在學校門口等著，」顧飛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說，「你跟她一塊兒走吧。」
過了好幾秒他才確定這的確是幻覺，顧飛身下沒有雪，只有人行道的地磚路面。
腦門兒上有一塊腫了一點兒，不嚴重，下唇有一小塊破皮了，可能是在顧飛外套的拉鏈上磕的。
「等等，」老徐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那麼乾脆，「我還想了解一下你倆為什麼要打架。」
「我靠，」周敬回過頭，「你抄誰的了啊？」
他的腦門兒最先砸在了顧飛的鎖骨上，接著是嘴不知道撞哪兒了反正牙像是咬到了拉鏈還是什麼的，再往後就分不清先後了，總之他身體的各個部件或快或慢地都砸在了顧飛身上。
「我覺得你還是自己來拿，」那邊還挺體貼，「這邊很多三輪，叫個三輪拉回去也就一百塊。」
「大飛？」周敬側過臉，「哎大飛……」
有個什麼定律來著，你碰到一個紅燈，就會一路紅燈，無論你加速還是減速，總會碰上。
……也許老媽並沒有收拾得很全面，沒有太多呢。
狗操的東西！
大概還應該加上這麼一條，你在一個人面前丟過臉，就會一直見他就丟臉，無論你覺得多不可能以及你多麼小心，臉總是不屬於自己。
看你媽什麼看，我吃了！
「你試試。」顧飛說。
「操！」顧飛疼得喊了一聲，「你他媽傻逼么！」
「好的，知道了。」蔣丞說。
今天上課跟前兩天沒什麼區別，老師只管講自己的，同學們只管玩自己的，一派安樂祥和。
比如他還知道自己應該馬上把手放到旁邊，要不倆人撞到一塊兒的時候他掌心好容易開始有點兒結痂的m•hｅｔuｂｏoｋ•com.coｍ傷口立馬會被壓得裂開。
「我這樣的成績怎麼好意思戴眼鏡！」潘智說，「寧可看不清！」
這狗日的手勁兒非常大，蔣丞覺得自己腮幫子跟被捏穿了似的一陣陣又酸又疼的感覺。
「你昨天怎麼沒來？去玩了？」周敬摸著後腦勺問。
沒等老徐說話，蔣丞轉身往街口走了。
「啊——」蔣丞吼了一聲，這一下按得就跟打開了開關似的，他猛地弓腿，膝蓋砸到顧飛背上。
叮噹。
「我說了，」蔣丞甩了甩手，手心沒有痛感，麻了，「別拿成績判斷一個人，我沒一個老師說過我是好孩子。」
明天是周六，還好。
他偏過頭對著顧飛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撞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疼不疼，現在摔地上倒是真不疼，雖然顧飛不胖，但到底是墊在下邊兒了。
「我都走到這兒了，你說我能去誰家，」老徐嘆了口氣，「當然是你家。」
操！裝什麼學霸啊！
顧飛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幫個忙，謝謝。」
顧飛沉默了一下，豎起了手指，然後往周敬身上一指：「他。」
臉上估計也不太好看，他在屋裡轉了兩圈發現連塊鏡子都沒有，只得拿出手機試著開了一下機。
其實這個架打得有點兒……亂來，按理說他平時打架也不是這樣，跟頭豬在泥里撒歡似的，感覺更像是自己在發泄。
顧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對著他肚子就是一腳蹬了上去。
他洗漱完多一秒都沒有停留就拎著書包出了門。
顧飛很快地往旁邊讓了一下，他這一腳踢空了，但一點兒也沒猶豫地追過去又是一腳踩在了顧飛背上。
緊跟著他也摔了上去。
「沒。」顧飛說。
「好啊，我操，」蔣丞有點兒上火，「那我就試試。」
「逼不是那麼好裝的！別他媽成天拿個筐到處裝！」顧飛大概被摔得不輕，一臉暴躁，狠狠掀了他一把，「學霸！」
「你倆都停下！」老徐過來對著他倆一人踹了一腳，「幹什麼呢這是！吃撐了嗎！」
「去誰家家訪？」顧飛整了整衣服，低頭想把拉鏈拉一下的時候發現拉鏈頭沒了，轉臉看了看蔣丞。
「顧飛！」那人吼了一聲，頓了頓又喊了一嗓子，「蔣丞？你怎麼……起來！你倆都給我起來！」
「你抄作業！也抄得有點兒技巧行不行！行不行！」老魯在桌上拍了拍，「抄得一題沒錯！一題都沒錯！說吧！抄的誰的！」
別的地方還好，有點兒小擦傷。
不知道昨天老徐家訪的時候跟顧飛說了什麼，顧飛居然神奇地在早自習鈴響之前進了教室。
就像現在，顧飛五分鐘前還指著他媽想動手的樣子，五分鐘之後就出現在了人行道上，有如神助，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像是要趕著來參觀他丟人。
「不爽下課來我辦公室！」老魯吼了一聲，沒等王旭有什麼反應，他的教鞭又往蔣丞他們這個方向指了一下，還邊指邊往前戳，「顧飛！」
「啊！」顧飛疼得也喊了一聲，他咬著不撒嘴，顧飛只能趕緊去捏他腮幫子。
比如他知道這一撞因為強大的慣性，力量會非常大，顧飛估計會被撞倒。
還沒到學校，物流的電話就又打過來了：「三天了，最晚明天，再不拿來要收費了啊！」
他倆終於同時停了下來。
現在顧飛這句話一出來，他就有點兒上火，但畢竟是他撞了顧飛，撞得還不輕，他甚至看到顧飛外套上的拉鏈不見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屋裡的牌局終於散了，客廳的沙發上睡著倆男的，李保國在床上打著呼嚕，驚天動地的。
「滾你媽的，」蔣丞被他掀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頓時著了，「你再動一下手試試！」
蔣丞瞬間覺得世界萬物全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了顧飛個操蛋玩意兒，從地上一躍蹦而起，對著顧飛也是一腳踢了上去。
「是啊。」顧飛說。
操，他皺皺眉，今天剛買的衣服！
蔣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經從紗布下面滲了出來。
顧飛被他撞得連踉蹌都沒能踉蹌一下，直接往後一仰，摔在了地上。
看了幾次之後他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老師身上，不管老師講課有多差都得聽，不管自己是不是趴在桌上半睡半醒，講到重點也得聽。
蔣丞這時才想起顧淼還在旁邊，心裏頓時有點兒不安，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卻愣了愣，顧淼一個人坐對街一個石凳子上，手托著腮，一臉平靜地看著這邊。
老徐有些不知道該先家訪還是先解決他倆打架的事兒，走了一步又停下，退後一步想了想又往前邁了一步。
「大飛，」周敬往他們桌子上一靠，「大飛！」
全班都笑了起來。
他並不確定要跟顧飛打成什麼樣，就是想打架，想撕扯，想使勁，想掙脫那種纏在身上看不見摸不著甚至不知道是什麼的束縛。
「這是怎麼回事！」老徐瞪著顧飛，「你怎麼連同桌都打！」
蔣丞打開袋子看了看，裏面是他的毛衣和作業。
「她不怕打架。」顧飛說。
至於顧飛，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帶偏了，能單手掄人的人，居然也招式全無地滿地滾，還掐手心，操！怎麼沒讓他那幫跟班兒看見呢！
蔣丞倒是挺認真地半趴在桌上做了筆記。
蔣丞有些吃驚，一個頂著老北風九點了還出門去家訪的班主任……他實在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王九日！」老魯教鞭一指，「廢物點心說的就是你！要人類器官都退化了你肯定是就剩嘴！」
蔣丞轉臉和-圖-書瞅著他，努力想分辨一下他的語氣里歉意還是幸災樂禍，但沒成功，顧飛說這句話說得就跟今天是星期五一樣沒有任何情緒在裡頭。
蔣丞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顧飛身上。
經過主人的熱身，手機獲得了溫暖，開機成功。
「你說你是不是有毛病！作業是抄的吧？是抄的吧！」老魯一連串地說，「是不是抄的！就你說你是不是抄的！是不是！」
靠！作業！
蔣丞沒再說話，顧淼的確是有點兒怪……之前他手受傷的時候顧飛還很小心地擋住了顧淼的視線，顧淼應該是怕血的。
周敬走了之後，蔣丞看著顧飛，不知道該說什麼。
「能啊，二百送到樓下，」那邊說，「上樓的話要另外收費哦。」
這回他倒是給了顧飛回答的時間。
瞧瞧人潘智多有志氣，人還有好幾支筆……
最後一節的英語課，老魯上得很激|情四射，也許是明天就周末了，一教室的人都有些恍惚，他要把大家吼醒。
「鬆手！」老徐過來拉著他倆的胳膊扯了半天，總算把他們給分開了。
「你看到是只有我打他了么？」顧飛抬手往嘴角抹了一下，「你瞎么。」
顧飛臉上沒什麼傷，下巴側面有點兒擦傷……讓他愣住的是丫居然戴了副眼鏡！
蔣丞從來不承認自己是那種不學都能考得好的人，他自己很清楚他花了不少時間在學習上，現在這種課堂環境，這種學習氣氛，還真是有點兒讓他緊張的。
……
玩陰的，玩弱智的是吧，行！
顧飛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以為你跟上學期似的呢，曠課去旅行。」周敬說。
不過這時他倒是能確定門牙還在了，不光在，還很有勁。
他拿攝像頭對著自己的臉看了看。
「我們來說一下今天的作業！」快下課的時候老魯拍了拍桌子，「你們的作業可以去開個展覽！叫這麼簡單的作業都寫不出來的一百種姿勢！」
顧飛等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空隙回答。
周敬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顧飛正指著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比如能知道顧飛心情很不好，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懷揣20斤火藥隨時能炸。
繼他第一次知道肉身撞樹聲音很大之後，他又第一次知道了人撞人也能撞出這麼立體的聲音來。
蔣丞沒說話，他為自己居然開始心疼錢而感到無比欣慰。
「周敬！」老魯馬上吼了起來，指著周敬，「你挺偉大啊！這學期評語給你加一句助人為樂怎麼樣！」
「嗯？」蔣丞愣了愣，「我剛跟她哥打了架，我不想跟她一塊兒走。」
蔣丞抬眼瞅了瞅他，頓時愣住了。
「你不用管我。」蔣丞說完進了屋。
他輕輕嘆了口氣，今兒晚上真是……爽啊。
顧飛嘆了口氣，看著他：「你曠一天課去旅行啊？和*圖*書」
還挺清脆。
王旭有些不爽地推了一把桌子。
「滾開！」顧飛胳膊一抬，掄了他一下。
李保國家的牌局還在，不過這幫長期浸在牌桌前的人，整個人生似乎就剩了眼前那一平方尺，好奇心和八卦之心都敵不過那來來去去的十幾張牌。
或者說不是平靜，是冷淡，毫不在意的樣子。
「你們能幫送上門嗎？」蔣丞嘆了口氣。
但只是停了下來，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動作還保持著。
喂你們老大是條滾地龍！
經過中午的短暫的圍觀和議論之後蔣丞就從他們的視野里消失了，回家出來進去的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只有李保國說了一句：「回來了啊？我們吃盒飯了，你想吃點兒什麼嗎？」
這小姑娘是怎麼了？
但現在他跟顧飛打得都快把這一片地都掃乾淨了，她居然一臉漠然，蔣丞想起顧飛把人貼樹上的時候，她也是頭都沒抬地吃著飯。
他翻了翻書包，今天在社區醫院拿了點兒酒精藥棉什麼的，還好，沒被壓碎。
自己原來在學校的成績他並沒多稀罕，但也絕對不願意這個成績到了四中之後被拉低。
老魯抓著作業一通罵，一直罵到了下課，教鞭一揮，往胳膊下邊兒一夾，走出了教室。
「還沒消腫啊？」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
顧飛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往回走：「那走吧。」
正在戰況往白痴方向膠著發展，他倆在地上打得難分難捨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顧飛？」
想想他又覺得有點兒發愁，就他現在那個房間，放一張床一個柜子都差不多滿了，書桌都得擠著放，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東西拿回來要怎麼放。
「喲，苦死你了吧。」蔣丞突然覺得很解氣。
他趁機用胳膊肘又往顧飛肋骨上一戳……不過沒成功，顧飛反應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蔣丞實在有些震驚他身上的這種神奇氣質。
直到蔣丞聽到顧飛低聲說了一句「我操」時，他才回過神來，沒傷的左手往下一撐想趕緊起來：「對不……」
比如他知道自己這個角度過去會正好撞在心情很糟的顧飛身上。
老徐對顧飛火氣十足的話並不在意，轉頭又看著蔣丞：「你又是怎麼回事兒？你好好一個孩子，怎麼一來就跟人打架了呢？」
「操！」顧飛回手兜著他小腿一拽。
顧飛用手臂擋了一下，撲上來往他身上一跨，對著他臉砸了一拳。
「……也是，就一天不夠時間，」周敬說，「哎你……」
「我回去了，」蔣丞都想給他打拍子了，「謝謝徐總。」
蔣丞跟他對瞪了一眼。
顧飛一手抓著他的衣領，另一隻手被他抓著，倆人都那麼半跪半撐地地僵持著，都不敢輕易撒手，有了按手心和咬手腕之後，對方還會不會使出什麼幼兒園的幼稚招，他倆和圖書都無法判斷。
「到。」顧飛抬起頭。
身後顧飛吹了聲口哨，蔣丞沒回頭，估計他是在召喚顧淼，果然馬上就聽到了顧淼滑板的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這讓他想起了潘智，潘智也有點兒近視，但堅持不戴眼鏡。
蔣丞其實第一耳朵就已經聽出了這是老徐的聲音，但他根本連吃驚老徐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的時間都沒有。
蔣丞摔回地上的同時另一條腿還沒忘了往顧飛臉上踹過去。
他是戴著口罩進的教室，腦門兒上腫包已經消了一些，頭髮遮了一半也看不出，今天穿的也不是顧飛的衣服，所以一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也沒有人注意到他有什麼異常。
他一聽這動靜，頓時就覺得嘴裏一陣又酸又痛，都不敢去想自己是怎麼把拉鏈頭給啃下來的，都沒勇氣去舔舔門牙看還在不在。
「滾。」顧飛用了個簡單的結束語。
蔣丞覺得左眼跟小火車跑過似的閃過一串小金花，也顧不上別的了，他狠狠一抬手，往顧飛下巴上用力一推，顧飛往後仰了仰。
顧飛也跟平時一樣，先是玩弱智愛消除，然後估計把小紅心玩沒了就戴上耳機開始看視頻。
蔣丞先是沒太忍住往他臉上掃了好幾眼。
手沒找准方向，撐在了顧飛肋條上。
他昨天打完架居然忘了把作業要回來！
總之當他張開雙臂像是要奔向太陽的樣子飛向顧飛的時候，顧飛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蔣丞飛翔的時間很短，但還是能深刻體會到人的腦子在一瞬間能琢磨多少事兒。
說實話，蔣丞心情非常糟糕，跟顧淼飆板子帶來的那點兒愉悅只是短暫的治標不治本，而且淪落到大晚上跟個小學生在路上玩滑板，怎麼說都挺鬱悶的。
顧飛一巴掌扇在了他後腦勺上。
「嘭」的一聲。
倆人正打得熱鬧，雖然都聽到了這聲音，卻沒有一點兒鬆懈，繼續認真地你砸我一下，我掄你一拳。
他拆開紗布，有些費勁地用左手把右手沖洗乾淨，消了毒，因為左手不熟練，有幾下直戳傷口，疼得他眼淚差點兒下來。
顧飛往前傾了一下，手撐在了他頭邊。
摔到地上的時候蔣丞甚至有一種四周騰起了一陣雪霧的錯覺。
「我們班沒有一百個人。」王旭接了一句。
顧飛推了推眼鏡看著他。
「解悶兒，」顧飛回過頭看著他，「走不走？」
奇怪的是看到顧飛的人沒一個有什麼驚訝的，這說明他可能……平時就經常戴眼鏡？
於是他沒有回答。
總覺得哪天應該專門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撒著野地哭一場，狠狠的。
真挺想哭的，雖然他一直覺得哭是件很沒意思的事兒，但從放假來這兒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他時不時就會有壓抑得想要哭出來的感覺。
周敬定了一會兒，站了起來：「算了，愛誰誰吧。」